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绝大多数番邦小国都是来朝进贡的,这种安排在驿站里,由礼部负责招待,随便应付一下,大方阔气的晋国赏赐这些小国一番,让人拿个文书之类的就走,这其中的事情,因为她与礼部官员相熟的缘故,了解的还是十分清楚的。
    对她而言,一提到番邦,她就会想到晋国又要空虚一分的国库,实在想不到这些人和她立功有什么联系。
    方余慎重道:“这次来的可是月不落帝国,和那些来打秋风的番邦小国自然不一样,陛下对此十分重视,你若是不信,尽管去问礼部侍郎,我听说你与她走得还算相近。”
    她顿了顿,又道:“这月不落帝国五六年才来我国一次,只是他们为人比较凶悍,你夫郎比你年长,他又是出生勋贵之家,对这些人应当有了解。便是你不信我,总该信你家夫郎,尽管回去问问江正君,看他说的能不能与我对的上。”
    郝澄笑了笑:“方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自然是信你的。”
    方余叹了口气:“你以前从不这么生疏的唤我。”
    郝澄面色有几分僵硬,她又摆摆手:“也罢,我们两个之间自然是不能回到从前,只是朝堂上这么称呼也就罢了,私下里,你还是直接唤我方余吧,你也知道,我也难得你这么一个知己。”
    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追捧她的人也越来越多,但那些人俱是虚情假意,至于她的婚事,也会成为三皇女的一个有力的筹码。静下心看来,这京城最值得她亲近的人还是郝澄,她性格耿直,也不追求浮华的虚名,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却是最好的挚友。
    郝澄舒了口气,笑容便有几分腼腆:“你能视我为知己,我真的很高兴。总之这次还是谢谢你。”
    虽然可能对她而言没有什么用处,但方余肯花这份心思,总是珍视她这个朋友的表现。知道曾经的朋友十分的在意你,这于她而言,确实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两个人又谈了些朝堂上的事,等到路过这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便各自分道扬镳。回去的时候,郝澄还是听从了方余的建议,去问了一下江孟真那月不落帝国的事情。
    后者本来在做小孩的衣服,看到郝澄进来,连忙把针线藏到身后去,见郝澄没有注意到,偷偷松了口气,又听郝澄问起月不落帝国,思索一番后道:“方余说的没错,那个国家的人确实很难缠,而且她们的语言艰涩难懂,又处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我们懂她们话的人也很难找得到。”
    江孟真和这个国度的人确实有过交流,不过不是因为他出身世家勋贵。毕竟对绝大多数的贵公子而言,那些外国来使是朝堂上女人们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
    而他不一样,他需要做生意:“你不是说要做琉璃镜嘛,琉璃镜就是从这个国家传来的。晋国的连弩,还有那种造型很奇怪的弯刀,最原先也是这个月不落帝国传来的。”
    郝澄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她们有枪吗?”这什么月不落帝国,很容易就让她想到热武器,据她的了解,晋国可还是冷武器时代呢,要是对方已经掌握了热武器技术的话,她总感觉后面半个人生都要灰暗下来。
    江孟真愣了一下,答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她们应该是用刀吧,咱们这边用枪的也不多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这个?”
    晋国也有枪,但是是那种和哪咤手里使的红缨枪造型差不多的,还是属于冷兵器。江孟真这么答,那对方应该是没有的,郝澄暂时松了口气:“没什么,我只是听你说她们的刀剑和咱们的不一样,所以想着,可能她们的枪和咱们的也会有些不同,一时间有些好奇罢了。”
    江孟真倒也没多想,只道:“若是能够为那个国家和晋国建立友好邦交,那倒确实是大功一件。只是你是翰林院的,和那月不落帝国又有什么干系,你听我的,那国家的人还是少招惹微妙。”
    总之他对这个国家的人印象不算好,那个国家的人不管男女俱是高高大大的,虽然皮肤雪白,但鼻子长得实在不好看,而且眉眼间一副凶蛮之像,打起来手法也是利落凶悍,做生意还极其精明,他家妻主这么老实,要和那些人打交道,那肯定会被欺负的。
    如今郝澄府上,还是江孟真这个夫郎最大,江孟真都叫她不要去理会,郝澄也听他的:“那我自然是听夫郎的,不过你不是应允了我吗,不准再耗费那么多心神去做衣服了。”
    江孟真小声嘟囔了两句,突然又惊叫出声。
    郝澄板起脸来:“你先前怎么答应我的,现在不准避开这个话题。”
    江孟真摇头,将她的手执起来,搁在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方才它踢我了!”
