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姐姐自个儿收着吧,回头给我个清单便好。只是鲁行那里,我得跟姐姐说在前头,这事儿不会太容易,鲁行如今看着势头不错,凭的那般咱们都是心照不宣的,想来他不会轻易的放弃沈家这座靠山。“沉水自是明白,冷笑道:
    “我知道的,他自然不乐意的,这些年若不是沈家名头,谁晓得他是哪根葱?得了那么多个好处,如今吃大了胃口,叫他往后再占不成便宜,可是要了他的命呢!”
    沉香真想砸吧砸吧嘴,瞅瞅,瞅瞅,到底是枕边人,就是这么了解啊!
    沉香笑道:“其实,我就是这么一说,先给姐姐提了醒,这么些年,鲁行到底是变了,再不如当初模样儿,想来手段也是学了不少,若是他瞧着不好,要狗急跳墙,外头流言蜚语,姐姐总要有个准儿才是。“沉水道:
    “我知道的,他那个人……哎,算了,我知道香儿你的意思,叫人说几句闲话算什么,不疼不痒的。”
    叹了口气,沉水无不感慨,
    “其实,若只是他生了些个贪新鲜的心思,为着两个孩子,我本是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没成想,我到底是高估了我自个儿,看着鲁行万事不顾,只一心想着那寡妇母女俩,我这心里又酸又涩,很是替我两个儿子不值……他亲生的儿子,到头来竟还比不得外头那女人的痴缠卖娇,你说,男人是不是变了心,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更甚六亲不认……
    沉香翻了个白眼儿,道:
    “既都打算不要了,管他去死呢!”
    真是的,若是扔个不要了的破烂货儿,难不成还得操心看一看,是不是外头堆着的位置是不是好,还脏不脏?
    多的哪门子闲心哟!
    “原先你跟他成亲,咱们家里就是看着他对你好,旁的也不图他什么的,说句不好听的,他能走到今天这步,多是托了你的福,只是他是个蠢蛋,不知惜福,抱着个金蛋不知爱惜,既然他不识趣,不要就不要了吧。”
    想了想,看着沉水,沉香不忘交代道:
    “只是有一事儿,我想着,爹娘年岁大,这事儿就先不叫他们知道了,索性他们在南边儿,有什么的跟沉思通个信儿,也就是了。”
    这话正说到沉水心坎儿上,如今她年岁也是不小,若是再闹腾些个事儿,连累爹娘费心,到底不孝,因此,飞快的点头,道:“香儿说的是,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何苦让爹娘跟着操心,咱们商量着办了,再好不过。等回头万事落定,再慢慢的挑了时候,跟爹娘道一声,也不叫他们跟着气闷。”
    沉香眼见沉水虽然心有沉痛,却神思清明,并不糊涂,这才放松下来,点头,道:“既如此,咱们就说定了,姐姐身边儿得用的人叫出来个,我唤些人先把姐姐的嫁妆拉回来,顺道见一见鲁行,瞧一瞧他到底狂成个什么模样儿?”
    连着结发妻子,都不稀罕,说薄待就薄待,真是……由不得人不生气哟!
