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苏洛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当然,他还是很识得大体的,就算心情不好也乖乖的脱下来了毛衣,然后开始对付那件衬衫。不过在只有碎玻璃当工具的情况下要把棉线给抽出来实在不容易,更别说这件倒霉的衬衫还被特殊处理过,他连一个稍微突出的线头都找不到。所以很快苏洛就在悠悠的凉风里忙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快要被纤维晃出重影了。
    他都有点后悔穿这件倒霉衣服了。
    在苏洛和棉线衬衫拼斗的整个过程里,林简就跪坐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的盯着苏洛的那件衬衫瞧,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到苏洛忍无可忍嗤啦一声撕破了这件宝贵的衣服,他才慢悠悠伸出手来,对着苏洛脚下那堆线头和布片轻轻一抓。那些针头线脑们当即飘上了天,打着旋飞到了林简手中。他右手一合,将这些碎布线头全部握在了拳头里,几秒钟后再摊开手掌,上面赫然躺着一根完整的红线。
    苏洛:……
    林简马上就看出他脸色不对,赶紧解释:“这只是小幻术而已,类似于街头魔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卵用。”
    “那你要一根并没有什么卵用的绳子干什么?”苏洛拎着一分钟前的衬衫和如今的两片破布,深深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废物利用,废物利用而已。”林简瞄了一眼他的脸,立刻就脱手扔出了那条绳子,那根绳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啪的一声落到了走廊的尽头,他拍拍手回过头:“这种绳子是不能用来施法的,不过用来布阵还是没问题的!”
    “布阵。”苏洛冷声重复:“你不是要用什么南方的巫术么?”
    “这就是南方的巫术啊。”林简耸了耸肩:“用红绳施法不是传统的道教法术的,很大程度上是民间巫术的产物。南方一般是把红绳做绊脚绳用,刚好和草绳的作用相反——草木性子轻浮,可以捆住同样无形无影的魂魄;红色的绳子却要浊重得多,因此就能绊住有形有质或者血气浓厚的东西。比如血肉之躯……或者怨气很大的魂魄。”
    苏洛完全没想到林简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的口气马上就严厉了:“血肉之躯?还有‘怨气很大的魂魄’?你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不能是怨鬼了。”林简很老实的回答:“现在我们瘫痪的瘫痪昏倒的昏倒,哪里还能招惹一个怨鬼?更何况用红线只会加重鬼魂的怨气。这跟红线不是给别人准备的,就是给高秘书长那些下属们的血肉之躯准备的。”
    “什么?”苏洛几乎要吸一口凉气:“那些都是高官显贵,如果有个好歹——”
    “——如果有个好歹就麻烦了。”林简立即接过了苏洛的话,他看了苏洛一眼,垂下头去摆弄玻璃片:“我也没傻到对这些权贵下手,就算要下手也要找好甩锅的对象才好……这根红绳子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苏洛立刻追问:“以防什么万一?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简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他慢慢旋转着手上的玻璃片,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这里的法术其实很简单的。这间医院里的阴气本来就重,那些人又是饱受惊吓魂魄不宁……月亮是太阴精华,适当的聚集月光也能聚敛更多的阴气,阴气与阴气两相重叠下,这里就会变成整栋大楼的阴眼,将阳气抑制到最小程度。绝大多数生物都喜好阳气而厌恶阴气,在这种阴盛阳衰的环境下人很容易就会心情亢奋,神思不定,乃至元神不宁。”
    “所以呢?”
    “所以这是个好机会。这些人平时里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物,如果直接学美人蛇暴露权贵们的隐私,招来的可能就是一场排揎,所以只有在他们心思不定时才能一举建功。更何况这里的阴气环境也有利于我掌握魂魄。利用阴气环境和探问到的隐私,我就能给他们施展一个奇迹,比如说——让他们站起来。”
    “站起来?”苏洛悚然一惊:“你能让他们站起来?”
