19号这天,闻昭非组织了院内病情研讨会,定下在三天后的同一天一起给七叔公和七阿婆动手术。
    下午四点许,闻昭非被贺老喊去了办公室。
    “昭非,来,这是港城大学的温崇归温校长,有‘港城第一刀’的美名,他看了你的科研论文,想见见你。”
    贺老为闻昭非和温崇归互相介绍,他其实也挺意外已经从外科医生转业成为教育家的温崇归,还坚持关注医学杂志上的研究。
    但无疑闻昭非是他近二十年带出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不仅有一双天生的外科手,在搞研究和论文方面也毫不逊色。
    国内首创将计算机研究成果应用到医疗方面,开创和实现许多新疗法,大大提高了手术成功率和治愈率。
    闻昭非对上温崇归的目光,谦逊地躬了躬身,再伸出手来,“温老先生,您好,我是闻昭非。”
    温崇归握住闻昭非的手,点点头,“好,后生可畏。”
    温崇归从贺老这里找上闻昭非,想更快和闻昭非林琅见上面外,也是真的欣赏闻昭非在医学外科上的成就。
    只是他以前看到论文时,不曾去追究这人会是阮琇玉的孙儿,毕竟闻鹤城和阮琇玉都没有学医或从事医学相关的事业。
    闻昭非和温崇归在贺老办公室里寒暄一会儿后,就转移到闻昭非的办公室里来。
    温崇归开门见山就道:“我想亲自去拜祭阿如和尧青,希望你们能答应我。”
    “当然可以,姥爷姥姥应该会很高兴您能来看他们,”闻昭非从温如归和林尧青的角度去想,他们大抵只会高兴温崇归还活着,也愿意专门走这一趟来看他们。
    林琅同样只会替她姥爷姥姥高兴,不会拒绝温如归的哥哥从港城找来看望他们。
    闻昭非又再问道:“不知您能在京城待多久?我们原计划是25号将骨灰重新葬入墓园,如果您方便,当天也能来出席。”
    “好,我一定来!”温崇归一直对妹妹一家心怀愧疚,现在如何都不会再错过他们的安葬事宜。
    温崇归又看一眼手表道:“今日太晚了,不知明天,我能否来你们家里见林琅?”
    从机场出来,温崇归就直奔可能联系到闻昭非的第一医院,现在确定他能被允许拜祭林尧青和温如归,就不再着急今日就去见林琅了。
    闻昭非点了点头,“可以,我和佩佩现在就住在清大附近别墅园区的白玉楼和红枫楼里,你随时上门。”
    两栋后院相连的别墅分别曾是阮琇玉和温如归的嫁妆,温崇归一定知道和记得那个地方,或比拜祭灵位牌,那两栋房子更能慰藉他心中的遗憾。
    国外慕家的信息还难获取,闻昭非只先从朋友和赵冬心那里了解了些温崇归的事情,一生未婚,将身心都贡献给了医学事业,在港城那边很受敬重。
    温崇归这趟赴内地探亲外,也有要来京城高校活动参观的计划,只是现在提前了一周左右。
    “好,那就明早九点,”温崇归看闻昭非还穿着工作服的白大褂,也不再多留他叙旧。
    这一晚时间,也是他要留给自己更多点儿时间,了解一下如今的京城和京城闻家在内的故人们的境况。
    温崇归从闻昭非的办公室出来,又去同贺老道别,就在管家的陪同下往他们提前预订好入住的招待所去。
    闻昭非同去告别贺老和送了温崇归下楼,又去看了七叔公七阿婆,再坐车去研究所接了林琅,他们一起返回白玉楼。
    “怎么啦?有什么事情你就说,我都能接受。”
    车上,林琅看闻昭非见到她,又是把脉,又是询问累不累这些,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在犹豫怎么和她开口说。
    闻昭非一听就知道林琅想岔了,“不是七叔公七阿婆的病情有变。是……姥姥的哥哥温崇归老先生今日来第一医院找我,提出要拜祭姥爷姥姥,我替你应下了。”
    林琅听完就点头了,“嗯,他要是愿意,下葬那天也能来。”虽然挺意外还有这样的亲戚找上来,但也不排斥这些故人来拜祭姥爷姥姥。
    这次的下葬事宜,原就要请京城还记得林尧青和温如归的故人们来参加。
    “我说了,温老先生说会来。另外,明日他想上门来家里见你,我也替你应了……”闻昭非揉揉林琅的头发,又继续道:“不过,温老先生之外,在我们返回京城那天找去小宁村的同行人里,还有一个叫慕瑛的青年。”
    闻昭非继续说了他从秦勇那里获得转述的信息,慕瑛和他的父母都认为林琅是早夭病逝了,但其实林琅是被慕家的某个人安排着送回到小宁村来了。
    温崇归明日大概率也会同林琅提起,林琅这边不能一无所知。