    鲁行整个人,一路走来,赚的不好,人缘也不错,说不得是个笨的,只是男人嘛,得陇望川,平淡的日子过得久了,就想着刺激新鲜,尤其对女人……
    鲁行不是不知道家里妻子,是个很好的人。他仕途能一路顺畅,妻子娘家的关系不是白白挂着的,只是心里越是这般想着,他就越是不自在的很。
    男人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无不风光,他干的好,叫旁人羡慕夸赞,可回到家里,对着妻子沉水,却总是觉得理不直气不壮……
    这股子不得劲就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然而,偏偏他又明白,必定好生哄着沉水,不然……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跟兄弟家孤留的寡嫂混在一会儿?好像,好像看着女人仰着脸满眼里都只是他,说话温柔如水,眉眼温顺,一切仰仗着他的模样儿,不知不觉的就让他沉了脚步,动了心——
    好生安顿好无依无靠的母女之后,鲁行才猛然想起,家里媳妇儿子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顿时待不住了,不顾女人眼睛含泪留恋的看着他,骑上马飞快的往家里敢去,正到门口,沈家派来的人早在里头等着呢!嫁妆什么的对着单子,外头车子上装的满满当当的。
    圆儿带着人清点着物件儿,鲁行看了这架势,心头便是一跳,当即皱着眉头,上前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马车上装的什么?“
    他可看见了,都是他家里搬出来的。
    圆儿抬眼,瞧见鲁行,倒是不慌不忙,上前行礼,笑着道:“好叫鲁老爷知道,表少爷受了伤,姨太太急的不知怎么才好,我们太太请了大夫,好在表少爷平安,我们太太说了,这些日子,表少爷养伤不好动弹,姨太太得照看着,就先在沈家住下,这不……我们太太让给姨太太收拾些细软,好叫姨太太平日用着便宜。“鲁行有些蒙,反应过去却是一惊,当下上前一步,飞快的问道:“小林受伤了?伤的重不重?太太呢?怎么就让小林伤着了?”
    话说出口,鲁行便暗道一声‘糟糕’,错了……
    不过,圆儿面色不动,仍旧不紧不慢的道:
    “说是鲁老爷急着出门,表少爷粘着要跟着,到了门口,正好地动,门梁塌下来,砸了个正着,脑门上碗大的窟窿,瞧着就吓人的紧。“眼瞅着鲁行面色一僵,圆儿圆润的脸,缓缓的道:“不过,好在姨太太抱着表少爷,求治的及时,如今,倒是好了许多,只往后还得静养些时候才好。”
    “这就好,这就好……”
    鲁行只觉得脸上烧的厉害,尴尬之后,瞧着几车的东西,却是心头疑惑,试探的转了话题,“平日用的,许是不用这般多吧。”
    圆儿口风紧的很,道:”……只是听命行事,旁的却是不清楚的。“言外之意,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姨太太要和离的事儿,再如何也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嗯,我们太太还说了,还请鲁老爷过府一趟。”
    是要问罪的吧!
    毕竟,沉水已经知道……说不得也跟她妹妹说了,又有儿子这一遭……
    鲁行踌躇半晌,终是不敢拦着,只是调转马头,跟着马车往沈家去了。
    一路有人引着到了沈家,进了厅里,看着坐在左手下侧的媳妇儿,鲁行心中翻腾不已,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快行几步,先冲上首拱手,道:“见过……”
    话刚出口,沉香身影已动,衣裳微闪,不过转瞬之间,只听“啪”的一声,鲁行只觉脸上一麻,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飞起,擦过屋中桌椅,重重的撞在墙上,于地上滚了几滚——
    不动了。
    沉香拿帕子擦了擦手,看着木木的捂着脸,愣愣的抬起脑袋,眼神恍惚的鲁行,将帕子随手一扔,回身往上首处坐下,笑容可掬,下颌微扬,道:“现在咱们可以好生谈一谈了——鲁老爷!“鲁老爷,鲁老爷嗓子眼儿一甜,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内伤了哟!
    第193章 失算
    看着鲁行那股子怂样儿,想着这人往日人模狗样的德行,沉水拿帕子捂着嘴,生怕自个儿一个不小心,给笑出声儿来。
    哎哟,怎么这么解气呢!
    心怀顿时舒畅许多,哎,不过,要是自个儿动手,就好了不是!
    真是遗憾呐!
    丫头婆子早就让遣散下去,屋子里没个闲杂人等,自然也就没人乐意去拉地上那人一把。鲁行悲催的缓过劲儿来,只得自个儿默默的爬到椅子上坐好,就着桌子上半温不凉的茶水,喝了几口,去了口中铁锈味道,这才抬起头来,盯着对面垂眼,好似不曾见着自个儿的沉水。
    自个儿出了这般大的丑,吃了好大的亏,可沉水一声都没吭,全当看不见一样,当真……绝情的很。
    鲁行心中生出一丝酸涩不满,却又不敢显出半点儿来。不为其他,只叫上头那人看见,怕是就没他的好果子吃。
    二话不说,上手就打,这样的女人,也就国公爷能生受的了!