    他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他一下,郝澄像是被通了电一般,全身上下都僵住了,直到肚子里的小东西又动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江孟真圆滚滚肚子,难以置信地道:“它真的动了。”
    前世她也照顾过别人家的小孩,但一点都没有这种感觉,如今江孟真肚子里那个可能还没有成人形,只轻轻动了这么下,就足够让她兴奋得不得了。
    大概上辈子她若是真的结婚生子,也不会因为疼痛而不情愿。毕竟孕育生命真的是一件相当伟大的事情,特别是当你感受到它在你的肚子里,那种血脉的亲情会放大无数倍你对它的眷恋。
    郝澄轻轻揽过江孟真的肩膀,避免压到他的肚子。她一脸感慨地道:“夫郎真是辛苦了。”
    顺利的话,孩子再过不到半年就要出世了,她这个做娘亲的也得加倍的努力,多为孩子赚些奶粉钱才是。
    江孟真眉眼弯弯,一副有妻有女万事足的模样。大夫也说了,因为他这胎养得稳,孩子应该会诞生的很顺利。而且依照他现在的胎相看,他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个女孩。
    江孟真并不会愿意看到郝澄不待见他生的儿子,只是他年纪实在是太大,第二个孩子一点影子都没有,若是这是个女儿,他也能够松口气。
    本想着他暗地里势力发展,郝澄面上日子平平淡淡这么过着。但人算不如天算,在江孟真肚子里的孩子渐渐长大,活动也越来越频繁的时候,来自月不落帝国的使臣团,也终于历尽千辛,越过宽广无边的重洋,平安地抵达了晋国。
    因为这相隔了整整六年的一次造访,这个在江孟真眼中蛮横而又狡诈的神秘国度,在某种程度上,也打乱了他精心设计好的生活步调。
    第89章
    正如江孟真所说,那月不落帝国的人确实很不好打交道,地位也远远比来打秋风的小国高很多。
    其他番邦国访晋,使臣团二十个不能再多,月不落帝国来了整整三百个人,而且据市舶司的官员说,对方的船队也是浩浩荡荡。
    说句灭本国威风的话,人家为首的船只好像比晋国最大的船还要大。
    因为这么庞大的使臣团数量,晋国接待外宾的驿站根本一时间容纳不下这么多的客人。
    礼部递了折子上去,经过批准,只能特地安排了两处宫殿,供使臣团中尊贵的王子和公主住。
    那些人随身带的译官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帝卿和皇女的,很多海外来的国家都这么叫,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地方。
    郝澄被叫去礼部帮忙的时候,礼部侍郎还是神秘兮兮的道:“这国家的人也挺奇怪的,我还听说他们国家竟然是男人做皇帝,王子和公主有相同的继承权,权利还挺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说说,那男人那么弱,怎么能够管理得了一个国家呢。”
    郝澄道:“这话也不能那么说,咱们以前不也出过男皇帝嘛,而且还做的挺好的。”
    她本来是想说,几百年后皇帝都可能没有了,推行男女平等,不过这种话听上去实在是大逆不道,她也不想被当成妖怪烧死,话到嘴边,绕了三圈又改了口。
    那礼部侍郎叹了口气,捶了捶自己酸痛得不得了的肩膀:“也甭管人家的皇帝是男是女了,一下子来三百个人呢,咱们还是好好干自己的差事。这次要是干的好,咱们两个都升官,干得不好,哎……”
    礼部尚书年纪差不多古来希,身子骨一直健朗,就留在位置上不肯走,这次看着这事情凶险,就想着要告老还乡了。
    她早早得了消息衣锦还乡了,这次事情一下子都压在礼部侍郎身上,六部的折子刚递上去,皇帝任命新尚书的折子还未曾下来。
    张侍郎现在就是个代理的,事要是做得妥贴了,位置就是她的,要是做差了,别说是升官了,怕是脑袋上这顶乌纱帽都保不住。
    唉声叹气好几遍,礼部侍郎又拍了拍郝澄的背:“老妹啊,我都想好了,你这次也挺辛苦的,若是我能够上那个位置,我这个礼部侍郎的位置空下来,肯定举荐你上,咱们好好干!”