    “幻象而已。”林简解释道:“阴气冲击再加上法术勾引,魂魄就会出现离体的症状。在这种情况下会看到种种幻象奇景,颠倒迷狂,匪夷所思……只要事先加以暗示指引,产生一个我‘站起来了’的错觉再简单不过了。只不过幻觉始终是幻觉,在阵法内的人或许会被迷惑,但在阵法外的却能看得清楚。”
    “阵法外的……”苏洛道:“你是说我?”
    林简点头:“不错。这个阵法与绊脚绳是互相配合的,一旦高大冠踏进这间走廊,你就千万不要再露面了,除非有我的示意——比如说要绳子。(苏洛的脸立刻没有了表情)——你需要躲在角落里等一个机会,然后按照我说的做。放心好了,离体的魂魄全都是瞎子,他们的视觉和听觉都是离开身体前最后一刹那的印象。也就是说,高大冠他们既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除非你走进阵法之中……明白了么?”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苏洛皱起了眉头,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林简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扛一件东西。”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苏洛整个人都懵逼的话。
    这句话的杀伤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整整四十分钟后的现在,苏洛都忍不住在回想林简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和神态,暗自揣度他是不是已经先被这走廊里的阴气搞得精神失常了。
    事实上,现在的他也只能靠着揣度林简的用意来打发时间了。尽管他距离人群只有寥寥的几米远,可却再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他只能看到高大冠石原和几个东宫里的秘书助理们接连的张开嘴,却只发出了一连串有气无力的咕隆和喘气声,就好像是垂死病人喉咙里的声音……他熟悉的声音。
    林简向他解释过这个问题。他告诉苏洛,人之所以能发声,是靠着一口阳气支撑喉咙声带,而后震动出气,如果魂魄离体阳气衰竭,人就再也不能驱动喉咙了,这时从嘴里发出的就只有最后几声气响,还有被阳气激发的魂魄无意识间的呓语。这些呓语就是鬼魂的语言,所谓的“殓文”。
    换而言之,阵法里的这群人已经更近似于鬼了。
    苏洛不安的歪了歪脖子,目光扫过碎玻璃中折射着的一张张青白面孔。他有点想看看林简的情况,可偏偏这人却一动不动的背对着他跪坐,连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姿势都不肯做,地上的碎玻璃只能勉强映出他的下巴。苏洛盯着那个破碎的下巴瞧了两三分钟,只能移开眼睛。
    他刚抬起了头,走廊的尽头就传来了砰的一身巨响,就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摔到了地板上。他眯起了眼睛眺望响声的源头,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拐角的墙壁完全挡住,只能看到高大冠在挥舞着手满脸涨红,就好像被什么事情激得暴怒。只可惜他的声音只剩下咕噜声,就算再愤怒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几秒钟后,林简扶着地面站起来,伸手按住了高大冠的青筋暴露的拳头。他有意无意的侧过身体,向苏洛的角落使了一个眼色。
    这就是要等的“机会”?
    苏洛走出了角落,悄没声息的擦过高大冠庞大的身体,绕过了将走廊堵得严严实实的众人。他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根红绳,和红绳旁瘫着的一个男人。
    他叹了口气,郁闷的想起了四十分钟前林简的惊人宣言——
    【你可以这么理解——人的身体就像衣服,灵魂就像躯体。平时这件衣服扣得很严,除非用专门的法术解开扣子,否则灵魂只能披着身体行动。但事情总有例外。如果人的魂魄被外力干扰,或者本来就处于动荡不宁中,身体这件衣服就会出现缝隙。绊脚绳就能发挥作用了。等到我和高大冠一群人面后,应该会有一个倒霉的小间谍被叫破身份,然后撒腿狂奔而去——或者说试图撒腿狂奔而去。然后他会遇到那根绳子。无形无影的魂魄可以通过绊脚绳,有形有致的肉体可就难了,肉体会拖累魂魄,将他留在这儿。当然,如果这人逃跑的欲望真的是无比强烈,魂魄也不太稳定……他的魂魄就会不知不觉的挣脱身体,继续狂奔,就好像躯体挣脱被挂住的衣服——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情况。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事,就麻烦你把他搬到月光下,用碎玻璃片划破他太阳穴和人中的肌肤,出血即可。】【你要干什么?】
