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陈嘉月把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带着儿子玩得乐不思蜀,那边还在蜀境内的赵翼遥却急得全身上下都是火。
    他着急忙活的在当天夜里就回到这边,只为早上能准时给他们送去早餐,这天他依然在往常那时候拿着精心准备的早餐开开门时,家里的安静就让他愣了一下,以为她们还没起。
    等他把早餐放下,准备去儿子屋叫儿子起床时,路过陈嘉月房间,见她房间门开着,就自然的往里看了一眼,看到的当然是空无一人,最主要的是床上还凌乱的放着几件衣服,是陈嘉月出门前匆匆装包后没来及收拾的,凭着直觉,赵翼遥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箭步冲到了儿子房间,果然没人。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心一下就慌乱到了极点,脑中一片空白,他一下就跌坐到了儿子的床沿上,老半天都回不了神,脑里想得只有,她真的又带着儿子走了,再一次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她就真的那么恨自己吗?
    难道自己真的逼得太急了吗?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他甚至想,只要你出现,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再也不逼你了,哪怕,哪怕你真的爱上了别的男人,我,我,我——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想不下去了,心脏开始突突突的急跳,他本想说我就当林微因的那位金岳霖,然而才发现他根本就做不到如此豁达,心首先就帮他做出了回答。
    他把头埋到自己的掌心,五指狠狠的揪着自己头发。
    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我可以不逼你,我就静静的等你行吗?
    我什么都不做了,就在你身边看着你,等着你。
    你什么时候回头看到我了,我们再一起回家。
    但是我不能看不到你,也做不到看着你和别的男人牵手。
    只是你们现在到底在哪?
    慌乱紧张无措,让他甚至都没想起要先给她打一个电话。
    只因,这一幕太熟悉了,那时他也是这样一脚踏进了一个安静的没有任何一点声响的家。
    然后他也看到了床上凌乱放着的几件衣服,后来发现,她甚至只带走了唯一几件她自己买的衣物,而凡是自己买的,她统统留下了,把它们跟自已一起弃如敝履。
    也正是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见过她,她真的就那样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所以这次原景重现,他哪里还有任何思考能力想其他。
    只想着,她又一次的走了,扔下自己,带着儿子一起走了。
    再一次狠绝的丢下了自己。
    电话铃声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带着些突兀尖锐的响起,他抬头愣愣了看了电话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有人给他打电话。
    他一个伸手就把电话掏了出来,然而刚把电话拿到手里,电话就滑掉了地上,他才发现自己双手湿漉漉的,全是水。
    水?哪里来的水?他又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任电话躺在地上响个不停,因为他已经瞥到了名字,不是她。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才发现脸上也湿漉漉的,全是水。
    自己什么时候哭了?还流了这么多眼泪,而且眼睛似乎还在不受控制的,继续往外流着这陌生的液体。
    这是要把自己一生的眼泪一次性给流光吗?从自己有记忆起,自己都没真实的看到过属于自己的这种东西,就连当初她的离开,自己也没有如此,那时他想哭但最后没哭,他最多的时候也只是红下眼睛,他一度认为自己的泪腺出问题了,然而今天才发现,悲到极致,眼泪自来。
    刚刚歇了的电话又响起了,还是老妈,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他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捡起地上的电话接了,才刚一出声,老妈就听出了不对,也不说自己的事了,急急道:“翼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妈,小月又走了。”听到老妈关切的声音,赵翼遥再也忍不住,带着点哽咽说道。
    “走?走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家里没人,孩子也不见了。”
    “说不定带着孩子出去玩去了呢?”老妈猜测道。
    “不会的,她从没这么早带孩子出去过,她就是不见了,我知道,她还是烦我了。”赵翼遥固执道。
    “你打过她电话了吗?你去她公司找过了吗?你问过阿姨了吗?你去她爸妈家了吗?你就说她不见了,现在她带着孩子怎么可能不见?你别太急了,先静下来想想她可能去哪了?”尽管老妈平时性子急,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如一股清泉冲醒了赵翼遥的心智。
    对呀,现在她带着孩子,哪可能像过去那样说走就走?
    自己刚刚也是慌神了,于是问了老妈有什么事后,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不出意料是关机,还好不是空号。
    然后立马给老苏去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找找关系,有认识的人没?查下昨天到现在的航班情况,有没有陈嘉月的信息,他在这边没那么熟。
    又给阿姨打了个电话,阿姨说陈嘉月让她最近不用来,其他理由没说。
    再给陶陶去了一个电话,得到的消息是她休年假了。
    至此他不敢贸然给她爸妈家去电话,怕她爸妈听听出有异,如果她又没回去的话,引他们担心。
    先等老苏的消息再说。
    这期间他去洗了一把脸,理智终于慢慢的回来了,他重新理了一遍,尽管理智告诉他,这次陈嘉月不会这样不明不白的真的消失,但只要没见到她娘俩,自己这颗七上八下的心就依然还得煎熬着。
    老苏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给他来了消息,他看到他发到自己手机上的信息,一秒钟都没等,拿起手机定了最近的那趟航班。
    当他在晚了她们24小时后的同一时间坐上飞往相同目的地的航班时,刚刚在早上失去的三魂七魄才在慢慢的回来。
    到了地方要想找到她们就容易多了,他甚至还没到晚上,就准确的锁定了她们,她此时正陪着儿子在沙滩上玩沙子,两人都带着遮阳帽,她一身清爽的连衣裙,儿子一身清爽的卡通t恤短裤,两人那如出一辙的大眼都笑眼弯弯的。
    他本是早就忍不住想要抬腿过去的,但是突然他发现这些时间来,他几乎没见过陈嘉月这种轻松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所以跨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他对自己说,忍忍吧,给她多一些时间,不要逼的太紧了,否则哪天她真的走了怎么办?
