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鸣珂先是愣了一瞬,脑子缓慢地转了转,才反应过来,心口涌起狂喜:“香香,你答应嫁给我了?”
    话音刚落,没等梅泠香再说什么,他俯低身形,扣住她双肩,眼中神采奕奕:“香香,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聘礼,你一定会喜欢。”
    今日入宫,他便是带着字斟句酌的奏疏去的,皇帝已答应他那个请求。
    章鸣珂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站直身形,迫不及待想把已经批红的奏疏拿给梅泠香看。
    可他刚站直身形,便听院中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玉儿甜甜的嗓音传来:“阿娘,爹爹!你们快来看玉儿的新衣!”
    玉儿小手捉着裙摆两侧,小短腿迈得飞快,袁氏根本追不上。
    刚追到廊下,玉儿已经推门跑进屋里了。
    幸而章鸣珂反应快,听到脚步声进院的时候,便把梅泠香从妆台上抱下来,快速替她理了理发丝、裙摆。
    玉儿进来时,两人刚刚坐到桌旁,假装饮茶。
    实则茶都没来得及倒,杯子里是空的。
    玉儿还小,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觉阿娘的脸颊有些红,她跑到阿娘跟前,好奇问:“阿娘,你脸怎么这样红?”
    闻言,章鸣珂轻咳一声,连夸玉儿的新衣好看。
    梅泠香脸颊更烫了些,倒没解释,让玉儿转个圈看看,轻易便把玉儿的注意转移。
    坤羽宫中,李岳泓正和皇后一道用膳。
    眼看李岳泓差不多吃饱了,岳皇后漱了漱口,引他到内殿坐下。
    “泓儿,你老实告诉母后,和你父皇去宸王府,究竟是去做什么的?是不是见了什么人?”岳皇后将刚温好的牛乳递给李岳泓,压低声音问。
    李岳泓接过乳盅,身姿有些紧绷,他回避着岳皇后的视线,语气轻松到近乎刻意:“昨日母后不是也问过么,儿臣和父皇出宫,只是见了请帖上的人。”
    至于说了些什么,他总觉不该透露,大人们之间的事,他不太懂,却能感觉到,母后写出那份请帖之后,便一直不太开心。
    今日,沐恩侯府被罚之后,李岳泓才想起来,母后一直希望香菡表姐嫁给宸王叔,自然是不希望宸王叔喜欢旁的女子。
    如此一想,他就更想瞒着关于梅姨和玉儿的事了。
    听到他的回答,岳皇后很不满意,她的夫君已经与她貌合神离,连她最看重的儿子,也开始对她有所隐瞒了。
    “泓儿,你可知今日外头都在传些什么?满京城都知道,你宸王叔膝下已有个女儿,你还想替她们隐瞒么?”岳皇后心里很难受,她不明白儿子在提防她什么,“泓儿,你跟宸王回京的时候,便是与她们一起的,是不是?这样大的事,你为何一直替外人瞒着母后?”
    李岳泓愣住,他本想替宸王叔继续保密的,怎么一夕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母后哽咽痛心的语气,又让他不自觉地心生愧疚。
    “母后,儿臣并非有意隐瞒,我,我只是怕母后会伤害她们。”李岳泓顿了顿,放下乳盅,拉住岳皇后的衣袖,眼神透着央求,“母后,梅姨是很温柔很好的人,玉儿也乖巧可爱,儿臣很喜欢她们,宸王叔也喜欢,您不要伤害她们好不好?”
    岳皇后震惊不已:“泓儿,您怎会这般想母后?母后在你心里,是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恶人吗?”
    李岳泓微微抿唇,垂下眼眸,没说话。
    有一次他来找母后,无意中听见母后吩咐嬷嬷,往嘉妃常用的熏香里多加一味香料。
    后来,他悄悄查过,那种香料燃之无味,却能令女子不能诞育子嗣。
    他知道母后不想让旁人为父皇生孩子,是为了保住他的地位,可他还是有些害怕。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待他温柔细致的母后,其实也有另一面,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去伤害旁人。
    儿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岳皇后盯了他半晌,忽而沉沉叹一口气,她别开脸,望着偌大空寂的内殿,忽而意识到,他们一家人坐拥天下,竟早已不及旧事亲厚了。
    “泓儿,母后不是不折手段的坏人,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口中的梅姨和玉儿,也不会执意让宸王娶香菡了。”岳皇后的声音飘荡在内殿,缥缈似博山炉上袅袅的烟缕。
    皇帝立于合抱粗的朱柱后,正好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
    皇后那一声叹息,令他想起许多从前的事,动容不已。
    但他没有立时进去,直到里面的母子二人其乐融融聊起回宫路上的趣事,皇帝才举步往里走,仿佛刚才过来。
    “泓儿也在?跟你母后聊什么,这般开怀?”皇帝走到两人近前,坐到皇后身边的锦凳上,含笑的眉眼有几分从前的清俊儒雅。
    岳皇后望着他侧脸,想起情窦初开,执意下嫁的旧时光景,眼中有晶莹闪动。
    她语气却端庄顺和,佯装出母仪天下的大度:“皇上今日不是去了嘉妃宫里么,怎么有空过来?”
    李岳泓看看父皇和母后,总觉两人之间有他看不懂的情绪流转。
    但从宸王府出来后,父皇说的那句话,让他很安心,他总觉父皇哪里变了,变得更像从前那个爱他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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