    【现在我双脚瘫痪被困在原地,自然是要……换件衣服啦。】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魂魄挣脱身体逃跑的灵感来自于清朝的笔记《道听途说》,说是一个刽子手收了别人的贿赂答应要救一个死刑犯。他把这死刑犯用鸡血浸的红绳捆住,午时处斩时大喝一声:快跑,不要回头!那个犯人果然撒腿狂奔,最后竟然不知不觉逃出了刑场。
    这个犯人后来隐姓埋名娶妻生子,一直没有暴露,直到十年后他突然遇到了一个远方亲戚,那人一眼就认出了他,却吓得浑身发抖,说你不是早死了吗?连人头都挂在菜市口了!这个犯人呆然良久倒地不起,身体竟然渐渐消失了。人们才知道他不过是逃出来的魂魄而已。只不过逃跑时全身精气集聚被魂魄带走,才会一气不绝,竟能白昼现行,与常人无异。只不过据他老婆回忆,这人正午时是没有影子的。
    第71章 应声虫
    苏洛取出早已备好的玻璃片,在白林的太阳穴与人中处各划了一刀。他熟悉医术,深知这三处全是人体血管密集的要害之地,下手时自然慎之又慎,只轻轻割开一个小口便罢。谁知他刚一收起玻璃片,那三处伤口便鲜血汩汩而溢出,顺着白林的脸滴滴答答往下流,竟像是割破了什么大血管。苏洛心底一沉,还未来得及有何举动,便看到白林眼皮一翻,一双黑少白多的眼珠死死盯住了他。
    在黑暗中被一张鲜血淋漓的脸盯着看可不是什么什么好体验。苏洛当即觉得头皮有些麻:“你……”
    “扶我一把。”白林面无表情,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苏洛伸手握住白林的手腕,肌肉微屈用力就想将他拉起,却没想到力道竟如泥牛入海毫无影响,白林纹丝不动,自己却反被拉了一个趔趄。苏洛又惊又奇,稳住身形手下又加重了力道,这一次白林略微晃了一晃,最后还是稳如泰山。
    “怎么回事?”苏洛撒开手惊骇不已:“白林怎么这么重?”
    白林——或者说林简——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他面色僵硬的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半晌后才慢吞吞开口,每一个字都拖得老长:“白林的体重只有58公斤,他上个星期测过体重。”
    “58公斤对我来说还不成问题。”苏洛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次又是几分钟没回话,隔一阵后林简才拖声拖气的开了口:“可能是法术出了点问题——你等等。”
    他慢腾腾的抬起了右手,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然后竖起食中二指,慢慢的将手指放平,再一点点——伸入了口中。
    苏洛:……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面无表情的说。
    “催吐。”林简的声音含混模糊,语气就跟说我要做个眼保健操一样自然:“你离远一点。”
    苏洛赶紧后退了两步。林简默了一会儿,猛然低头哇的一声。而后什么东西噗嗤作响,软哒哒的掉到了地上。林简伛偻着身子伏在在地上,忽的哈哈一笑,声音里无线喜悦:“原来如此!”
    他伸手往地上一撑,颇为费力的侧过身子来,露出了他身后遮住的地板。苏洛定睛一看,只见地板上一摊粘液,上面蠕动着一个彩色的小甲虫,正在粘液里缓缓翻滚。他心里一惊,当即醒悟,这条虫子应该就是林简催吐吐出来的东西。只是人肚子里怎么会钻出这么大一只甲虫来?虫子又怎么能钻进活人的肚子里?看着粘液里那色彩斑斓的虫子缓缓摩擦翅膀、弹动足肢,他只觉得胃里泛酸,毛骨悚然。
    林简转过白林鲜血淋漓的脸,对着苏洛僵硬一笑,然后慢悠悠抬起空闲的那只手,隔空指了指那只甲虫。“这就是白林站不起来的原因啦。”他慢慢道:“这种东西对阴阳变化最敏感了,白林魂魄离体换我接盘,我用的法术还专门逆转了人体的气脉,也难怪它要死活赖在地上不走,估计是想入气归藏吧……”
    苏洛听不懂那一堆术语,他直截了当:“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应声虫。”林简微微一笑,徐徐回答。他略微低下头来,朝粘液里挣扎的甲虫吹了一口气。甲虫猛的一僵,而后双翅急剧震动摩擦,另一个林简的声音骤然响起:“这是应声虫。”
    “应声虫常见于坟场深山等大阴之地,传说是妖狐饲养,以此学习人话。只要将它的虫卵以蜜水送服,等虫子长大便能钻入气管附着其上,无论宿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它都能牢牢记住。再用特殊的药水浸泡,就能一一重现了。”林简目不转睛的盯着应声虫,声音平板僵硬:“据说这种虫子会与气管壁合为一体,密不可分,除非是阴阳环境突然改变,否则一辈子也别想摆脱。”
    “所以……”他斜过眼睛来看着苏洛,不过也许是因为控制不灵斜得太过,苏洛只看到了一双硕大的眼白,“是谁给白林喂的这种东西?”
