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绎一愣,随后把手机在秦佑面前晃了晃。
    秦佑蹙一下眉,淡淡道:“听听她有什么要说的。”
    于是楚绎按下接听,幽长的走廊,两个人的步子都放慢了些。
    几句寒暄,容逸问:“你最近有时间吗?是这样,南崎的地容氏拿到了,我想请你和秦先生吃顿饭,略表感谢。”
    楚绎开了扬声器,她的话在场两个人都一字不漏地听清了。
    只问楚绎有没有时间,听起来像是主要请他,连秦佑都是附加,楚绎瞟一眼秦佑,笑着回答:“我没做什么。”
    但容逸说:“你太自谦了,这次的事全托你的福,怎么能说没做什么呢?”
    楚绎又是一阵愕然,但朝着秦佑看去,秦佑虽然没笑,但唇角的弧度非常舒展,很显然对容逸这番话很满意。
    最后,在秦佑的授意下,楚绎说了个时间,饭局就这么定下了。
    电话挂断,两个人一块儿往楼下去,楚绎不解地看向秦佑,按他的了解,秦佑从来不是个喜欢不必要的应酬的人。
    秦佑垂眸看着前方的台阶,脚步稳稳迈下去,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说:“她有眼色。”
    而容小姐很显然比秦佑想象得还有眼色还要精明,饭局这天,楚绎和秦佑双双到场,等着上餐的时候,容逸回头给人一个眼色,两个男人抬着一个被布蒙上的画框上来了。
    皮箱放在楚绎脚跟前的地上,容逸说:“一份薄礼,略表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楚绎略微睁大眼睛,目光对视时,秦佑给他一个许可的眼神。
    这时候,旁边人已经白布掀开,楚绎惊诧地把眼睛睁得更大。
    这是一幅油画,右下署了楚清河的名,画面上是楚绎小时候住的那套别墅的花园,近处还是当年花园里头绿叶葱茏间盛放的蔷薇,主景却是花园里的赭石色的松木桌椅。
    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咖啡,翻过一半的剧本,而远景是一份父亲带着孩子荡秋千。
    一切都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烫,远处的孩子虽然刻意没画清楚面部五官,但从穿戴能看得出是他小时候。
    楚绎依稀是记得他爸爸好像画过这么一幅画,后来好像做慈善的时候拍卖出去了?
    他不知道容逸是从哪找回来的,但神色几乎掩不住惊喜,看看秦佑,目光又再次投注到容逸身上,“这……”
    容逸却笑了下,“我在朋友家看到的,整好他欠我个大人情,我就把画给要过来了,现在当谢礼送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话显然是刻意自谦了,且不说慈善拍卖成交价位往往远超拍卖品的实际价值,艺术品的价位往往跟作者的生老病死挂钩,而楚绎他爸爸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
    时隔多年,看到自己父亲流落在外的画作,楚绎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说,这幅画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志在必得,可是,好像他又不该平白接受容逸给的好处。
    他正组织措辞,坐在一边的秦佑突然开口,话是对容逸说的,语气还不无赞赏,“谢谢,你有心了。”
    楚绎顿时瞠目结舌,秦佑就这样收下了。
    不过,帮容逸的是秦佑,谢礼其实是他们之间的事,秦佑说收下,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源于利益的深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能夫唱夫随地对容逸客气地说:“谢谢。”
    晚餐吃过一半,秦佑出去接电话,容逸一双美目看他片刻,说:“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秦先生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看重你。”
    之前她说服楚绎帮她促成合作时是这样说的,“秦先生现在看重你,可是男人和男人的事一向难说,这样吧,你现在帮我,以后我帮你,我保证,即使有一天,你就算跟秦先生分道扬镳,有什么难事,容家会一直还你人情。”
    楚绎当时断然拒绝了她,他处事圆融,但从来不会拿秦佑跟人圆融。
    现在提起这番话,楚绎不得不感叹容逸能屈能伸。
    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对着容逸温文得体的笑:“所以,容小姐今天的确是专程送我这份礼物的,尽管我不觉得自己当得起这个谢字。”
    他这样问就是暗示容逸是不是拿送他礼物讨好秦佑了,容逸也十分干脆,“是,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式答谢秦先生。当然,我也的确想交你这个朋友。”
    回家路上,和秦佑一块儿坐在车里,楚绎头靠在他肩上一直没说话。
    秦佑抬手捏一下他的脸颊,“还想刚才的事?别多想,容逸做得很好,这谢礼送得算是投其所好。”
    他这么坦然,楚绎被他得呵地笑了声,不要脸地撩过去:“是投你所好还是投我所好?”
