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说,王其英向他说了一个荒诞的故事,自然就是那枚金钥匙和那个神秘地址,那么,王其英的发疯,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呢?
    我想了一会,坐了下来,听着音乐,直到门铃响,我走过去开门,打开了门,我不禁呆了一呆。
    我早就知道杰克上校要来,所以看到了他,是没有理由吃惊的,可是我想不到的是,在上校的后面,还跟着很多人,好大的阵仗。
    在他身后的,是两个高级警官,再后面,是四个警员,还有几个穿着便衣的人,押着王其英。
    王其英的身上,穿着一件白帆布的衣服,是神经病院给疯人穿的那种,袖子上有绳子,将病人的双臂,紧紧地缚在一起。
    一看到那么多人,我立时道:“嗳,这算甚么?”
    杰克上校摊了摊手:“没有办法,你既然不肯来,自然只好我们来了!”
    我苦笑了一下,上校可真算是恶作剧的了,我只好后退了一步:“请进来!”
    杰克上校和所有的人,全走了进来,王其英在街头操刀伤人的时候,样子十分骇人,可是这时候,他却低着头,一声也不出。
    那两个便衣大汉,站在王其英的身边,想来是准备一有异动,就可以制服他。我仍然皱着眉,问杰克道:“你带这么多人来我这里干甚么?”
    杰克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先别发问,他转过头,大声叫道:“王其英!”
    王其英像是没听到杰克的叫唤一样,仍然低着头。杰克又叫了他一声,问道:“你将那柄金钥匙怎么了?”
    王其英震动一下,抬起头来,却不望向杰克,而向我望来。他望了我一眼,才道:“我卖不出去,只好到那地方去!”
    杰克问道:“到了那地方之后,发生些甚么事情?”
    王其英呆了一呆,他的双眼发直,看来就像是死鱼珠子一样,十分骇人。
    瞪了半晌眼,他忽然怪笑了起来,不断地笑着,而且越笑,声音越是难听,到后来,简直不像是在笑,而是在哭了。
    杰克上校挥着手,大声道:“行了,行了!”
    王其英倒也听话,上校一喝,他立时止住了笑声,双眼又发起直来,杰克上校又问道:“那地址是甚么地方,你告诉我。”
    王其英仍然发着呆,一点没有反应,杰克上校转过头来:“你看,他是真疯,不是假疯,专家已经检查过他,我可以断定,他神经失常,是和他到那地方去有关。”
    我已经知道,继续下来,杰克上校要问我甚么了,我皱住眉,在竭力想着,可是真要命得很,王其英曾给我看过那张字条,可是,写在上面的地址,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真记不起来了!
    杰克上校果然问道:“卫,你和他见过面,是知道他到的是甚么地方?”
    我叹了一声,将那天晚上,我和王其英在街上遇到的事,和杰克讲了一遍,当杰克现出兴奋的神色之际,我叹了一声:“我实在记不起那地址来了!”
    杰克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他望了我片刻,才道:“你的记忆力十分超人,我真的不信你真会记不起来。”
    我向杰克摊了摊双手:“我当时完全没有留意,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等一等,我记起来了!”
    我真的记起来了,多少有一点印象,杰克上校立时双眼发光,我道:“是安德臣路。”
    杰克上校忙道:“几号?几楼?”
    我苦笑道:“上校,我只有一点极薄弱的印象,是不是安德臣路,我也不能肯定,可能是安远路,也可能是达成路,可能是安德鲁路,几号几楼,我真的记不清了,为甚么你不要精神病专家,诱导王其英讲出来?”
    杰克上校道:“我们试过,完全失败,而且专家说,短期内不会有希望。”
    我道:“那就慢慢来好了,何必这样紧张?”
    上校叹了一声,道:“本来倒是可以慢慢来的,但是事情很古怪你见过他的那柄金钥匙么?”
    我点头道:“见过,当时他愿意低价卖给我!”
    杰克上校又问道:“你看过那钥匙是金的?”
