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段宝林入了圣上的眼,侍寝几次后,就到了宝林位份,和当初罚跪她的穆宝林是同样位份。
    前段时间,主子休养的时候,段宝林和穆宝林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但凡遇见,总要少不得一番口舌之争。
    邰谙窈看见了凉亭中的人,凉亭内的人当然也看见了她。
    段宝林被周围捧得脸上笑意就一直没消下去过,她抬头就看见了邰谙窈的仪仗,也看见了秋鸣:
    “这不是闻乐苑的秋鸣姑娘么。”
    众人一听,忙忙回头,看见了仪婕妤,她们既然会捧着段宝林,位份当然是不高,不敢怠慢,赶紧都起身出了凉亭。
    段宝林见众人一见到云婕妤就忘记了她,如鲠在喉,但被宫女拉一下,也起身和众人一起出了凉亭。
    见状,邰谙窈抬了抬手,让仪仗停下来。
    一群妃嫔福身行礼,邰谙窈让她们起来,弯眸轻声问:
    “过来时就见你们很是热闹,都在聊些什么?”
    段宝林也被宫女扶着起身,主角立即从她变成了眼前的仪婕妤,她有点提不起劲头。
    有妃嫔对视一眼,笑着回话:
    “嫔妾们在和段宝林说话呢。”
    一个是近来也颇得意,一个惯有恩宠,虽然休养了数月,但位份相差太多,让人很难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但不论是谁,都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
    她们只隐晦地提了句,没敢明说。
    段宝林被提起,她也抬起头,扬起一抹含着蜜意的笑,她说:“是皇上前些时日赏了嫔妾一匹云织锦缎,尚衣局刚做出了成衣,她们正在说这件事呢,倒是叫嫔妾都不好意思了。”
    邰谙窈也没看出她不好意思。
    她扫了眼段宝林身上的宫装,适才没注意,如今才发现了她身上这一等一的好料子。
    秋鸣嘴角幅度隐晦地往下撇了些许,江南的云织锦缎才送入宫,闻乐苑就立即得了数匹,也不知道段宝林在炫耀什么。
    邰谙窈往后靠了靠,杏眸稍弯,道:
    “皇上赏赐你,便是你应得的,得皇上看重,段宝林应当高兴才对。”
    她话音甫落,后面忽然传来不紧不慢的一声:“什么赏赐?”
    仪仗挡住邰谙窈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后面的情景,但段宝林陡然惊喜的神情,足够叫人分辨来者是谁。
    众妃嫔忙福身请安,邰谙窈才慢腾腾地下了仪仗,转身瞧见时瑾初时,他已经走到了跟前,邰谙窈刚要福身,膝盖都没弯下去,就被他拦住,时瑾初将她上下看了个遍:
    “终于好了?”
    邰谙窈觉得他明知故问:“您昨日才催过太医院,不比嫔妾知道得清楚么。”
    时瑾初勾了下唇,挑眉道:
    “朕要是不催,你是准备在闻乐苑内躲懒到什么时候?”
    邰谙窈瞪眼,不满道:“嫔妾明明是养伤,怎到了您口中,就成了这般惫懒之人。”
    时瑾初没和她争辩,是与不是,她心底清楚。
    她月前就能下床行走了,半月前,太医院也早提醒她身子好得差不多,但她偏是没叫人去敬事房。
    邰谙窈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但邰谙窈才懒得和他解释,她那时是恰好月事来了,待干净后,也的确是身子惫懒得不想动,毕竟是女子家的私事,她也不好意思和时瑾初直言。
    銮驾被宫人抬在后面,邰谙窈扫了一眼,觉得他就是故意不让宫人提前示意。
    其余妃嫔还跪在地上没起来。
    邰谙窈也没管,又不是她的妃嫔,时瑾初都不心疼,她做什么好人。
    想法刚落,她就见段宝林期期艾艾地看向时瑾初,声音都软了下来,仿佛藏了蜜意:
    “皇上?”
    时瑾初这时仿佛才看见她们,淡淡颔首,让她们起身。
    段宝林一起身,就想要走近时瑾初,话音透着股撒娇痴缠的劲:
    “皇上今日怎么得空来后宫?”
    时瑾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段宝林被看得一愣,不解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
    张德恭眼观鼻鼻观心,觉得段宝林真是没眼色,没看见皇上正和仪婕妤说话么。
    气氛尴尬了片刻,邰谙窈才好像记起时瑾初来时问的话,她弯起杏眸,轻声道:
    “嫔妾刚在和段宝林说您赏给她的缎子呢。”
    时瑾初一时半会没记起来:“什么缎子?”
    段宝林已经觉得不妙了,顶着众人视线,有些尴尬道:
    “您赏给嫔妾的云织锦缎啊。”
    时瑾初没看她,而是转头看向邰谙窈,见她依旧一袭青黛色鸳鸯锦缎,外罩着轻薄的披风,他疑惑:
    “朕记得这批云织锦缎刚到宫中,就让宫人挑着颜色送到闻乐苑,是不喜欢青色了?”