    于是他就跟一个可耻的偷窥者一样,她们在有帐篷遮阴的地方玩了多久,他就在远远的太阳下带着墨镜用目光陪了她们多久。
    中途陈嘉月应该是有感应,因为他看到她几次突然抬头四处张望,好在自己动作敏捷,一个闪身就隐蔽了,可能在旁人看在这举动可疑又幼稚,还好没有谁真的把自己当一个什么不法分子追究起来。
    陈嘉月一下午都有点心神不宁的感觉,好像被人盯着,可是她看了几次,又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于是那天她早早的就带着儿子回去了,出门在安全最重要,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但是下午那种感觉总是挥之不去,她抿着唇猜想,难道这么快就被那厮发现并且找到了?
    不过马上就否决了这一想法,如果他真要找到了自己的话,绝逼会对自己来一场暴风雨,自己走了不说,还敢带着儿子一起走,现在说儿子是他命根子恐怕都不为过。
    她甚至在想如果他发现自己不见后,会是怎样一张气急败坏的怒脸?
    儿子玩的很累,一个故事还没有讲完,呼吸就开始变得绵长,陈嘉月轻手轻脚的滑下床。来到阳台的躺椅上坐下,听着涛声阵阵,耳朵里塞着的耳机里放着的是张惠妹的听海,这感觉莫名的伤感。
    她看过很多海,这里也并不是她第一次来,但每次身边都有那个少不了的人,他们一起漫步海滩,一起晒太阳,一起潜水,她跳到他的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跑步,她举着相机拍下许多感动美丽的瞬间。
    那时他们也在夜晚一起安静的拥着听海的声音,那时的海是笑着的,呢喃着的,向黑夜里所有相拥的情人们朗诵着爱的诗篇,那是甜蜜和美妙的。
    而今晚的海,却是呜咽着的,悲泣着的,委屈的诉说着爱情的苦涩和无奈,这是忧伤的。
    ☆、第六十七章
    陈嘉月闭着眼,体会着这其中点点微妙的差别,似乎大海就是这样,她知晓每个人的心事,再附和着每个人的心事谱吟唱出只属于那个人的情怀。
    所以,今晚的我是忧伤的吗?
    或许是吧,离开他以后,真正的快乐似乎也弃自己而去,自己大多时候都是忧伤的。
    只是每个人都有一张万能的面具,带上了那张面具,你就可以笑,可以欢呼,可以热情,没人知道面具下那颗布满了忧伤的死气沉沉的心。
    而今晚,她只想取下面具,放纵一回,每个人都有忧伤的权利,不是吗?
    在不知道张惠妹反复唱几遍了之后,她终于取下耳机,起身进屋了。
    当然也一直没发现在她阳台下不远处一直站着一个人,抬头遥遥的望着她这里。
    直到看着她进屋好久,也没有灯亮起之后,赵翼遥才挪动因站得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腿脚回房了。
    可能因为睡前已经把该胡思乱想的想完了,这晚陈嘉月睡得很踏实,她甚至还梦到了他们那年在夏威夷度蜜月时的情景。
    他们在海边追逐着浪花,在柔软的沙滩上互踩对方的光脚丫,他用细腻的沙子画了两个大大的桃心,里面有着他俩的名字,他拥着她面对大海大声的说‘我爱月宝,大海为证,此生不渝’。
    她一直对大海有种特殊的情愫,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曾对着大海宣誓过,他们爱的见证人不是月老,而是那水天一色,广袤无际的神秘海洋。
    所以这次她看似一次有筹划的逃亡,却不经意的选择了在海边,这其中的微妙确实有点耐人寻味,但此时的她却完全没悟到这一点。
    此时的她,正一脸呆滞的坐在床上,看着对面在摆弄着早餐的某人,难道自己真的因为一个梦,回到了过去?一眼醒来,他们此时还在度蜜月?
    然而刚刚睁眼没见到的儿子从洗手间那边噌噌的跑过来,爬床上搂着自己高兴道:“妈妈,爸爸找到我们啦。”
    陈嘉月又呆滞的看了眼儿子,卡壳了的大脑开始慢慢的运转了,在儿子又叫了几声妈妈的声音里,陈嘉月终于出声了,她毫不客气地指着赵翼遥道:“你怎么在这?”
