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车厢终于安静下来。
    将纪北琛送到小区入口,余修远就懒得登记,直接停在边上让他下车。纪北琛特地示威般说了一句“今晚见”,继而才用力甩上车门,慢悠悠的往前走。
    直至回到公寓,岑曼也没跟余修远说过半句话。一家屋,她换了鞋子就径直往房里走,余修远追上去,在她把自己锁在房里之前抵住房门。
    两人的门前僵持,最终是余修远先开口,他缓着语气说:“为了这种无关要紧的事,你又要跟我闹了吗?”
    岑曼板着脸:“跟纪北琛去花天酒地也算是无关要紧的事?”
    “你太主观了。”余修远耐着性子说,“平日工作枯燥压力大,偶尔去聚一聚喝点酒很正常,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你不也经常跟叶思语她们逛街买名牌吗?其实就是一个道理的。”
    “谬论!”她反驳,“你们聚会哪次不是一房间的女人,每个男人都左拥右抱的?别跟我说你不是,那些女人是你主动要求也好,被动接受也罢,总之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他看着岑曼的眼睛,恳切地说:“我发誓真没有什么左拥右抱……”
    岑曼一连点了三下头,随口替他往下说:“我知道,都是你的‘好兄弟’们硬塞给你的,你什么错都没有。而我呢,由始至终都在无理取闹,不相信你,还让你丢脸。更重要的是,张嘉绮温柔懂事知进退,而我一样都没有。”
    这样的负气话让余修远很无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才说:“我承认我有错。可是曼曼,你想我怎样做呢?”
    岑曼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等了片刻,余修远问她:“是不是跟他们绝交?不再参与任何社交活动,就连工作上的应酬都全部推掉?”
    岑曼咬了咬唇,接着说:“我没有这样想。”
    即使她的态度有所软化,余修远也不敢松懈:“我就算不再跟纪北琛他们来往,只要还有社交,就肯定会碰到跟他一样、甚至更糟糕的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不是那样的人,就肯定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你与其这样提心吊胆,还不如相信我人品和本性。”
    岑曼低头不语,他便继续说:“人类是群居动物,每个人都有社交需求,我们总不能因为社会鱼龙混杂而封闭自己。你以前不懂,我不怪你,但现在已经工作了两年,再为这种事情闹别扭就说不过去了。”
    心知自己不可能说得过余修远,岑曼干脆告诉他:“道理是这样,可是我就是难受、就是不高兴、就是不放心!”
    余修远啼笑皆非,只能调侃她:“原来你的占有欲这么强。”
    她恼羞成怒,趁着余修远不注意,又想把房门给关上。
    余修远反应极快,他挡着门,伸手揪住岑曼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出来。他半拖半抱地带着岑曼走到客厅,同时数落她:“有事好好说,不是发脾气就是摔房门,像什么话!以后我要把屋里的房门门锁全部拆掉,不,房门也不装算了……”
    岑曼笑骂:“神经病!”
    看见她露出笑脸,余修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摁住岑曼的肩膀让她坐到沙发上,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如果真的这么不放心,这种聚会我以后能不去就不去吧……”
    她横了余修远一眼:“千万别,免得有人说我绑住你。”
    余修远摸了摸她的脑袋,半真半假地哄她:“那我把你带上,这样就没争议了吧?”
    眼珠溜溜地转了两下,岑曼答应下来:“那就今晚吧。”
    余修远没想到她会答应,不过她想去,他也没什么异议,毕竟他光明磊落的,不怕她跟着来。只是,在将要出发的时候,他突然就后悔了……
    第43章 垂涎(六)
    当岑曼从房间里出来,余修远的目光就滞了一下。岑曼像是没有察觉,她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身边,看着她从鞋柜深处找出那双从未穿过的鱼嘴细跟高跟鞋,他不禁上前问:“怎么穿成这样?”
    岑曼穿的是一条裁剪得宜的黑色雪纺短裙,v领不算太深,但迷人的乳沟却若隐若现,比直接的展露更耐人寻味。裙子采用高腰线设计,下摆刚及膝盖上三寸,那双长腿越发惹人注目。
    在她弯腰的时候,胸前那片妙曼的风光便展现在余修远面前。额间似乎正一抽一抽的,不消半秒,他就挪开了视线。
    这裙子还是岑曼第一次穿的,她把它带来斐州不过是备用,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慢条斯理地将高跟鞋换上,她才轻盈地在余修远面前转了个圈,笑吟吟地问他:“好看吗?”
    在裙子的外头,岑曼还套着一件小外套,余修远伸手将上面唯一的纽扣扣上,声音绷得有点紧:“你没别的衣服了吗?”