    她喜欢青色,这一批云织锦缎中的青色缎子就全送去了闻乐苑。
    闻言,邰谙窈皱了皱脸:
    “您还说呢,嫔妾就是再喜欢青色,整日穿着一个颜色也会看腻啊。”
    时瑾初啧了声,送了她东西,还得落她埋怨。
    他垂眸道:“你既然喜欢,就让张德恭将剩下的云织锦缎都送过去,换着穿就是。”
    段宝林咬紧了唇,她有些臊得慌,前些日子御前刚送来的赏赐,皇上都半点不记得,却是能记得仪婕妤喜欢的颜色。
    明明仪婕妤没说什么,两人也没朝她看,但段宝林就是觉得难堪。
    尤其是想到她先前还拿着云织锦缎冲仪婕妤炫耀,她脸色就不禁一阵青一阵白。
    没人在意她,时瑾初握了握邰谙窈的手,问她:
    “朕陪你走走?”
    邰谙窈和他转身离开,埋怨声轻巧传来:“皇上真会颠倒黑白,明明是您想让嫔妾陪,还要说是陪嫔妾。”
    时瑾初低笑了一声,不介意顺着她的话:
    “行,那就请仪婕妤赏脸,陪朕走走。”
    两人交谈声渐渐远去,留下数位妃嫔面面相觑,有人看了眼段宝林,不由得有点隐晦地幸灾乐祸。
    叫她得了几日侍寝,就轻狂起来。
    一个照面,邰谙窈甚至没停留多久,但很快,仪婕妤复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尤其是这一番对话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出去,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感慨仪婕妤恩宠如常,还是笑话段宝林的不自量力。
    长春宫,雨花阁。
    殿内没人,姚嫔知道仪婕妤的绿头牌挂上去后,脸上的笑意就渐渐地淡了下去。
    柳霜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声。
    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主子想借着和仪婕妤亲近,叫皇上对她看重几分。
    若是仪婕妤一直不能侍寝也就罢了,皇上待周贵嫔和主子都会宽和些许,这是看在仪婕妤的份上,她们得脸,底下的奴才不敢怠慢,得到的好处再反哺给仪婕妤,互惠互利不外如是。
    但这事也有个弊端,前提是仪婕妤不反感。
    一旦仪婕妤觉得不舒坦,皇上看在仪婕妤份上给出的恩典,自然也会收回去。
    这么久了,柳霜也隐约有几分了解仪婕妤的性子,其实柳霜都没想明白,仪婕妤怎么会在事后对自家主子依旧心平气和的。
    要知道,仪婕妤主动提携主子,和主子借着仪婕妤侍寝压根是两码事。
    柳霜心底闪过点怀疑,但这个念头闪得太快,让她没来得及在意。
    现在再想这些都没有意义。
    如今要紧的是,仪婕妤痊愈了,该是仪婕妤的恩宠都会重新落在仪婕妤自己身上。
    而主子尝过甜头,还能舍得放下么?
    柳霜没问,但看主子的神情,柳霜也隐约猜得到答案。
    许久,柳霜低声道:
    “起码主子已经在皇上跟前留了印象,皇上不会忘记主子的。”
    姚嫔扯唇,她淡淡道:“我初入宫时,也侍寝过,但你瞧,后来皇上能记得长春宫么?”
    也全不对。
    毕竟长春宫还住了位周贵嫔,但圣驾来雨花阁的次数少之又少。
    若非她一入宫就刻意引得周贵嫔和她交好,这宫中谁还记得她这个人。
    柳霜张嘴,想说主子现在给皇上留下的印象是和仪婕妤交好,但心底知道是一回事,若是说出来未免有点打击和折辱人,柳霜最终还是选择闭嘴不言。
    今日是十五,众人都知道圣驾会去坤宁宫,也没等御前的消息。
    夜色落下时,时瑾初才到了坤宁宫,皇后娘娘带着宫人守在殿前等候,见到时瑾初,她福身行礼,时瑾初颔首让她起来。
    皇后跟在他身后往殿内走去,她没让宫人近身,而是亲自将时瑾初外罩的披风脱了下来,才递给宫人。
    “臣妾已经让人备好了晚膳。”
    时瑾初应了声,和她一同坐下,莲藕排骨汤摆在中间,她率先给时瑾初盛了一碗汤。
    时瑾初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对此,皇后也不在意,时瑾初向来不会在某个菜色上多停留视线,专心研究此事只会吃力不讨好,她只求无功无过就行。
    膳食用到一半,皇后拿公筷替时瑾初夹了一道鱼肉,她话音也顺势一转:
    “记得以前邰修容最是喜欢吃鱼。”
    时瑾初咬了一口鱼肉,眼皮子都没抬,等着皇后的下文。
    就见皇后放下木箸,她轻叹了一口气:“邰修容也被禁闭了将近半年,好好的人,哪能一直被关起来,臣妾见仪婕妤今日也去了蔌和宫,想来也是心疼邰修容。”
    时瑾初撂下木箸,拿着锦帛擦了擦嘴,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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