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大限将至,最近岑安乐常常梦到小时候的事。
    还记得他们十六岁那一年,池羡外婆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池羡四处求神拜佛,最后还是没能留下外婆。
    外婆走的那一天,岑安乐第一次看到池羡崩溃大哭,那一阵子她和郑嘉树轮流守在池羡身旁,就怕他想不开。
    直到外婆头七法会那天池羡才走出房间。
    岑安乐才知道池羡居然还有其他的家人,不过总觉得那些家人们看池羡的眼神怪怪的,全程也都没有交流。
    直到丧礼的尾声,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亲戚小孩走到岑安乐旁边,扯了扯岑安乐的袖子说到,「姊姊,你最好离那个灾星远一点,小心也被剋死了。」
    小孩的恶意总是如此的单纯又直接,顶着一张无害的脸,口里说出最恶毒的话。
    岑安乐愣住一下没反应过来,池羡却突然暴起,一拳重重的砸在小屁孩脸上。
    小屁孩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很快引起周边长辈的关注,全部人围着小屁孩哄,不分青红皂白的指着池羡的鼻子破口大骂。
    甚至还有人仗着自己是长辈,随手拿了旁边的扫帚就想往池羡身上打,美名曰管教他。
    岑安乐挡在池羡前面,「是他随便乱咒别人死,活该被打!」
    岑安乐旁边还有郑嘉树,两人把池羡团团护住,那名长辈也不好乱打别人家孩子,只好扔掉扫帚在一旁骂骂咧咧。
    「你们爱跟那个灾星混在一起,到时候大难临头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们吼!」
    这下换郑嘉树气不过,一拳挥过去,很快就变成了大乱斗。
    还好派出所不远,警方赶来结束了这场闹剧。
    郑家家大业大,池羡的亲人不敢跟郑家的律师硬碰硬,郑嘉树随便赔了几千块医药费,双方签了和解。
    可是,最头痛的还是池羡的监护人。
    池羡的亲戚害怕会遭殃,没有人愿意扶养他,全部人找藉口推託,而池羡已经十六岁,再两年就要成年,现在走出养程序也不太实际。
    最后是岑妈妈自愿担任监护人,赡养费由池羡亲戚按月轮流支付至池羡满十八岁。
    本以为事情圆满落幕,但池羡死活不肯回岑家,甚至更夸张的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两天不吃不喝。
    后来郑嘉树直接破坏了房门,岑安乐抱着池羡哭了好久。
    岑妈妈走进来把孩子们都抱在怀里,柔声说到,「外婆的死不是你的错,你想想外婆已经七十六岁了,糖尿病也得了好多年,外婆走了仅仅是走到人生的尽头罢了。
    别听其他人胡说,他们说什么你把外婆剋死,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对这些年忽视外婆感到愧疚,把错都推到你的头上,他们的负罪感才会轻一些。」
    这么多年,池羡送走了父母、送走了祖父,现在又送走了外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一句:不是你的错!
    池羡从外婆过世的阴霾中走出来了,但心里那一关仍然过不去。
    这么多年,无数人的指指点点,已经是他心里打不开的一个结。
    岑安乐他们不在乎,不代表池羡不会怕。
    如果是真的呢?万一靠近自己真的会倒霉呢?
    他们是池羡唯一的亲人了,池羡不愿意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回忆到这里断了,因为铺天盖地的疼痛又席捲全身,郑嘉树给岑安乐打了一针,手机里还放着池羡的专辑,岑妈妈轻柔的按摩着她疼痛的关节,直到药效发作沉沉的睡去。
    岑妈妈在一旁默默拭泪,在岑安乐小的时候,她就签过数不清的病危通知了,走过那一段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日子,早就看淡了生死。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临到时,还是满满的心痛及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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