    “不用扣,等下还得脱掉呢。”岑曼打掉他的手,之后才回答,“那些在房间里面陪你们的女人哪个不是性感漂亮的?我总不能穿t恤牛仔裤吧?”
    “没有什么不能的。”抬手看了眼腕表,余修远就说,“还有点时间,换掉吧。”
    岑曼一把抓过他的胳膊,同时用另一只手打开了门:“不用了,走吧走吧!”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余修远敏感地捕捉到了,但见她这么坚持,于是就顺了她的意。
    纪北琛所在的小区就在附近,余修远先过去接他,再一同前往会所。
    看见座在副驾上的岑曼,纪北琛开口就揶揄她:“曼曼,这么赏面?”
    岑曼也不跟他客气,回敬道:“是啊,今晚你一定要好好地招呼我们。”
    下车之前,岑曼就将小外套脱了下来。余修远原本没有在意,但在她转身的瞬间,他那满腔的后悔瞬间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余修远这才明白她出门前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原来这裙子是露背装,难怪她要穿上外套,若他早发现其中玄妙,她不把这裙子换掉肯定出不了门。
    那片光洁细腻的后背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岑曼亦不觉有何不妥。余修远的眼睛快喷出火来,她装作不见,还高高兴兴地挽着他的手臂:“等下我能不能喝酒?”
    自从看过岑曼那段广为流传的视频,余修远就格外在意她裸露后背。这明明是专属于自己的风光,如今却被人抢先欣赏,实在让他很不畅快。
    单看这丫头那狡黠的小模样,余修远就知道她应该有几分故意的成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也太放肆了!”
    岑曼还是笑眯眯的:“什么呀?我听不懂……”
    没说两句,他们就在会所经理的带领下走进了vip包房。包房很大很豪华,要不是地面铺着地毯,说不定走路都有回声。
    有人比他们早到,岑曼跟在余修远身边,很礼貌地向在场的几个陌生男人微笑致意。
    纪北琛逐一为他们作介绍,介绍岑曼的时候,他没有点名她跟余修远的关系,只简单地说:“我的小妹妹,岑曼。”
    那语气差点让岑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瞪了纪北琛一眼,而他却挪开视线,翘起的唇角似乎正嘲笑她白费力气。
    一番寒暄以后,这几个男人就一边品着杯中美酒,一边姿态慵懒地谈笑风生。
    这样的场面跟岑曼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们似乎正说着无关要紧的事情,但细听后便会察觉另有玄机暗藏其中。她想他们应该是有意合作的商业伙伴,由于第一次碰面,他们都互相试探着,并不愿把话说得明确。
    几个大男人像玩起了猜谜游戏,岑曼没听一阵子就觉得沉闷。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不一会儿杯子见底,于是自顾自地倒了些许。
    正准备把酒杯放到嘴边,余修远突然把它夺走,还将里面的酒往自己的酒杯里倒,几近倒光的时候才将酒杯还给她。
    岑曼不满地看着他,而他低声说:“酒少喝点,吃蛋糕吧。”
    这话只字不漏地落入坐在余修远旁边那男人的耳里,他主动给岑曼倒酒,随后对她笑了下:“女孩子喝点葡萄酒,其实没什么坏处的。”
    岑曼连声道谢,之后给了余修远一记胜利的眼神。
    余修远想说话,纪北琛恰好询问他相关数据,他顾得上回答,又管不了造反的岑曼。
    其实岑曼喝酒还是很有度的,虽然余修远管不住她,但她也没有贪杯。更何况,这样的佳酿只应品味,而不是牛饮。香醇的酒液回荡在舌尖敏感的味蕾上,她细细地尝透其中滋味,余光一扫,却发现刚才未自己倒酒的男人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留意到旁人的目光,岑曼下意识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妥。她用舌尖轻舔过嘴角,确认上面没有残留的糕点碎屑,才放下心来。
    他们的谈话仍在继续,岑曼则倚着沙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就在游戏即将通关的时候,屏幕上的画面一变,紧接着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来不及细看就接听起来,免得妨碍其他人。
    岑曼还没询问,手机那头的人已经自报家门。得知对方身份,她连忙问好:“叶叔叔,您好!”
    还在上初中那会儿,岑曼经常到叶思语家里玩耍,对于叶思语的父亲,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印象的。说着,她就跟余修远示意了一下,随后就走出包房继续接听。
    客套地聊了几句近况,他就问岑曼:“对了,最近你有跟小语联系吗?”
    “没有呀。”岑曼回答。经此一提,她突然发现她们确实挺久没有联系了。不过她们数月联系也算是常态,叶思语经常在深山老林拍戏,不杀青也不出现,对此她早已见怪不怪。
    他似乎有点失望,沉吟了下才说:“如果她跟你联系,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岑曼隐隐觉得不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思语怎么了?你们联系不到她吗?”
