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已经到了傍晚,天色会快速暗下去,直到夜色降临。在天黑前,他俩必须要把那吹笛子的家伙给揪出来并解决掉!
    摘掉醒魂口罩后没多久,程相儒再次被笛声迷了魂。
    他发现天色以惊人的速度暗了下来,天空中闪烁起密密麻麻的星辰,宛若无数钻石镶嵌在黑色的幕纱上;繁密的星河从遥远流淌而来,奔向更遥远;天边一轮冷月缓缓旋转着,内部荡起螺旋形的纹理;柔软的山路是厚积的针叶,有俏皮的小松鼠在树间跳跃。
    明亮又柔和的月光下,一个身材酷似冷萤的女孩“咯咯”笑着,在不远的前方冲程相儒招手,然后回身钻入林中。
    程相儒笑得开心,赶紧追了上去。
    那女孩跑得很快,好似由山野灵气孕育的精灵,随着程相儒的速度跑着,始终与程相儒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程相儒就这样跑啊跑,追啊追,全身心放松,不急躁,也不厌倦,更不知疲惫,无所谓要继续多久,也不在乎是不是下一秒就会终止……
    忽然,一股巨力不知从何处而来,将他拽得后仰倒地,紧接着带着强烈腐臭气味儿的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口鼻,熏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屏住呼吸,却难以持续,他拼命挣扎,却感觉全身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根本无法挣脱。他憋着气,憋得意识恍惚,灵魂渐远,濒临死亡。
    忽然不知什么东西在挠他的肋骨,让他一下子泻了气,吸入一大口那腐臭之气,痛苦地感受着五脏六腑被灼烧。
    但这痛苦的感觉并没持续多久,很快他便感觉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一股舒适的清凉感自鼻孔钻入,散遍全身,腐臭的气味儿也成了熟悉的醒魂香。
    程相儒渐渐恢复意识,看到面色焦急的程志风,发现自已被压在地上,口鼻上覆盖着醒魂口罩。
    “爸,我……”
    程志风明显松出一口气,抬手捂住了程相儒的嘴:“先别说话!”
    程相儒点了点头,用手势示意自已已经没事,待程志风松开他,他才小心翼翼爬起身,躲在漆黑中,观察周围环境。
    笛声仍在,但比之前要清晰很多。
    他循着笛声望去,却只看到远山近景都被浓稠如墨的夜色深染,只能勉强辨识山体和林木的轮廓。
    难以置信,他竟然在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状态中,从傍晚一直跑到了深夜!
    “看到了吗?”程志风在一旁小声问道。
    “什么?”程相儒还有一点恍惚。
    程志风抬手指着一个方向,程相儒仔细望去,艰难辨识出,在对面山坡上的林间,有几个光点在闪烁。
    “看到了,那边好像有人!”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会会他们。”
    程相儒忙拉住程志风:“我也去吧。”
    程志风明显有些犹豫,在他纠结数秒后,才点头道:“行吧。”
    父子俩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些光点找去,夜色成了他俩最好的伪装,却也成了最大的屏障,使他俩不得不靠得极近才能探清情况。
    两人谨慎小心地行进,始终将身子压得极低,并依靠树干及山坳遮蔽,一点点向那些光点所在逼近。
    到达极近处时,两人才看到,那里有几个黑漆漆的人影正在缓慢动着,有人在抽着烟,还有什么设备亮着微弱的光亮,笛声正是从那里传出的!
    第416章 暴风骤雨
    “你在这里接应,我先去探探路。”程志风说完,不待程相儒答复,猛地一猫腰,就蹿了出去。
    程相儒想跟过去,但想到如果真有埋伏,不能两个人都栽进去,因此只能满心焦急地留在原地等待,并暗暗期望程志风不要惊动那群亡命之徒。
    随着潜伏时间长了,他渐渐适应了光线,已经能够勉强辨识出那些人的行为和动作。
    那里应该是有五个人,其中一人坐在中央,看姿势应该就是那个吹笛子的,而另外四个人,则守在四周。
    红色的光点,应该是他们中有人在抽烟;白色或蓝色的光点,应该是他们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初步判断,对方留在这里的虽然只有四个人,但一定有更多的人在周边区域,一旦这边有了什么发现,或者出现什么状况,肯定会立刻将一大批人引过来,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
    周边四人时而会低声说什么,不像在彼此交谈,更像是在以暗号的方式通过对讲设备汇报情况。
    想到这一点,程相儒立刻紧张起来。
    他是真的担心,如果程志风下手对付了那几人,哪怕只是用迷魂香不声不响地将他们解决,都必然会因为他们没有定时汇报暗号,把更多人给招惹过来。
    正当他内心急躁地不知该不该去找程志风时,旁边忽然有极轻微的碎响出现,竟是程志风自已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程相儒努力控制住情绪,以极低的声音询问。
    程志风面露难色道:“我更靠近了一点,感觉有点不太好下手,他们每次报的暗号都不一样,有时是唐诗,有时是歌词,还有成语接龙,你说恶心不恶心?”