    秦佑温热的指腹从他脸颊抚过,看向他的双眼目色也逐渐幽深。片刻,压低声音说:“投你所好就能投我所好。”
    楚绎只觉得浑身一热,心里猫挠似的痒痒,伸手侧过去环住秦佑的肩,勒得紧紧的。
    还口是心非地嗔怨,“秦叔……你情话技能什么时候点满了……”
    第56章
    这一晚胡闹到深夜,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浴室门关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楚绎仰躺在床上,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天花板,用力收缩几下臀部的肌肉,呲一下牙,觉得某个部位有使用过度的不适感,最终决定现在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秦佑比较合适。
    翻身从旁边床头抽屉拿出剧本打发等待的时间,他回s城的事经纪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剧本是前些天让小冯送来的,是一部电影,知名导演大制作,经纪人的意思是他可以争取一下。
    这剧本楚绎已经看了两天了,原因无他,他觉得剧情还有些意思,分明古早港岛电影的梗,但老树刷绿漆,细节处理得相当有新意,难得扎在一起还不违和。
    又翻过一页,咔擦一声,浴室门开了,楚绎正看到一剧情紧张的一处,他侧躺在床上,略微侧头,“早。”
    很快目光又再次回到洁白纸张上密密麻麻的黑字间。
    “早。”秦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随后,感觉到身后的床褥微微下陷,身子被秦佑温热的体温从身后环住了。
    秦佑头探出他肩头在他颊侧亲了下,呼吸间,楚绎能闻到他身上浑厚的雄性气息和清爽的须后水气味。
    最终没受住诱惑,楚绎唇角晕出一丝笑,朝他翻过身,嘴迎上秦佑的,同时握着剧本的手松开,剧本啪嗒掉在地上。
    秦佑薄唇又吻一下楚绎的唇,身下的青年手换上他的脖子准备迎接更深的亲密,但不适时的,秦佑目光从床侧地上扫过,立刻就停住了。
    剧本封面朝上,几个黑体的大字跃然眼前,秦佑身子一顿,深邃的黑眸眼色瞬间深沉。
    于是,正闭着眼睛等待温度落下的楚绎,什么都没等着。
    他睁眼疑惑而不满地看着神色已经转为漠然的秦佑,还没来得及反应,秦佑已经拉开他的手,从他身上起身,而后胳膊伸到床侧地上把剧本一把捞起来。
    很快,秦佑站在床另一边的地上,刚才温存时的沉醉分毫不剩,手粗略翻过几页剧本,看向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地,冷冷地开口,“《极限飞跃》?”
    秦佑被浴袍包裹住的高大身体立在那像是一尊冷硬的雕像,凛冬寒潭一般凌厉深沉的双眼,那种让楚绎久违的,带着压迫感的生人勿近的气势又回来了。
    楚绎心里一个咯噔,是的,这部戏只有一个主题,飙车。
    他张张嘴刚要解释,秦佑把剧本扔到一边,幽深的眸光闪了闪,对他伸出一只手,本来紧绷成一条线的薄唇微动,“宝贝儿,过来。”
    就是嘛,秦佑怎么舍得跟他大张旗鼓地发脾气,楚绎立刻掀开被子,膝盖跪床笑呵呵地一下跨过去握住秦佑的手。
    但刚触到秦佑的手心,手猛地被抓紧,胳膊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拉扯,带动他的身体让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楚绎回神时身子已经趴在床上,手被秦佑反剪在身后,双腿都被秦佑小腿死死地跪压住。
    楚绎挣了下没挣动,惊惶间骇然转头看身后的男人,“秦叔……”
    但没等他继续装可怜卖萌,秦佑有力的大掌重重落在他屁股上。
    啪地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楚绎后边火烧火燎的疼,又哭又笑地委屈地问:“怎么又是打屁股?”
    秦佑腿按住他,擒住他的手,对着结实而有弹性的两团肉又是一巴掌,“肉厚打不坏,长记性吗,嗯?”