    “……若林可萱女士真的不知情的话,应该也是慕家其他人干的,”闻昭非说着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当年安排将林琅送回小宁村的人,或再狠心一点儿,这世上或可能真的没有林琅这个人了。
    林琅又尝试想了想,摇摇头,“我还是记不起来小时候的事情。”
    “不用想,慕家人若真再找来,你想见我们就见,不想见就不见,”闻昭非揽着林琅躺到他的腿上,他给林琅按摩一下头部。
    秦勇说小林琅刚到小宁村就病了两个月,大概就是那两个月的病重,叫林琅将四岁前的事情全部忘光了。
    “嗯,”林琅不勉强自己想了,她很快就被按出点儿睡意,在闻昭非腿上小憩了一路,再被抱回到白玉楼客厅里。
    客厅众人以及书房里的闻鹤城和闻向青也出来,对林琅一番嘘寒问暖和投喂。
    林琅一一应着,又吃了水果点心等,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神情里带出少许无奈,她原就在家里备受宠爱,现在多了肚子里的宝贝铃铛后,家里上下也都将她易碎的宝贝瓷器对待了。
    等众人的热情过去,林琅拉过秦英兰的手,语带歉意地问道:“你今日都在家干嘛了?等叔公阿婆手术后,我带你去清大逛逛,或你想去哪里,我也陪你去。”
    “哎呀,你操心我干嘛。我这么大的人,去哪儿不能自己去呀?我告诉你啊,”秦英兰骄傲地同林琅说起她在省城读书后,自己去找湘绣师傅学艺,自己一个人去大街小巷找美食的经历。
    “你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就是我带你们去吃好的啦,”秦英兰眉飞色舞地说起来,她今儿就跟着家里杨婶惠婶出门了,已经摸清楚附近供销社和学生街的位置,计划了几个要去看看的地方。
    林琅看秦英兰确实很会自己找乐趣的样子,点点头,“你出门玩可以,但若是到大学城以外的地方,必须让郭叔或黄叔他们之一陪你去,听话。”
    林琅对大学城附近的治安以及覆盖开的监控系统比较放心,其他地方就无法保证。秦英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是非常明显的南方口音,万一遇到两人以上的拐子可就不好处理了。
    “好吧,”秦英兰看林琅坚持,就也点头了。
    晚饭后,众人又出门到周边散步,再返回来各自继续工作、学习和睡觉。
    第二天起来,林琅和研究中心那边打了个电话,她今日就不过去了。
    研究中心林琅的研究室里不时就会接到林琅的通知,也不奇怪,林琅家里就有自己的私人研究室,她一个月一半时间都在自己家工作。
    加上网络覆盖了大学城和研究中心后,他们能及时通过网络进行交流和工作汇报,并不耽误工作。
    林琅回来后只同主任韩波汇报了自己怀孕的事情,她团队里的人目前还都不知道,林琅也不打算这么早说。
    她在家里已经被当瓷器对待了,不想工作中也被如此。
    ——
    上午九点许,白玉楼的门铃被按响,管家钟郝文陪着温崇归到来了。
    温崇归住到医科大南校门外的招待所,他或有需要,医科大那边能给他安排车出行用。
    但今早还用不上,医科大外的招待所到白玉楼,步行二十来分钟。
    这一路走过来,温崇归看到不少新奇、在港城都见不到的东西,如网吧和计算机专卖店等,顺便进去看了两眼,他对那个lin的好奇就更多了。
    若是此行他答应了慕瑛跟来,慕瑛大抵会更激动和夸张。
    温崇归看着眼前的白玉楼,难以言说的遗憾和复杂涌上心头,他昨晚又去拜访了住在附近的故交,知道了不少闻家往事,自然是知道阮琇玉已经去世的事情。
    他确实回来得太迟了,连为妹夫妹妹,为阮琇玉恢复名誉都没能帮上忙。
    铁门自动打开,闻昭非和黄成言一同出来迎接。
    “您来了,里边请,”闻昭非问着将温崇归二人往白玉楼的客厅里领去。
    林琅已经到客厅门口来了,朝温崇归笑了笑,问道:“早上好,您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温崇归脸上努力露出和蔼的模样来,千言万语,又只能说出一句,“抱歉,我回来迟了。”
    林琅感觉温崇归这话不像是对她说的,没有应声,她领着温崇归到客厅一侧墙边的供桌前,“我姥爷姥姥的灵位在这里。”
    温崇归看到供桌上的骨灰盒和牌位上的名字,眼眶立刻红了,再深深一鞠躬,“妹妹,尧青,我来看你们了,对不起。”
    闻昭非走回跟着眼眶发红的林琅身侧,伸手揽住她的手臂,安抚地拍了拍。