    心里头想头儿,鲁行面上却是凄哀的唤了声,“沉水——”
    沉香端着茶水,默默的打了个寒颤,偷偷翻了个白眼儿,撇撇嘴,不做声,只是好似不经意的抖了抖左手,哎哟……
    麻的厉害!
    到底是好些日子不动手了,生疏了都,连力道都把握的不好!
    实在是……还怪疼的!
    沉水抬了抬眼皮子,看着鲁行,目光在男人肿胀的右脸转了一圈儿,随即四目相对,冷清漠然。
    鲁行心头一突,却是满脸殷切,连忙开口道:“沉水,我……”
    沉水自始至终冷静非常,她不愿再听男人说什么苦衷懊悔,这些个话,她实在听得太多了,太烦了,如今,她只想——
    “鲁行,咱们和离罢。”
    鲁行听在耳中,顿时没了声音,连着满脸的焦急殷切都僵在脸上,一时间脑子发空,竟不知如何反应。
    事实上,鲁行半点反应都没有,沉水短短几个字,于他而言,却是晴天霹雳一般。
    便是外头有了更得他心意的女人,他也没想过,不要家里的妻子。
    虽说如此到底委屈了心上人,可锦衣玉食金银不断的送着,也算弥补一番。
    只是这般,难不成沉水都容不下。
    这也太……太任性了!
    鲁行抿了抿嘴,竭力忍耐着心中烦闷,开口带着诱哄的口吻,道:“沉水,不要胡闹,听说小林伤着了,如今伤势如何,我总看一看,我知你心中不满,只是现下实在不是任性时候,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其实,鲁行更想说的是,你妹妹都给了我一耳光,难不成如此,都不能叫你心中不满之气消散了去么?
    多年的夫妻,鲁行这点儿意思,沉水看的再明白不过,心头冷笑,却是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和离,不是胡闹,不是任性,只是我心中着实如此作想,鲁行,你心里怕是觉得我不知适可而止,如今在沈家提及此事,也不过仗势欺人,只是……我却是乐意如此。“瞅着鲁行眼中露出一丝惊愕,仿若从未认识一般盯着她,沉水并不半点儿不适,连着声音都无一丝起伏,只淡淡的继续,道:“……我就是要仗着沈家的势,我妹妹的势,跟你和离。说来——你其实不必这般惊讶,或是瞧我不起,你能有今日这般体面,固然有你自个儿费心,可能费心的多了去了,若不是我妹妹,你又能爬到这般快,收银子都到手软,连着还有闲情逸致,同你那个‘寡嫂’暗通款曲,生出龌龊来。你既靠着沈家出头,如今,我也靠着沈家离了你鲁家,说来,我应比你更理直气壮才是……”
    “你,你……”当着小姨子的面儿,说破自个儿那些个事儿,鲁行涨红了脸,呐呐不成言,只是片刻便缓过神来,直接道:“沉水,你若是不喜我外头……我扯清便是,都不过些小事儿,哪里值当分离咱们夫妻情分,你我多年恩爱,怎的就到了如此地步?“鲁行也顾不得遮丑了,左右刚才小姨子那一巴掌,就摆明了她早知道个一清二楚,反正里子面子都没了,他还是赶紧拉回媳妇儿要紧,旁的都是虚的,脸皮不脸皮的,眼下也顾不上了……
    沉水镇定的很,今儿就是为着处置这事儿,她有的是耐心,便道:“你外头的事儿?什么事儿?是要你照看死去兄弟的媳妇儿结果照看到床上?还是拿你兄弟的闺女视如己出,疼爱的连小林都比不过?若不是你一心想着你的‘寡嫂’母女,我的小林急着追你生生叫门梁砸了脑袋,能险些没个性命么?还是你的心头嫂子,一身大红衣裳到我跟前耀武扬威?你原本是想着外头另置一房妻室,想着两头大的罢?吃穿用度一样样的比照着我,哦,也是我浑说了,明明是比我还要好——想来你放下心头的的女人,没名没分,你也是心疼的不得了,觉得委屈了罢?既如此,我同你和离,不正如了你的意?省的你心心念念却不得心愿,反倒记挂?你说,是不是?”
