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回首,猛地看到姬六站在茶寮外的日光下头,与她仅一栏之隔望着她笑。
    他变了样子,身边人流如梭。
    可她一眼就认得出他来。
    ☆、第123章 我有一个法子
    姬六变了样子,站在人流之中,可刘小花一眼就认得出他来。
    空同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嘴里嘀咕:“什么人?”
    看到姬六,又看看刘小花:“认识啊?”
    要是给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就是让章凤年离开小蓬莱的罪魁祸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刘小花含糊地应了一声,见姬六没有走开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笑,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姬六皮肤白却穿了一身灰灰的土布衣裳,袖子撸起来,露出青筋微的皮肤。看上去特别滑稽。
    “我路过这里。”姬六伸手把沾在刘小花头上的草木屑摘下来,动作特别熟鳹“你师父还好吗?”
    刘小花暗自腹诽,谁跟你有这样的交情?后退了一步,略有些厌恶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姬六泰然自若地收回手,说:“仓田家的事你要如何?”
    他的消息到是来得快。刘小花没说话,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姬六把她的脚给她抵回去,说:“没有站相。”倒拿出关心教育晚辈的长辈姿态来。
    刘小花顿时心生一股恶气,但只压下来,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要走了。”她要如何,跟他说得着吗?
    姬六也不恼“仓田家树大根深,里面的水连我也不敢随意去试,若是老祖宗有心让你回去的话,小蓬莱护得了你一时,也护不了一世。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倒有个……”
    “真有那么凶险,那我就回去呗。”刘小花打断他的话。难不成他认为,入他的局又能轻省多少?龙潭与虎穴的差别而已。
    姬六说:“你没有听说?仓家与田家,是世代姻亲。你是田家嫡女,从出生就理当嫁给仓家长子为妇。你以为仓家嫡女是为什么来的?她兄弟从来懦弱,她到是素来强势,地位只在老祖宗之下,自生来,就早把两家当成是自己的囊中物,怎么会容得下你这样一个人嫁过去占住主母的位子?你在那家里,一无靠山,二无人支应,能活得几时?”顿了顿,又道:“你要是想把夫人做靠山,就早歇了吧,虽然她是你生母,但她是指望不上的。不止指望不上,恐怕还要堤防着几分。”在刘小花面前,说到她亲生母亲也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并不觉得刘小花或许会因此而伤感。
    刘小花本来也并不会因此事影响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忍不住一阵阵恼羞暗涌。脱口而出道:“我原也知道她是不可依靠的,哪里用得着劳公子大驾特别跑来提醒我不要去自作多情。”
    姬六向她乜了一眼,终于有些不悦,他素来习惯了别人的退让着他敬畏着她的。可这点不悦,也只是少少存了一会儿,便又蓦然笑了笑,跟她计较也是白计较的样子,到底还是自己说了她不喜欢听的话,便和颜瑞色道:“你知道是这样就好。”
    刘小花到觉得自己有点没意思起来。觉得在他面前一失态,就输了一成。
    平了平心绪,做出淡定的表情,才说:“你之前说,若我不想回仓田家,你有什么提议?说来听听也无妨。”
    “嫁人。”
    “嫁谁?”
    ☆、第124章 人选
    “嫁人?”刘小花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有点拿不准姬六到底意欲何为。“嫁谁?”
    姬六负手向她看过来,说:“仓家与田家的旧事,也不晓得你知道多少?”
    刘小花老实作答:“你就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罢。”
    姬六点点头,似乎嫌阳光太盛,抬头眯眼看了看日头,随即便有个小厮撑着伞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站到他身侧,低眉敛眸,看上去虽然是训练有素,但手一直抖得厉害,连着伞也抖个不停。姬六却似乎不大情愿他在这里,微微蹙了蹙眉说:“我哪里就这么娇弱?”
    小厮怔怔立刻收了伞,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跑。可跑了二步,觉得似乎不妥当,连忙跪到地上,结结巴巴地回话说:“公……公子恕罪。”在大街上格外显眼,连茶肆里的空同都注意到了这边的事。站起身来看着这边。
    姬六乜眼看他,笑了笑,分外的和气,可小厮却更害怕起来,连话都不敢说了,想磕头,可迟疑了一下又不敢再磕,僵在那里。
    “你去罢。我有话要跟你家公子说。”刘小花伸手扶姬六,把他往树荫下头带。
    那小厮愣了一下,不知道刘小花是什么人,但见姬六真跟着她走了,连忙爬起来慌慌张张行了个礼,转身就跑。
    姬六边走着,边低头看看刘小花扶自己的手,温温和和说:“你到是乐意做好人的。”也看不出喜怒来。
    刘小花如今到真不害怕他,少了害怕,对他无欲无求,态度便也坦荡,就算是惹得他心烦发怒又怎么样,还能吃了她吗。只说:“你身边一个合用的人都没来,看来在国宗也是过得不太好了?”