    “呃……”程相儒感到有些棘手了。
    两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过来这边,是要解决掉那个吹笛人,把那以声音发起的幻术给彻底解决掉。
    但实际情况,却让他俩根本就没法那么做。
    可就这么退回去,风险冒了,时间浪费了,醒魂口罩和醒魂香也消耗了,实在是让人很不甘心,并且也确实没有退路可言了。
    就在这时,响了数个小时的笛声终于停了下来。
    程相儒本以为是吹笛那人吹不动了,却听到女子“咯咯”娇笑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这句话如一记惊雷,把父子俩都给吓了一跳。
    “肯定是诈咱俩呢,不管她。”程志风低声道:“我想好了,等下我先上,你找机会跟上,咱爷俩把那个吹箫的干掉就走!”
    “太冒险了吧?”程相儒觉得这么做有些莽撞。
    程志风咬牙道:“没更好的办法了,她那笛子不是普通笛子。你没发现吗,咱俩在两座山外听到的笛声,跟在这里听到的,声音大小差不多。”
    “还真是!”程相儒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那支笛子确实非常特别,制作工艺极为精细,并且需要非常复杂的吹奏技巧,以某位持剑人传承下的技艺吹响笛子,便可以奏出超低频声波。
    人耳听到的声音,覆盖低中高音频,而超低频是人耳听不到的。
    音频越低传播越远,而超低频的声音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甚至产生眩晕感。
    正是笛声中潜藏的超低频声音,以特定的音律组合,才对人产生了强烈的迷幻作用。
    他们父子俩都不知道原理,但他俩很清楚,不把那个吹笛子的人先干掉,等醒魂香和醒魂口罩用完,他俩将完全失去抵抗的手段。
    同时,还有一个疑惑让他俩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为什么吹笛子那人旁边守着的四个人,以及遍布在这片山区的那么多人,怎么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刚刚那女人果然是在使诈,又唤了几声,不见有人出来,便拿起笛子又吹了起来。
    程志风抽出一柄匕首,将身子压得极低:“准备动手。”
    程相儒摩拳擦掌:“好!”
    就在此关键时刻,忽然天空中明晃晃亮起一道狰狞的闪电,紧接着惊雷声落在山谷间来回激荡。
    紧接着,又有闪电如龙纹般闪过,雷声震耳欲聋落下,惊得万物失色,大地颤栗。
    忽然出现的雷电,打乱了父子俩的节奏,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停了下来。
    程相儒扭头看向程志风被闪电照亮的侧脸:“还上吗?”
    “等等……”程志风的后半截话被雷声掩盖,但通过他的表情和状态,程相儒知道暂时不能动手了。
    雷电交加一阵后,狂风呼啸而起,鬼哭狼嚎地肆虐着整片山谷。
    不多时,暴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打出噼里啪啦的乱响。
    不远处的吹笛人停了下来,与旁边守护她的四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程相儒暗暗松出一口气,他知道,能不动手把自已暴露出去,便是最好的结果。
    平时完全不受待见的暴风雨,没想到在此时此地,竟然如天降的福星,在最危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咱们也走吧。”程志风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程相儒招了招手,父子俩挨着身子开始撤离。
    在路上,他俩果然遇到了几波持枪搜查的敌人,好在他俩足够谨慎,一直没有被发现。
    他俩一口气跑到后半夜,翻了几座山头,眼看着前方又出现了村落,这才停了下来。
    而此时,暴雨歇止,云虽未散,但已有朦胧月光。
    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虽然两人全身都被淋透,但都感到非常畅快。
    程志风笑骂道:“这群阴魂不散的狗东西,这下亏大了!”
    他们父子俩目前身上一共有四柄金剑,对方应该是不知道情况,否则必然会不惜余力地将这一大片区域翻个底朝天。
    一柄金剑就足以令人疯狂,更别提四柄!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以前我跟周叔时,没见过会刺杀秘术的人,也没听说谁会吹笛子啊!”程相儒说出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程志风阴沉着脸,扭头啐了一口:“妈的,估计是海外那个姓赵的等不及了,派了些有真本事的家伙过来。上一次派来的那个东南亚的,差点把我坑死,这一次来的人只怕更厉害。”
    程相儒低下头,眉头紧锁,双唇紧抿,但目光却是明亮而坚定。
    “走吧,趁着月黑风高,去借辆代步的。”程志风拖着湿淋淋的身子,向前方那村落走去。
    “借?”程相儒加快两步跟了上去。
    “哈哈哈……”程志风笑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江湖救急,人人有责嘛!”
    第417章 早有归属
    蓉城,仙人桥,聚芳斋。
    周老板坐在一方茶桌后,桌上燃着袅袅檀香,公道杯中的牛栏坑肉桂已经冷却,他有些失神地拿起面前的青花釉里红缠枝莲压手杯,呷了一口,才发现杯中已空。
    这时楼梯处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有人恭恭敬敬地来到茶桌前,低声道:“老板,让他们跑了。”
    周老板放下茶杯,将烧得“咕嘟咕嘟”冒泡的银壶水倒进盖碗:“贵客们怎么说?”
    “有些生气,但没怪咱们。”
    “知道了。”周老板放下银壶,摆了摆手,手下立刻躬身倒退着离去。
    银壶水质软,泡出的茶水更顺滑,但周老板却一点也不想喝了。再浓凶煞的肉桂香,此时在他口中也是寡淡无味的。
    他缓缓站起身,背着手,绕过一扇屏风,推开一扇木门,走进这间除了他不许任何人进入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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