    鲁行完全答不出什么是不是的话?此时,他只觉脸上一阵接着一阵的烧的厉害,脸皮子叫一层接着一层的刮下来,能不疼么?
    脸色或青或白,变幻个不停,袖子底下的手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却是深吸口气,强扯个弧度出来,道:“沉水,你消消气,我知是我不对,你不愿我在外头胡来,我再不理会就是。你说我对小林不上心,这话我却是不肯认的,只是这回确是我的疏忽,可只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我给你赔罪,咱们好生说话,成不成?”
    沉水无动于衷。鲁行将牙一咬,狠心起身,道:“你若还不消气,我给你跪下了,是我不对,你谅了我这回,只看多年情分,好不好?”
    一字一句,皆是真情实意。
    只是,看着眼前满脸悔过的男人,沉水突然发觉,自己竟真能无动于衷,生不出半丝波澜——她的满腹心肠,早就让男人冷了心,暖不回来了。
    沉水这才知晓,原来她真的是怨了他……
    怨的她不愿再同这个男人纠缠,不愿她的下半生跟这个男人有瓜葛……
    她不愿啊……
    接着,她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不缓不慢的道:“你起来罢,现在说这些,已是迟了,我不愿同你过了,和离罢~!”
    看着眼前一出,沉香心道火候到了,也不废话,从一旁桌上托盘里捏出一叠纸,一把甩到鲁行跟前,再不看他那张悲苦伪做痴情的嘴脸,淡淡道:“你这些年也捞了不少,该是够本了,你若是聪明,就不该纠缠。倘若不知好歹,往后就只能盼着你好运道了。”
    威胁,只是赤果果的威胁……
    鲁行气愤之余,却是捡起一张瞧了眼,登时脸色就是一变。
    这些年,他在外头,可不是清水一般,该干的不该干的都没少干,能犯的不能犯的,只看在沈家,也叫旁人睁只眼闭只眼,如今白纸黑字打到脸上,鲁行再不能扯着脸皮拿着往日恩爱说事儿了。
    心里明镜一般,沉水这是当真不打算跟他过了……
    这个东西拿出来,他的把柄握在沈家手上,显是若不能好生生的和离,就要翻脸的意思了。
    再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叫鲁行心里明白,他的结发妻子,是真的不打算要他了。
    事到如今,再无回转之地,鲁行也不再做小女儿情态,脸色表情一变,却是问着上首处的沉香,道:“和离之后,孩子该如何自处?”
    媳妇眼见着是要跑了,儿子总该留给他了吧!
    沉香笑道:
    “大林年岁不小,书院里读书,平日鲜少回家,倒不用说跟着哪个?小林却是还小,眼下身子又不好,你这当爹的只顾着外头心肝儿的母女,想来是顾不上他了,他娘一心的为着他,还是叫小林跟着他娘罢。”
    鲁行再不能心平气和,强压住不悦,道:
    “这不成,哪家妇人和离,再没见过带着夫家的孩子?”
    说罢,转身冲着沉水,道:
    “沉水,我知你心中有气,不愿再跟我,这也随了你的意,我终是不愿勉强你的,只是咱们多年夫妻,我对一双儿子如何,你是看着吧,总不能为着一时疏忽,叫我没了儿子罢。咱们也是好过的啊!”
    沉水还没说什么,沉香已是轻笑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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