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婵没有梳妆,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而一向严于律己的姜行,居然也只是一袭绸衣,头发在背后松松束起,头上还有一缕微微翘起,削弱了不少他凌厉严肃的气势。
    “封玉仙的事,可查清楚了?”
    两人在被子里被裹住,姜行也在抱着她,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
    “一个小姑娘怎么经得住玄衣卫的手段,还没用刑就全都说了,她坚称是皇贵妃叫人给她开的暗门。”
    “皇贵妃?”温婵不太相信:“感觉皇贵妃,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姜行将她揽紧:“你这么信任皇贵妃?”
    “妾身哪里了解皇贵妃,只是觉得皇贵妃身上,有点教育良好的世家贵女的傲气,应该不屑用这种代为邀宠的手段。”
    就算真的要推自己人争宠,也不会选封玉仙啊,一定会选个自己的心腹,是要信得过不背叛的人。
    没想到姜行居然点了点:“金氏的确不是这样的人。”
    “她很聪明。”嗤笑一声:“若是不聪明也做不了这个暂时的皇贵妃,如此聪明的金氏,又怎可能昏招频出,别担心了,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比起都没怎么记住名字的那个封氏,自有玄衣卫去查。
    “腰还酸吗?”
    温婵红了脸,声音讷讷:“好多了。”
    被子下他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腰上,轻柔的给她按着。
    “要是永远都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怀里抱着心心念念的佳人,炉火上煮着茶烤着香喷喷的甘栗,静静的看着外面落下的细雪,便是这辈子在这里隐居,姜行都能住得下去。
    温婵轻叹一声,靠进他的怀中。
    事已至此,该发生的不该发生,都发生了,再要死要活的内疚自责,也没什么用,此身已经入局,她也没有了别的选择,纵然是做替身。
    第80章
    “比起别的,你觉得我昨晚表现如何?”
    温婵一愣,转头看他,满脸莫名。
    “就是昨晚,我让你……舒服吗?”他满脸别别扭扭,简直如同被什么夺舍了,根本就不像姜行。
    要说像什么,比较像心中怀春,身边连通房丫鬟都没有,新婚夜洞房花烛,看了辟火图却不怎么得要领,第二天心中忐忑像妻子询问自己表现得好不好的,毛头纯情小伙子。
    温婵简直觉得悚然,可想想昨夜他的表现,挺熟络的,就是一直问这样好不好那样行不行。
    她觉得有点可怕。
    姜行没有在看她,却把她抱在怀里,喉咙里有微微的咕噜声,像是被很大只的狸奴抱在怀里又蹭又舔,然而姜行无论如何都跟柔软可爱的狸奴没有半分关系,更像是什么大型猛兽,老虎,或者是狮子,哪怕猛兽现在很温顺的样子,威胁感也是十足的。
    而温婵居然发现,他耳根有点红,眼神也在漂移,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和自信模样,让他看起来,像个年轻的男孩子。
    他本来年纪也是不大的,今年二十六岁,如此年轻,便成了这大宣朝的主人,还是拥有实权的开国皇帝,怪不得封玉仙说什么都要粘上他呢。
    “你一直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是昨晚把你弄疼了,音音不喜欢?”
    温婵摇摇头:“没有疼,感觉,挺好的。”
    感觉若是不说满意,他就要哭出来了,错觉吧,这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姜行在她面前已经不是那个沉默寡言没血没泪的无情帝王,可跟哭唧唧这个形象,还是完全不沾边的。
    “真的很好嘛?我……没什么经验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温婵表情都变得惊悚起来,堂堂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算是一只忙于打仗和朝政事,不重欲,也不可能没什么经验,便是萧舜这个婚后只有她一个的前朝王爷,加冠后,宫里的贤妃娘娘也赐了两个宫女,就是为了给萧舜知人事的,那两个女人他要过,但是没有给名分,从前一直在王府半奴不是奴,半主不是主的混,后来在哀帝赐婚后,萧舜就把人送去了庄子上。
    曾经过门后,她一直觉得萧舜性格温和,待她也很好,乍一听这么个事,还呆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萧舜大她六岁有余,寻常王室子弟在他这个岁数,别说一两个侍妾,便是几个侧妃都有了。她也不是那等肆意发散善心的人,但萧舜就像打发两块破抹布一样把人打发到了庄子上,还是让她心里颇为难受,私下叫人给那两个姑娘送了些银钱,她才觉得好过些。
    姜行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年纪与萧舜是差不多,怎么可能经验很少。
    他的发言让她大跌眼镜,而他这副羞涩不自信的态度更让温婵头皮发麻,怀疑他是被夺舍了。
    他昨夜的样子,是真的显得有些生涩的,找地方就找了半天,但因为太温柔了,所以她没怎么察觉,如今看来,倒确实是……
    温婵还能说什么别的,只能说很好,姜行可别再一脸娇羞的样子了,她害怕极了。
    林启详顶着姜行能吃人的目光,呈上了一封密函。
    皱着眉看完,姜行陷入沉思。
    温婵是决不会主动问的,尤其是涉及前朝朝政秘密的情报,她躲还来不及。
    “越州有异动,萧舜招兵买马半年多,终于是要等不及了。”
    姜行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察觉到温婵在身边,他立刻收敛住这种有点可怕的表情。
    她警惕的像一只炸毛的兔子,还妄图做到塌的一边去,想要离他远一点。
    长臂一揽,就把她抱到自己怀里,嗅着她发顶的香气:“萧舜他……”
    温婵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别说。
    “你不想知道吗?”