    “我给爸爸开的门哦。”儿子完全没注意到他妈快要崩溃的内心,还仰着小脸骄傲的说道。
    “帆帆,妈妈怎么给你讲的?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的。”陈嘉月转头教训儿子,心里也确实后怕,如果来的人不是赵翼遥,儿子就这样随便开门了得多危险,也恼恨自己昨晚没事伤啥春悲啥秋的,才让自己早上醒不来。
    “我没随便开呀,我听到爸爸叫我了,我知道是爸爸了才开的呀。” 儿子本来以为会得到表扬的,没想到表扬没有,还挨批评了,委屈得不行。
    “帆帆做得很好,都确认是我了才开的门,我知道你有火气,心里不顺,你冲着我来就行,别为难儿子。”赵翼遥把早餐摆好,过来低眉顺眼的说道。
    “你要不在我眼前转悠,我火气就没了。”陈嘉月瞪着眼道。
    “小月,我不逼你了,但你就让我在你们身边看着你,我就看着你就好,行不行?你也别这样突然就走了,太吓人了,真的,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三次这种感觉了。”突然赵翼遥半蹲在陈嘉月的床前语气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乞求。
    陈嘉月愣愣的看着突然矮了下去了的他,那个自己曾经当作自己天的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就像半跪在自己面前,乞求着自己的原谅和垂怜,不知不觉,眼里开始蒙上了一层雾,她不愿看着这样带着点卑恭的他,他应该随时就是挺拔的,是理直气壮的,像山一样。
    “妈妈——”儿子终于觉察出爸妈之间的那点微妙了,看着自己老爸,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了一声妈妈。
    陈嘉月才赶紧回头看儿子,在儿子眼中的赵翼遥可能比他在自己眼中还要伟岸和挺拔,儿子对父亲天然的崇拜是深入骨子的,她更不愿让儿子的心理对父亲这词有任何的阴影,不单为他,更多是为儿子。
    她赶紧收起情绪,一把把赵翼遥给拉扯着站了起来,对儿子道:“嗯,没事了,妈妈就是吓到了,怕你把外面的坏人给放了进来,原来儿子这么聪明,还知道确定是不是爸爸才开门。”
    “我听到爸爸叫我了嘛。”儿子终于放心的搂着陈嘉月脖子撒娇了。
    赵翼遥把儿子接了过去,陈嘉月才起身进了洗手间,喊着满嘴泡沫时,陈嘉月狠狠的叹了口气,这么快就被找到了,而且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昨天就找到了,难怪自己一直觉得不安。
    既然已经请了年假,后面的行程也没有取消,只是现在由母子游变成了三人游,在外人看来就是令人羡慕的一家游。
    谁也没有再提这次带着点任性和莫名其妙的出走,好像真如陈嘉月所说,这是他们玩的一个藏猫猫的游戏。
    这趟出行,收获最丰的依然是儿子,首先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父母带着他的家庭游;其二,在赵翼遥孜孜不倦的教导下,他学会了游泳;
    陈嘉月刚一到家就无力的扑倒在了床上,现在想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出的目的何在?唯一的好处可能真的就是那厮真的如他所说保持了一定距离,尽管对自己和儿子的一切比之前还要上心细致,但却是不再说一些带着暧昧的话甚至一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了。
    生活依然在继续,她也依然在有着赵翼遥的这个圈里兜兜转转没有真的走出去。
    期间和陶陶穆清吃过几次饭,也遇到过舒薄洐,还是那样的温润如玉,看着自己时,眼里的的丝丝情谊依然显目,里面的温情也依然让人温暖,甚至她真的就想那样去靠近,她想这该是任何一个孤寂的人都渴望的吧。
    但是她依然理智的止步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如果自己带着一身寒意贸然的闯入,那无论怎样都是一种冒犯。
    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当一缕带着凉意的清风吹来时,预示着秋天到了。
    至此和赵翼遥的重遇也有半年有余了,然而两人的关系依然不明不白,赵翼遥依然住在他那贫民窟里,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们。
    这期间赵翼遥亲自飞过几次美国寻人,但终无任何音讯,就此,赵翼遥更加肯定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如果不是心虚,她犯得着藏那么深吗?
    他把能想到的所有可能认识她的同学都打听了一遍,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消息,赵翼遥冷笑,如果不是有意而为之,一个大活人能这样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至此他经历过曾晓晓和苏沐之后,也终于深刻的理解到那句女人一旦狠起来,简直太可怕了。自己不过就是拒绝了她,她就能费尽心机满怀恶意的伤害自己的婚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这是何等扭曲和歹毒的心理。
    这是一个周末,赵翼遥又带着儿子出去了,陈嘉月睡了午觉后,无所事事,就想找部电影出来看,打开ipad,发现全是好莱坞动作大片,这样一个温暖凉爽的午后,她想或许看一部文艺片更应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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