    我道:“是的,我可以肯定,但当时我想,那是一个骗局的开始,所有的骗局都有饵,而越是诱人的饵,骗局就越大。”
    杰克道:“是的,但是你对这些东西,又有甚么意见?”他说着,自一只公文包中,取出一条相当宽的皮带来,这条皮带,我倒有记忆,当我在街上打倒王其英的时候,看到王其英围在腰际,那是一条黑色的、两寸宽的皮带。这时,上校取了出来,我很奇怪,道:“这条皮带怎么了,有甚么不妥?”上校将那条皮带递了给我,我一接过手,就觉得这条皮带,厚得出奇,足有半寸,也相当重,我望了上校一眼,将皮带放在桌上:“这条皮带,可能有夹层。”
    上校道:“是的,你目光很锐利,那么,请你打开这皮带的夹层来看看。”
    既然肯定了皮带的夹层,要打开来看,也不是难事,我找了一找,就拉开了皮带的一端,皮带自中揭起,一条变成了两条。
    而在皮带变成了两条之际,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皮带的夹层,并不是全空的,而是根据藏在夹层中东西的大小而镂成一个个空格,每一个空格,大小不一,最大的那个,有两平方寸,在这个方格之中,是一块可以说是十全十美的黑色闪出云。“闪出云”就是普通称之为“奥浦”的那种宝石,以黑色的最罕见,而所谓黑色,其实也是一种接近深紫色的色泽,再加以其他的变幻无定的色彩,真是美丽得难以形容。我从来就喜欢珠宝,而且也见识过不少,像这样的黑色闪出云,我也见过,不过比起这一块的大小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然而,这一方黑色的闪出云,和其它的东西比较起来,却也不算甚么了。
    在七个菱形方格中,是七颗颜色不同的宝石,包括有浅红色、浅紫色和纯青白色的最高级钻石在内,估计每一颗都在三十卡拉以上。
    而在钻石之旁的,是红宝石、蓝宝石和祖母绿,哥伦比亚的祖母绿,大块的极其罕见,而这里的七块,每一块都在四十卡拉左右,碧绿的透明体中,有着极其易见的“蝉翼”“蝉翼”是祖母绿宝石中一种裂纹的俗称,也是鉴定祖母绿宝石的凭藉。
    那些红宝石的美丽,我无法形容,它们的形状不一,有的呈梨形,有的是菱形,光辉夺目,看得人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我呆呆地望着,一声不出。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上校的声音:“你的意见怎样?”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天,我从来也没有在同一个时间内,见过那么多,那么完美的宝石!”
    杰克上校道:“我还未曾找珠宝商去鉴定过,但是,那是真的,是不是?”
    我又吸了一口气:“如果假的宝石能制成这样,还会有人去买真的宝石么?这些东西”
    上校指着王其英:“是他的,或者说在他身上发现的!”
    我立时向王其英望去,王其英仍然瞪着眼,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根本未曾看到眼前的一切。
    杰克上校问道:“你看它们值多少?”
    我摇了摇头,道:“那太难说了,但是我想,这一条皮带,足可以换繁盛商业区,十幢三十层高的大厦,连地皮一起算在内!”
    杰克上校苦笑了一下:“现在你该知道,我为甚么一定要问这个地址来了,我相信”
    我立时打断了上校的话头:“那是不可能的,谁会将这些值钱的东西,送给一个流浪汉?”
    上校大声道:“那么,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如果是他早已有的,他为甚么还会在街头流浪?”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相信除了王其英一个人之外,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我向王其英走过去:“你认识我,是不是?”
    王其英望了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又问道:“你到过那张字条所写的地址?”
    王其英呆了很久,才又点了点头。
    我耐着性子等他点头,才又问道:“在那地方,你见了甚么人?发生了甚么事?”
    这一次,王其英的反应,来得极快,他陡地怪笑了起来,那情形和刚才,杰克上校问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断笑着,到后来,简直是在哭了。
    杰克上校又大声喝道:“够了!”
    王其英又立时静了下来。
    我转过身:“上校,你根据我记得的、可能的那几条路名去调查,请将王其英留在我这里。”
    杰克考虑了一会:“好的,在你看来,这是一件甚么性质的事?”
    我苦笑着,摇着头:“无法想像。”
    上校道:“是不是有人想利用他来走私?”
    我立时道:“绝不可能,没有人会神经到将那样值钱的东西,交给一个流浪汉的!”
    杰克上校道:“所以我带他来见你,是有道理的,你想在他的身上,探听出甚么来?”
    我又向神情痴呆的王其英望了一眼,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能在他口中探听到甚么,只好慢慢来。”
    我转头对杰克上校道:“还有,你对于我说的地址,不必寄太大的希望,因为我不确定是不是那条路!”
    杰克上校望了我片刻,好像还有点不明白我这样说是甚么意思,然后才道:“好的,我只管去试试,不过这个人可能有危险!”
    他在说到这个人的时候,向王其英指了一指。
    我微微一笑:“我还可以应付得了他!”
    杰克上校又和那两个看来是神经病院的人讲了几句,那两个人点了点头,这许多人都陆续离去,只剩下了我和王其英两人。
    我第一件事,就是取出了一柄小刀,割断了绑住王其英衣袖的绳子,王其英的双臂,垂了下来,他抬起头来,很奇怪地望着我。
    我向他摊了摊手:“王先生,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请坐!”
    我特地将“请坐”两字的语气加强,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得懂我的话,因为看来他神经已然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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