    温婵点点头:“妾已经是陛下的女人,前尘往事俱都了断,跟妾身没关系。”
    昨夜种种,该发生的不该发生,全都发生,现在便是知道萧舜的消息又有什么用,能让她和旭儿相见吗?能让她在这个后宫站稳脚跟护住自己的孩子吗?
    她所倚仗的,只有姜行,当着他的面表露对前夫消息的关切,姜行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她掩饰情绪的样子,做的还不是很到家,至少在姜行面前,他一眼都能看穿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跟他演戏的手段,温婵的假装,在他面前及其拙劣。
    但姜行觉得很高兴,甚至抱住她亲了亲。
    “不想知道也好,免得你会受伤。”
    温婵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姜行叹气,想到在密报上所看到的,都说萧舜是个痴情种,是个屁,他才是真真正正,阻碍他的一切都割舍了,为了他所谓的大业,什么都能割舍的掉!无
    “无情的男人,早点忘了吧,他只会伤你的心,音音,你要记住了,若再看到萧舜,听到萧舜的消息,什么都不要信,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爱护你的夫君了。”
    这是在骊山行宫,他问跟她夫君比起来,哪个好后,至今为止,他第一次主动跟她提起萧舜。
    “他……”温婵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妾身没有想问,是陛下主动提的。”
    姜行眸光幽深:“音音,如今萧舜与我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若不杀他,难对朝臣交代,他甚至联合了福州水师提督,占据夷州,自立为帝,若有一天我不得不手刃此人,音音不可因他而恨我,好吗?”
    温婵心中一哽:“陛下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跟妾说这些做什么。”
    姜行抚摸着她的脸:“我的音音,心肠最是柔软,连一个恨你恨的要死的封玉仙都愿意给求情,更何况是萧舜。”
    在半山腰的观景亭时,封玉仙想要勾引他,看向温婵眼神虽然隐晦,但分明是恨的。
    恨她在他身边,阻了这女人的青云路?真是有够愚蠢,他本也对这个女人无意,而恨不了他这个九五之尊,就恨上了温婵,不过是觉得相比他的身份,温婵软弱可欺罢了。
    温婵开了口,给她求了情,姜行不想明面上驳了她的面子,可暗地里却不想放过封玉仙,把封父撸了职,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惩罚。
    谁知这个封玉仙,不知死活又凑上来。
    而对于一个陌生的,觊觎自己丈夫的女人,她都心怀慈悲,更遑论是她从前的丈夫。
    “我只怕你会受伤。”
    温婵感觉,姜行似乎变了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变了,像一只蚌,从前还总是对她展示坚硬外壳,不肯轻易给她看柔软的内里,现在直接对她露出里面最软嫩的蚌肉,也不管她会不会给他来上一刀。
    所以,真的睡了,就这么管用?
    □□关系对于姜行这种冷静自持的人,能有奇效?
    温婵自己是不相信的。
    “我们得回宫了。”
    姜行的声音有点懊恼,脸上也是烦透了的神情:“赶紧搞定这些破事,以后我就带你长居广陵山,到了夏天山里也美极了,山里有个小小的山谷,夏天时开满了铃兰花,你一定会喜欢的。”
    回宫和在这里,对温婵来说,都是一样,她从来都是没什么意见的。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把这里的事处置清楚。”
    温婵问要怎么处置,姜行却反问她是不是有兴趣,有兴趣就带她去看。
    温婵还在想怎么去看,姜行就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了一间密室,这间屋子很显破旧,一点也没有他们住着的行宫舒适温暖,如果不是姜行带她来,她都不会知道,这间行宫别院居然还有这么阴冷的地方。
    姜行怕吓到她,让人在她面前放了屏风,脚下搁了个汤婆子暖脚,这样还怕她冻着,大氅又给她系了系。
    “把人带上来吧。”
    封玉仙狼狈不堪,虽然穿上了衣服,可蓬头垢面,可见这一天也没过得很好,她冒犯了陛下,早就是个死人,玄衣卫们也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对她格外开恩。
    “臣,臣女都已经说了,那人的确是皇贵妃娘娘,领我去的太监就称呼她是皇贵妃啊,如果不是得了皇贵妃的承诺,臣……臣女哪里敢对陛下下药……分明是皇贵妃说,陛下也对臣女有意,只是碍于贵妃在侧,不好意思纳了臣女,臣女没有说谎的。”
    她痛哭流涕,裸露在外面的双手,十根手指全是肿的,应当是被用了刑。
    温婵听她断断续续说的话,蹙起眉:“她都没有看见皇贵妃的脸,就如此笃定?”
    实在疑点重重。
    “在宫里的时候,臣女,不是见过皇贵妃娘娘一面,所以能认出来。”
    “那个太监的模样,再让她确认一番。”
    玄衣卫拿出一张画像放在她面前,她忙点头:“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我们还没走到山脚下,他就主动找到了我。”
    姜行只是托着腮在听,手里还把玩着温婵的手指。
    见封玉仙这么快就承认,负责审问的玄衣卫冷哼一声:“宫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在说什么假话。”
    第81章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她的手上,左手食指,戴了一个凤头的戒指。”
    有温婵在场,姜行没让玄衣卫们用刑,免得污了她的眼睛,封玉仙已经把能说的都说的,只求能绕过她一命,容家是不会管她的,那封家呢?不过是个小官,封父寻常连朝都上不了,根本就见不到陛下的面。
    能跟着容真表姐入宫,能在广陵山偶遇姜行,已经耗尽了封玉仙此生的福运。
    “把她带回去,跟金氏对峙,既她这么言之凿凿,让金氏自己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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