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妖局的保安诧异地发现,一个穿着黄马甲,骑着电动车的人类停在了总局门口。
    “特殊管理局,和平街32号,是这里没错吧?”
    “有人点的外卖,姓宁,是我送上去呢,还是你叫人下来拿?”
    总局的保安在这里干了一百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疑问,嘴角抽动了一下,对外卖员小哥说:“你放这里吧,我问问。”
    于是,在片刻后,只见保安拿着一股散发着香气的食物上了六楼,交给了站在门口的总局秘书。
    这一路上,香飘十里,不光是办公的妖,还是人类员工,都惊呆了。
    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点外卖。
    在知道是宁宿点的,而且是送到六楼局长办公室之后,整个总局都沸腾了。
    员工小群里迎来了第三波热浪。
    “报!最新消息,局里可以点外卖了!”
    “是那位新来的宁局先开的头,大领导没反对!”
    也就是说,他们也可以点咯?
    一些在总局上班的人类员工泪流满面——不是说食堂不好吃的意思,总局食堂菜色很多,福利很好,但问题是,相同的饭菜吃了好多年,再怎么好吃,也倦了。
    何况,他们就想吃点儿麻辣烫、螺蛳粉、红油米线之类的东西,难道有错吗?
    经受不住不健康食物的诱惑,不少人悄咪咪地在外卖软件上下单,并且备注“自己拿”。
    这一日,高冷疏离的妖局总局,意外地飘出了麻辣的香气。
    由于为了某外卖软件抢红包,甚至一个早已经死掉的大群复活了过来。
    熟悉与不熟悉的同事默默地在群里抢着红包。
    它们也没办法,京市居,大不易,原本工资就不高,外卖还这么贵——除了那些早年有土地,经过拆迁后大赚一笔的爆发妖之外,其他员工都还是普通打工人。
    别说是买房了,平时下馆子改善一下伙食都需要犹豫许久。
    但无论如何,能够在单位吃上外卖,许多员工心中都颇为开心——
    不为食物本身,而在于一件被默认“不可以”的事情打破了禁制,变成了一件能够做的事。
    就好像是自己能够掌控的空间多了几分。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欢喜。
    宁宿并不知道自己初来乍到,误打误撞,打破了一些不合理的规则,此时的他正在领导办公室外的茶水间里吃着饭。
    对于这食物的香气,总局局长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都是妖怪了,还吃人类的东西?”
    对于它们这样的大妖,不想吃东西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无论是靠着修炼也好,亦或者是灵草、月华补充也罢,都可以达到辟谷的目的。
    当然,以它们的水平,不吃也是完全可以的。
    妖力在筋脉中运转着,哪怕十天半个月不补充能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宁宿是个怪咖,仍然保持着人类的生活习惯,饿了要吃饭,晚上要睡觉。
    “我只是想要自己的生活规律一点。”
    成为了大妖,拥有了超乎寻常的能力,许多在常人看来的阻碍,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成为障碍。
    只是,没有轨道的人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危险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也意味着无处可去。
    为了对抗可能出现的虚无,宁宿通过保持正常的作息,好好吃饭,认真上班,给自己生活添加锚点。
    这也是让他觉得安全的办法。
    听完宁宿的理由,局长没说什么,而是冷哼了一声。
    宁宿将另外一份食物递给他:“要不要尝尝,甜口的。”
    听到后三个字,局长眸光闪了一下,做出了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拿起了筷子。
    宁宿一边吃饭,一边看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眼。
    如果不是自己的错觉的话,他是觉得,这位顶头上司对自己有些过于友善?
    虽说这一路的高升离不开对方的提拔,可如果只是工作关系,对方似乎不必要如此的贴心。
    哪怕是在刚才,对方想要继续处理公务,也是自己说饿了,对方才停了下来。
    这份关怀,真的是因为龙族血脉吗?
    怀着这一份疑问,宁宿没有多问,而是快速解决完了外卖,并且将另外一份也收拾好。
    “少卖乖,下午还得好好干活。”总局局长拆穿道。
    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他不想当那种小说里的工具人,但他还是想说,局长,您不要太爱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破了多少戒?
    对于宁宿这些额外的待遇,如果放在别的情景下,恐怕会被怀疑是领导另有他图。
    但在这里,就只有一种解释。
    不愧是团宠龙崽!