    姬六眯了眯眼,仔细了看了看她,见她讥讽,说:“恐怕不能如你的意。这些下人不中用到与国宗没有多大关系。只因前事曲折坎坷,合用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才会在人手上见拙。如今我一个人,也顾不来那许多事,姬安虽然忠心,但是武夫而已。”
    不知情的人见两个人谈笔风声,怕还以为是什么挚友呢。
    待走到了树萌底下,姬六才说起仓田家的事“仓家与田家世代联姻,为了不乱套,早有些不言而喻的规矩。哪家的嫡长房先诞下长子,下一代便以哪一家为尊,另一家嫁嫡长女为附。若是两家同时生了儿子,就静待下一胎,哪家先诞下女儿,便是哪家为附。”
    “那要是生了硬说没生呢?”
    “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嫡房生产是大事。一屋子十个稳婆还别有护卫,别说是人,就是蚂蚁都进不去出不来。”说着,深深看了刘小花一眼。
    刘小花到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恐怕她的生世也跟这样的规矩有关。当年这事恐怕是闹得沸沸扬扬。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变故,才有今日这种生母不情愿她回去‘大姐姐’也不想让她嫁过去的局面。恐怕唯一想促成她归家的,只有那个所谓的老祖宗,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目地。总不可能是,想念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晚辈吧。
    也难怪姬六说,只要她找个人嫁了,就不必再趟这浑水。可关键的是嫁给谁。她若有所思年向姬六。
    姬六也并不避讳,继续说道:“如今仓家与田家之间的关系正可谓岌岌可危,国宗惟恐仓家与田家东山再起,也正有分裂两家的念头。你嫁到国宗,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他向来说话都是这么温声细语,语调即平缓又坦荡。
    刘小花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是国宗的人让你来说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姬六反问:“有何差别?”说到底,国宗很多事都在他掌握之中。至于还没有在他掌握之中的那些,恐怕也不远了。
    刘小花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她良久没有说话,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姬六分析的不无道理。心理上,她对仓田两家一点感情都没有。而她现在,也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环境,希望安静地呆在小蓬莱修道,对那些事情自然是能躲就躲。可她即要嫁人,却又不能真的随便找个人嫁了,到时候不是害死人家吗。所以一定要嫁一个仓田家不能轻易就处置掉的人。世间也确实没有一个比国宗更稳当的,一劳永逸。不过这与其说是嫁人,不如说是战略性合作。国宗帮她站稳脚,她帮国宗分裂仓田家,既然并不是真的丈夫,心理上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相比较小蓬莱也只能拖一时。这个法子当然是最好的。
    姬六说完这些,也不着急,静静站在她身边,仿佛在看远处的山色。时不时短暂瞟刘小花一眼。
    好一会儿,刘小花问:“那你觉得我嫁给谁比较妥当?”