    秦佑这也是气急了,这孩子前些天才跟他说要平平安安陪他一辈子,转头就弄来一部极速飞车,很好!
    楚绎砧板上的肉似的趴在床上,完全放弃挣扎,心里边哭成一条河,哭唧唧地说:“我就当小说看看的……你什么画风啊,又是打,你怎么不干脆学人小说里头做得下不了床呢?”
    秦佑这会儿除了打尽兴,还被他逗乐了,腿跪到他身侧,“好主意。”
    楚绎本来是反讽的一句话,但是很快就觉得屁股一凉,他裤子后腰被秦佑拉下来了。
    随后,秦佑俯下身,粗重的呼吸吹拂在他耳侧,沙哑的声音坚定地说:“现在就满足你。”
    于是,秦佑再次从床上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楚绎还躺在那休息。
    他穿好衣服,低头在楚绎额头亲了下。床头不服床尾合,就是这么简单。
    楚绎脸上红晕还没褪去,手臂抬起来,懒懒勾住他的脖子。
    “饿了?”秦佑问。
    楚绎抿唇点一下头,望向他的双眼中还泛着水光,秦佑嘴唇又很轻地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随后,拉下他的手,转身朝着屋外去了。
    顺手关上门,秦佑一直走到起居室的窗边,掏出手机找出个号码拨出去,电话接通,他简单地吩咐:“你带着东西上楼,让童嫂把早餐送上来。”
    没一会儿,听见人敲门,秦佑应了一声,门打开,助理先生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
    助理先生看一眼秦佑的神色,果然,神清气爽,难怪早先秦佑起床时让他在楼下等半小时,这一等就是两个钟头。
    助理先生跟他打了个招呼,目光下意识地朝一边瞟去,果然,卧室门严丝合缝地关着。
    秦佑在沙发上落座,目光淡淡看着他,助理先生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打开公文包,翻出订成一沓的几页纸,递到秦佑面前。
    又是有关雁回山的事,助理先生自问这次查探结果又不怎么好,因此,秦佑手指翻过纸页的时候,他心里头还是挺忐忑的。
    秦佑站在窗边,一手拿着表格,低头看着,越看眉头越紧,越看眼色越沉。
    正好一阵敲门声,秦佑抬头看他一眼,助理先生会意忙转身开门,是阿姨送早餐上来了。
    一直到阿姨放下早餐出去,助理先生再次惴惴不安地站到秦佑面前,秦佑眼角眉梢间已然阴云密布。
    秦佑抬起眼皮,目光冷冽地扫到他身上时,他心里打了个突。
    正以为又要吃一顿排头,突然身后一声门响,转头看见楚绎从门里探出半个身体。
    楚绎身上还穿着睡衣,看见他在,立刻笑着招呼:“景程哥。”
    随后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朝着茶几的方向逡巡,秦佑刚才还森冷的眼神顿时缓和下来,“出来吃饭。”
    连声音都和缓得如沐春风,看着楚绎在秦佑旁边坐下,助理先生突然心放下了,有这么个宝贝儿在,秦佑比往常好说话多了,他以前怎么就这么蠢,这两人分明一物降一物,早撮合他们这些人日子都好过些。
    而楚绎本来不太好意思就坐在这吃的,但眼光扫过秦佑手上的东西,心头一紧,还是决定留下来。
    这天的早晨是卷饼,他一面帮秦佑卷着,一面看向助理先生,“景程哥,你吃早饭了吗?”
    秦佑依然看着手里的东西,景程点一下头,“吃过了。”
    怕两个人吃他独自在旁边不自在,楚绎伸手从茶几一侧拿起一个袋子,递到他手边,“我前些日子待会来的肉松饼,味道挺好的,你尝尝。”
    秦佑仍岿然不动地坐在那低头眼光驻留在手中的纸页上,没说话。
    但眼下的气氛显而易见松缓下来,像是拉家常似的。
    楚绎把卷好的饼放在秦佑面前的盘子里,秦佑终于合上案卷,眼光不无温柔地瞟他一眼,“不是饿吗?自己先吃。”
    而后,对景程说:“我还是上次的意思,你回去好好想想。”
    助理先生心里长呼出一口气,果然,有楚绎在旁边,待遇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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