    现在光线昏暗,在这么朦朦胧胧的氛围下林简这张满头血污白眼向天的脸确实有些惊悚。苏洛不由得移开了视线:“白林虽然职位不高,但背景也算深厚,要不然也不会被高大冠看中邀请,乃至引为心腹……无论是谁做的,胆子可都不算小。”
    “背景深厚还帮人做间谍?”林简若有所思:“应该是被人胁迫了。”
    他伸手扶住身侧的墙壁,双脚蹬地,慢慢用力支起身体,而后缓缓将手松开,晃了一晃之后终于站稳。他往四处看了一看,神色自若的在衣服上抹干净了手上的粘液。
    苏洛轻轻咳嗽了一声,委婉提醒:“这应该是白林特意准备的特制正服……皇室高级工作人员专用,一人……仅有一套。”
    “喔?”林简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扫了一眼身上这件以他的眼光实在看不出珍贵之处的礼服,“那等一会脱下来好了。就说被幕后凶手顺手摸走了吧。”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撩起衣服一角,又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苏洛:……
    苏洛移开眼睛,问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接下来啊。”林简松下衣服侧过头来,这次他是两只眼珠一左一右,各自偏向了不同的方向,成了一个清新脱俗的瞟眼:“接下来得去找白秘书,顺便听听他之前到底说过什么。”
    苏洛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他怕自己笑出来。
    林简扶着墙慢慢踱了几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脚踝,然后他转过身来,朝苏洛伸出了右手。
    苏洛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远离林简那只苍白而血迹斑斑的手:“怎么?”
    “扶着我啊。”林简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现在用的是湘西的一种冷门赶尸术,这种法术在操纵关节上有很大的缺陷,如果没人扶着就只能跳着走了。”
    苏洛说不出话来。迟疑片刻后他终于向前一步,接过了林简(或者说白林)沾着血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冷僵硬,就好像握住了一块冰冻的火腿。他的大拇指恰好搭在了这只冰冻火腿的动脉上,却只感觉到隐约的跳动。简直就好像在摸一个死人。
    林简扶着他的手臂站稳,而后慢悠悠的低下头来,朝着地上轻轻吹了口气。只听嗡的一声响声大作,那只竭力挣扎的应声甲虫自粘液中振翅而起,晃晃悠悠的飞到了他们前方。它在空中旋转了片刻,而后振动翅膀,朝着走廊的尽头飞去。
    “跟着应声虫走吧。”林简声音轻缓:“应声虫体性特异,一只虫子只能模仿一个人的声音,也因此最善于识人。只要白秘书魂魄还没消散,跟着它就能顺藤摸瓜——还能沿途听一听广播……”
    苏洛有些不明所以:“广播?”