    要论起对国宗的了解程度,问谁都不及问他来的实在。
    姬六到没有立刻回答,笑起来,说:“你到信得过我。”
    刘小花垂眸说:“我想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利益一至的。”到底是国宗想分裂仓田家,还是他的意思,刘小花更偏向于后者。姬六所图的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什么是属于他的?在他看来恐怕是整个天下。现在国宗在他眼中根本不够看,恐怕最忌讳的还是潜伏不动树大根深的仓田两家再次合力。宝座都没有坐稳就要被赶下去,自然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说到底,姬六这次前来与他之前的每个举动一样都并不是无的放矢,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这件事有姬六参合,刘小花反而有点异常地安心起来。做为敌人他是可怕的,但是做为盟友,哪怕只是短暂的盟友,也让人觉得可靠得很。
    姬六见刘小花这么爽快,反到有些犹豫起来。没有哪个女子,不把婚姻当成人生大事,哪怕是修士们,嫁人这件事也是非常重大的决定。可是,刘小花的反应却让他感到意外。
    当然,这种反应,更加符合他的口味,只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自然。他即喜欢她这种不拖沓的样子,同时又感到莫明燥恼。姬六浅浅吐了口气,才继续平心静气地说:“难得你这样信赖我,我自当帮你好好地谋算了。你也放心,说到底我要的只是安心,并没有大杀四方的打算”很是客套。把话也难得地说得清楚明白,不让人猜。
    刘小花知道,他这是许诺对两家人不会赶尽杀绝。说到底是不信任她。血缘的羁绊不是那么容易解开,虽一时恨极但再一时又恐怕她会因为维护对方而动摇。不过认真说来,他说这样的话并不算托大,他是有这种制服别人的本事的。或有凶险,但他就是有一种让人相信他一定做得到的本事,也确实从来没有失败过。
    虽然此时并不知道姬六许诺的真假,可刘小花还是轻轻礼了一礼,笑道:“那我先谢过公子。”她已经跟着姬六学会了,心里真正的打算与决定并不在脸上显露出来。
    两个人目光交汇,还笑了笑。相敬如宾起来。
    刘小花看着姬温和的笑容,却明白,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两个人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置对方于死地。哪怕真的手握天下,只要她活着,太看得起她的姬六就不会放心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两家人,怕她借自己的手在两家站住了脚,却还想得到更多。
    而只要他不死,她就会担心他总有一天卸磨杀驴斩草除根。
    ☆、第125章 真相
    姬六笑说:“事关重要,我还得好好想想清楚。等有了人选我再差人来告诉你。你若是不中意,我们再找其它的也无妨。国宗别的难说,但青年才骏是不少的。”
    刘小花也并不作态,更不推辞,只说:“好。那就多劳公子了。”
    但心里早有成算。
    刘小花固然觉得姬六讲的有道理,但这是因为他总是擅长让别人顺着他的思路去思考问题。顺着他的方向走,那刘小花得到的当然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如果跳开他的这一套,刘小花觉得自己想要逃开这个权势争斗的漩涡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甚至不只一种办法。
    她只需要挑一个最稳妥的就行了。
    比如,诈死,比如侍香。
    诈死就是字面的意思,而待香就是指,许下重誓终身侍奉在元祖案前,做添香弟子。这种弟子得保持洁净,不能嫁人的。便是仓家和田家有再大的权势,也不能做出逼迫侍奉元祖的添香弟子嫁人的事情来。
    每个世界,总是会有一些哪怕是再不得了的人,也不能打破的规矩。
    在这里,侍香便是一个。
    那边姬六说完了话,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半点也没有发现刘小花的异样心思。
    刘小花表情也是淡定,自认为是看不出半点波澜来。
    谈完了这件事,姬六突然道:“你真是想制符?”
    刘小花知道他这是听到了之前她与空同的话,点头。
    只道他也跟其它人一样,会教导几句。或讥讽几句。
    姬六却没有再多言语。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便立刻有人抬着小轿从街角的巷子里出来,不一会儿就到他面前。
    这就要走了?刘小花有些不适应。
    姬安跟在轿边,微微向刘小花见了个礼,转身扶着姬六上轿去。之前那个小厮也跟在轿边,一举一动再小心没有。
    除了这二个人,轿后还跟着一个人,他一身修士的打扮,刘小花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可一时也想不起来。
    不过他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刘小花一眼。似乎是认得她的。
    一路上,轿中姬六闭目养神,姬安也不敢多话。
    可过了一会儿,姬六突然睁开眼睛,说:“我做的那把剑她是不是丢掉了?”
    姬安愣了一下,才想起方才见到刘小花时,她身上似乎确实是没有带剑的。心道,她不肯带也不奇怪吧。嘴里违心说:“想必不过下山买东西,不必要带剑,是以才没有带的。”
    姬六的颜色才好些。目光凝视在一处,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翘了翘。喃喃说了一句“制符……”
    又说:“再老成,到底年少……”因为年少,所以才觉得天份没有什么好珍惜的,凡事只要努力就能行。有些人求也求不到的东西,她说不要就不要了。他懂,因为他未尝没有年少过。
    那些年少的豪气与志向,最后哪一个不化为飞灰,屈从于现实。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心里,一面觉着,刘小花撞了南墙自然就懂得她自己的幼稚,就会回头了。
    可一面又莫明期盼,她继续这样无知无畏下去,不要承受那种失败,不要被迫改变了想法,变得跟其它人一样……变得跟他一样屈从。
    这种自相矛盾的想法,令得六公子感到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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