    他没有多说,只是重复叮嘱岑曼,然后便匆匆忙忙地挂了。
    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岑曼更是困惑。她翻到叶思语的号码试着拨过去,结果被告知关机,她死心不息地多拨了一次,得到的也是同样的回应。
    叶思语的私人号码是24小时开机的,现在不仅关了机,人还失了联,岑曼想想也觉得背脊发凉。她努力驱散脑海里的坏念头,正打算回包房喝杯酒压压惊,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纪北琛像幽灵般站在自己身后,差点就叫出声来:“吓死我了!”
    纪北琛微微抿着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岑曼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正要从他身边走过,他却倏地出手,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被他夺走了。她想将手机抢回来:“喂,你这人真没有礼貌!”
    纪北琛个子高,他存心不把手机还给岑曼,岑曼怎么也够不着。他将手臂举起,同时调出她刚才的通话记录。看见那两通拨出的记录,他问:“你也联系不了她?”
    顿了半秒,岑曼才想到纪北琛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端详了他片刻,她说:“关你什么事?”
    用波澜不惊的语气,纪北琛说出了一个极具爆炸性的消息:“她肚子里怀着我的种,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岑曼被惊到了,直至回到包房,她还是不在状态。余修远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沙发上坐着的全是仅知道名字的陌生男人,她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刚坐下来,一个装着半杯葡萄酒的酒杯就递到眼前。
    那个给岑曼倒过葡萄酒的男人已经挪到她身边,他微微笑着:“刚开了一瓶斯特1978,你来尝尝。”
    他一直举着酒杯,岑曼非常无奈,只好接过来并道谢:“谢谢你,赵先生。”
    “别叫赵先生那么见外,叫我吧。”说着,他便轻轻地碰了碰岑曼手中的酒杯,“干杯。”
    岑曼礼貌性地抿了小小的一口,正想放下酒杯,坐在身旁的男人掐捏住了她的手腕:“跟我喝的第一杯酒也不干了,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她拒绝:“抱歉,我不会喝酒。”
    “没事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葡萄酒能醉人的?”说话间,他试图给岑曼灌酒,而他的手趁机搭在她的肩头,甚至有往下移动的意思。
    余修远回来的时候,包房里正是一片吵杂。他虽没弄清楚状况,但还是迅速将岑曼护到身后,看见被打翻的酒杯和染着衬衣上的酒渍,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
    由于余修远的出现,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岑曼轻轻地扯了扯余修远的衣袖,本想解释,而他却一言不发地搂着自己往外走。
    刚走到房门前,岑曼就听见语带威胁地说:“余总,这个上亿的投资项目,你不打算谈了?”
    岑曼一听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她下意识停下来,不料余修远继续带着她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就这点诚意,不谈也罢。”
    第44章 零时零分(一)
    穿过长而宽敞的走廊,余修远一直沉默着。岑曼很不安,走进电梯的时候,她忍不住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给你添乱的。我接完电话,那个就给我递来了一杯酒,还坚持让我喝完。那杯酒是在我进包房之前倒好的,我不是不给他面子,而是不敢喝啊……”
    “我没怪你,你做得很对。”余修远打断了她的话。就算她不说,单看那恼羞成怒的样子,他也大概能推测出那起因经过。
    圈子里那些龌龊事情,余修远见得不少,当主角换成岑曼,他无法淡然处之。且不论那杯酒有没有问题,只说对岑曼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就够气愤的了。
    知晓余修远的怒火尚未平复,岑曼已经故意隐瞒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细节了。他虽然嘴上说着不怪自己,但表情却无变缓的迹象,这更让她惶惶不安:“我是不是害你丢了很重要的生意?”
    余修远敛起浑身的阴郁,用缓和的口吻安抚她:“生意是小事。那些人心术不正,早点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也是好事。”
    若是在平时,岑曼肯定来一句“纪北琛也是心术不正的人,你怎么不远离他”,然而现在是带罪之身,她只能底气不足地说:“可是我过意不去,我不仅害你丢了生意,也害纪北琛丢了生意……”
    那几个男人在倾谈的时候,岑曼无意间得知纪北琛曾在余修远的公司注资,而余修远手头上也拿着纪氏产业的股份。她一直以为余修远和纪北琛只是普通的酒肉朋友,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渊源是这么的深,是队友也是战友。
    这话倒是出乎余修远的意料,瞧见岑曼那副委屈又自责的模样,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丢了他的生意又怎样?他老惹你讨厌,活该!”
    岑曼知道他故意逗自己开心,然而她却笑不出来:“一码归一码,我弄丢了你们的生意,就是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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