    “这种甲虫对外界格外敏感。”林简心解释道:“只要一察觉到外界可能有威胁,它就会把记住的声音源源不断来个重放,以此迷惑敌人。比如现在这样。”
    他嘬起嘴来,探身朝半空中吹了一口热气,那甲虫被热气吹拂,浑身一颤,两双翅膀立刻急剧摩擦,白林的声音马上响起了:“高先生邀请我明天去参加一个小聚会,什么内容你就不要问了,不过记得把最近的文件整理一下……”
    “看来是从昨天开始播的。”林简瞟了甲虫一眼,拍了拍苏洛的肩膀(苏洛惊骇的发现,他那只瞟出去的眼珠好像没办法收回来了):“跟着它走,路上不要和我说话,我那边还要应付高大冠呢。”
    苏洛扶稳了林简的手,跟着应声虫便迈开了步子。林简现在虽然能挪动,但限于他那僵硬的关节只能拿脚底磨地,苏洛扶着他一瘸一拐,还要随时注意脚下是不是有什么凹凸不平之处,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所幸那只虫子似乎也受伤不轻,在前方飞得也是歪歪扭扭速度极慢。他们在应声虫后慢慢挪步,沿着拐角迈入小道,七歪八扭后终于走入了另一条长廊。只见这条长廊光芒熠熠,地板上全是木板镶嵌玻璃,两侧的墙壁上还装饰着五颜六色线条流畅的彩饰,风格与方才医院里一片素白的风格迥然不同。林简和苏洛停下脚步愕然四望,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们尚未来得及搞清楚个所以然,就听前面嗡嗡大响,那只甲虫当空僵住一动不动,而后突然下坠,直直跌到了地板上。林简啊的一声大感意外,惊惶之下竟忘了自己腿脚麻痹,下意识地便抢步上前。谁知他左脚刚一迈出,便觉小腿肌肤刺疼灼热,霎时间就好像是烙铁烙肉痛不可忍。林简啊的一声凄厉惨叫,两腿登时失去了力气,身子一软几欲瘫倒。所幸苏洛眼疾手快,探手便扶住了林简的肩膀,声音焦灼:“你怎么了?”
    “烫死人了烫死人了!”林简扯着苏洛手臂惊魂未定,只觉小腿还在火辣辣发疼:“妈的腿刚伸到前面就热得像在烧人!简直——简直就是火坑!”
    苏洛面上一愣,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去向前摸去,却觉得前面空气微有温热,就好像是被什么火源加热过一般,可除此之外却再无异常,丝毫没有什么滚烫的感受。他缩回手掌:“怎么了?”
    “你感觉不到?”林简扶着手臂稳住身体,低声问道。
    苏洛皱眉:“只觉得有些热。”
    “既然你感觉不到,说明这玩意儿不是针对活人的。”林简吐了口气:“毕竟这件具肉身是我临时对来,运用并不熟练。按道理我现在是感受不到一般的肉体知觉。可现在却能感知冷热,还有被烫伤的错觉……这里应该聚集了很强的阳气。魂魄对阴阳格外敏感,没有了躯壳的保护,强烈的阳气对鬼魂而言就跟如同烈火滚水,灼热难以忍受。也怪不得应声虫会中招……”
    话音未落,嗡嗡之声再次响起,那只七彩斑斓的甲虫竟摇摇晃晃再次浮起,在空中稀里糊涂上下翻飞,绕着圈子四处打转,似乎已经被阳气冲得昏头涨脑不辨方向。林简微微一呆,看着虫子慢慢道:“应声虫极为依赖阴阳平衡,阳气阴气过重都会让它混乱,到处乱发声响……”
    果然,那虫子转了几圈,忽的震动翅膀,发出了一声响亮之极的鸣叫。这声音喘息不像喘息嚎叫不像嚎叫,听起来却嘶哑悠长,好像还包含着什么感情。
    “……”林简缓慢道:“这是发声器坏了?”
    “啊——用力!”
    作者有话要说:  应声虫的设定借鉴了一下《镜花缘》,服使君子与雷丸即愈。
    第72章 白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几秒钟后,林简在余音袅袅中喃喃开了口:“白林应该是在搬什么重物吧。”
    苏洛没有马上回答。以他这么多年在医院的经验来看,正常人应该不会在搬东西时叫得这么……跌宕起伏。而他旁边的林简,作为一个理应在青春期就接受过生理教育的成年人,大概也不太可能会纯洁到如此地步。
    而且,如果他真的纯洁到了这个地步,之前那口口声声的童子又怎么算呢?
    谈论这个很羞耻么?何必这么遮遮掩掩?
    他轻轻哼了一声,冷峻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口是心非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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