    林琅努力眨去眼中的泪花,又转身藏回闻昭非怀里,没忍住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闻昭非朝一起进来的管家一点头,他拥着林琅回到客厅沙发那边坐下,他给林琅擦眼泪,“乖,不哭。”
    “嗯,”林琅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掉眼泪,“我、我努力。”
    闻昭非心疼地将林琅拥进怀里,改口道:“没关系,忍不住就不忍了。”
    “佩佩怎么了?”闻鹤城从书房出来,还没来得及去同温崇归打招呼,就先看到闻昭非在哄哭了的林琅。
    “爷爷,我没事儿,就是突然想哭,停不下来……”林琅转头看来,满脸泪痕的同时,眼神也很迷茫,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泪腺失控了。
    闻鹤城看一眼那边已经走来的温崇归,再对闻昭非和林琅道:“这边爷爷来招待,你们回红枫楼那边洗个脸再回来。”
    “好,”闻昭非点头,抱起羞于见人的林琅朝温崇归一点头,他抱着林琅出客厅往红枫楼走去。
    闻鹤城起身招呼温崇归,“温大哥,好久不见。“
    这个好久是真的好久,从林尧青和阮琇玉的婚礼后,他就不曾再见到温崇归,但曾经偶尔还是会从阮琇玉那里知道一点儿关于温崇归的事情。
    阮琇玉自然是从好姐妹温如归那里知道的,解除婚约后,阮琇玉也将温崇归当做世兄对待,不避讳谈起。
    温崇归走来同闻鹤城我了握手,点点头,“好久不见。”
    “林琅被留下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温崇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第一时间发现林琅的异常,但经过管家提醒,以及方才看到的情形大抵能猜测出来,林琅是跟着他触景伤情了。
    红枫楼里,闻昭非哄了林琅许久,她才勉勉强强收起眼泪。闻昭非又抱林琅去洗了脸,再下楼来。
    看林琅目露犹豫的模样,闻昭非哄道:“舅姥爷也不算是外人,没关系的。”
    “一定是宝宝的原因,我没有这么爱哭的,”林琅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眼眶依旧湿漉漉的,随时能继续哭的模样。
    “嗯,是小铃铛的原因,”闻昭非毫不犹豫帮着林琅一起甩锅,又将林琅抱回怀里,“你要是不想过去……”
    “还是去吧,”林琅轻轻摇头,“其实我是替姥爷姥姥高兴,她的哥哥还活着,还回来看他们了。”
    又开心又难过,过于复杂的情绪一上来就忍不住了。
    闻昭非吻了吻林琅的唇,“嗯,姥姥也会更愿意看到我们佩佩开开心心的。”
    他们又继续在红枫楼客厅里沉淀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返回到白玉楼里。
    闻鹤城和温崇归第一时间看来,林琅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哭过的痕迹,怕林琅不好意思,他们也不再问起。
    温崇归简单说起他在港城的这些年,他和温如归共同的父母在他们搬去港城前就相继病逝了,港城那边还有不少温姓同族人,但温崇归因为一些客观和私人的原因,这些年都没有结婚。
    他除了港城大学的副校长外,还有在港城拥有一家医院和一个药品公司。医院和公司目前都是交给合作的家族后辈和专业经理人打理。
    谈起医院和药品相关,温崇归又同闻昭非聊了聊,互相之间倒是都有促成第一医院同港城那边温氏医院互相交流合作的想法。
    在快十点时,跟着杨婶惠婶去买菜的秦英兰等人回来了。
    林琅和闻昭非提出留温崇归在家里吃饭,温崇归稍一迟疑就答应了,迟疑主要也是怕打扰到林琅和闻昭非,答应也是确实舍不得就这么快走了。
    饭前,闻昭非林琅又领着温崇归去逛了后院,说了他们对两栋别墅的诸多改造,但也有许多保留了原本设计的地方。
    比如红枫楼里正在用的大书房,比如后院那一排树和泳池等。
    温崇归拍了拍枫树,回头冲林琅说明道:“这排枫树是我和父亲种的,阿如小字晚枫。”
    林琅笑着撒娇起来,“我姥姥的小字真好听,您能多和我说说我姥姥小时候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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