    想到这里,秘书在下一次给领导拿文件时,悄悄偷渡了一瓶核桃奶来,递给了宁宿。
    宁宿:“?”
    秘书笑眯眯道:“用脑过度,补一补。”
    宁宿;“……”
    如果没记错,只有当人类小孩高考时,家长才会突击给孩子补补脑。
    坏了,他不会真的被当成幼崽了吧?
    忙完了一下午,一直到快下班,宁宿才被放走。
    在离开时,局长似乎才想起了宁宿被自己抓来干活的缘由:“那些兔崽子,揍了就揍了,但是注意分寸。”
    似乎是觉得“注意分寸”这四个字不够表达自己的意思,对方额外多解释了两句:“它们家里情况都比较复杂,你多担待一点。”
    说完这些,又有一个电话通进来,局长忙着接电话,摆了摆手,示意宁宿自便。
    秘书主动送宁宿出去,这一路上,主动将上司没说完的话讲完:“它们都是局里特招进来的,都是因为当年家里有妖对局里有重大贡献。”
    宁宿挑了下眉。
    对了,二世祖嘛,要不是家里有妖可以撑腰,也不会在局里横着走。
    一想到一个小崽子敢光明正大地溜进他的办公室来捣乱,试图在他的水里扔虫子,宁宿心中就冒起了火气。
    当时一顿打还没揍够。
    见宁宿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秘书意识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解释道:“是它们的亲属因公殉职了,所以才特招进来的。”
    宁宿愣了一下。
    原来,得益于人类社会的和平,妖局才在近几十年里过上了相对比较平稳的日子。
    但出于各种原因,妖局公职人员的牺牲,在近些年也时有发生。
    “其中那个叫宫实的小子,它父亲就是为了救人,而自爆身亡的。”
    宁宿怔了一下。
    秘书提到的那次事件,是许多华国人都知道的重大安全事故。
    那一次意外火车脱轨,导致一车的人都陷入生命危机之中,而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专家预期是整节车厢的人都凶多吉少,可没想到,最终竟然都平安生还。
    “宫实的父亲是一头熊妖。”
    当时,也是这位熊妖出手,与另外几位妖局成员一起,抱着这截车厢,并且用自己的身体当垫子,这才救下来了人类。
    “怪不得。”
    当时,宁宿年纪还小,他记得媒体报道,当时车厢砸下来时,出现了一个莫名的缓冲。
    靠着这个神秘的缓冲之力,才极少有人员伤亡。
    “除了宫实,另外几个幼崽也是。”
    因为有着这样的背景,几个幼崽年纪轻轻就被特招进了妖局,又因为有着这样的境遇,其他员工无不礼让三分。
    时间一长,这些幼崽缺少管束,越来越熊,干出了许多不招待见的事。
    近些年,不光是工作了许多年的编制妖,还是新来的员工,都对它们有些微词。
    但就像它们自己说的,它们是幼崽,如果想对付它们,非但需要担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还需要担心这些小崽子们持续的报复。
    如此之下,就更不敢有人招惹它们了。
    整个妖局,唯独让这些小崽子害怕的,恐怕只有局长一个妖——局长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生气了是真的揍人的。
    继局长之后,宁宿算是第二个。
    从秘书那里了解到了这些“二世祖”们的背景,宁宿心情有些复杂——
    不能说妖局优待这些幼崽是错误的,只能说妖局在特招这些幼崽之后,没有起到很好的教育、引导的作用。
    但转念又想,妖局是工作单位,除非划定某个特别的责任人,否则谁肯能来伸手教导这些幼崽呢?
    想到这里,宁宿有些迟疑。
    不是吧,难道顶头上司的意思是想把这个任务扔给他?
    宁宿还没有厘清这个问题,第二日,就见识到了小崽子们的破坏力——
    无他,这些“二世祖”在被宁宿揍之后,先是去告状不够,见宁宿没有罚,回家还告诉了家长。
    宠爱幼崽的家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欺负自己家孩子的人,第二日就互相联合了一下,冲上了妖局闹事。
    以它们的熟练程度,这显然不是第一次。
    “宁局,要不您今天晚一点来上班吧?”出于一些外卖情谊,宁宿还没到岗,就有妖为他通风报信。
    “那些小魔头的家长来了,说要堵您。”
    “知道了,谢谢。”和好心通知自己的好几位员工道了谢,宁宿思考片刻,打了电话,叫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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