    郝澄笑了笑,没回应也没有表现得太热忱,毕竟到时候就算有对方举荐,能不能坐到那个位置,还是要由皇帝来决定。
    因为要处理那三百个人的事,礼部上下都忙得团团转,郝澄就是个来帮忙的,也腾不出时间回去,硬是在礼部待了好几个晚上,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差人回去自家府上报个信,免得江孟真不见她回来又要着急。
    好不容易把那三百人的通关文牒。姓名身份还有她们带来的那些东西的文牒等等繁琐的手续都搞定,郝澄总算是松了口气,当天早早的应了卯,午膳都不在礼部用了,直接坐了马车就往郝府赶。
    江孟真听到门房来报家主回来,早早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招呼了竹青搀扶着他往门口的方向走。
    郝澄远远便看着自家夫郎脚步匆匆地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她心惊胆战地看了眼江孟真的肚子,他这个时候肚子已经鼓起来了,但因为骨架比较小,他穿着宽松的衣服,也没有显得特别奇怪,只是腰身处稍稍有些粗,步子也走得很稳。
    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加快了步伐到了江孟真跟前,口中还嗔怪道:“就是这么点时间,你坐着等我就好了,干嘛自己亲自出来接,又不是很长时间没见了。”
    江孟真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竹青在一旁收了手,由郝澄自个挽着江孟真回去。等到她进了卧房,勉强撑着洗漱了一下,然后沾上软榻倒头就睡。
    江孟真看她眉眼下的青黛之色,倒也没说什么,只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到他定下的菜都上齐了,他才伸手轻轻拍了拍郝澄的肩膀:“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郝澄起来扒了两口比较清淡的菜,吃了一小碗饭盒一小碗汤,擦了擦嘴巴后又重新趴到床榻上去睡。
    虽然没回来,她在礼部这几天其实也是睡了的,只是大部分事情都在忙个不停,一直没有歇息的时间,礼部那也没有那么多床铺,只能趴在桌子上,睡得腰酸背痛,也难怪她不舒服想休息了。
    江孟真命下人轻手轻脚收走了碗筷,又亲自拿了块薄薄的毯子给郝澄盖上。他实在睡不着,也爬到床上,坐到郝澄里头,背后垫了个软垫,拿了郝澄新写的故事在看。
    结果郝澄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竹青便进来说有人有急事要找,江孟真小心地才床上下来的时候,外头便跑进一个人来,还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江孟真冷了脸,识他脸色的竹青便连忙捂住报信人的嘴,先把人给扯了出去。
    那人还一脸无辜地瞪竹青呢,后者就训斥了他一句:“怎么不经过通报就闯进来,实在是没规矩!”
    一出来江孟真倒没有训斥那报信的小厮什么,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小厮歇了这么一会,也喘过气来,道:“外头来了个自称礼部侍郎的女子,说是找家主要救急,我们也怕耽搁了急事,这才一路跑过来通报。”
    这府上的人都知道郝澄在翰林院是六品官,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礼部侍郎是正五品官,比她家主子大了整整两级。
    而且各部侍郎虽然官位并不高,但论起实权,那和正三品官员差不多,熬够了资历一般升正二品的尚书,和郝澄这种侍读完全不同,她们府上自然不能轻易得罪。
    因着郝澄的缘故,江孟真是见过那位礼部侍郎的,他问了下小厮对方的样貌音容,便道:“将人带进来吧,等她见过了妻主再做打算。”
    门口到这里还要走一段时间呢,即便是有急事,他还是希望郝澄能有机会多睡会。
    礼部侍郎一进来,见到江孟真说了声:“妹夫。”眼睛便到处找郝澄的踪影,便找还不忘拿袖摆擦擦自己额头,问他:“郝澄贤妹呢,她在哪啊,我有急事找她。”
    江孟真说了声郝澄在屋内,她立马蹦进去把人给摇醒。郝澄一醒来看到礼部侍郎这张脸,还以为自己方才回家见到江孟真只是自己做梦呢,等到看清楚周边摆设才松了口气,道:“张大人怎么会在这?”
    张侍郎愁眉苦脸道:“这不是找你来救急嘛,贤妹你可别睡了,跟我出去,就算帮不上大忙,好歹给我出个主意定定神啊。”
    她说着就拉着郝澄往外头走,当然临走时不忘客客气气地对江孟真说一句:“借弟妹出去帮个忙,肯定平平安安地把人送回来。”
    郝澄连鞋子都没穿好呢,只得道;“你再急也得等我先穿好鞋,不然这个忙我可不帮你。”
    张侍郎脚跺个不停,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嘴上也不停嘟嚷:“那你快点,这么磨蹭,穿个鞋子比乌龟还慢!”
    当然在江孟真看过来的时候,她也连忙给个无害着急的笑容,转过脸来嘴上又催个不停。
    郝澄一路被她带出来,上了马车后,张侍郎就赶紧让马车妇带着走。
    等喘过气来,郝澄就问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
    张侍郎拿起水囊喝了一大口水,才道:“其实也不是特别着急的大事,只是我的担心不表现得着急点,妹夫他不肯放人。”
    郝澄瞪了她一眼:“若是不急,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还真掀开帘子要下去,张侍郎连忙拉住她:“开玩笑,开玩笑,这事情怎么能不急呢,我连家里都没有回去就直接来找你了,还不是那什么破帝国的事。”
    郝澄又坐回来:“那个国的使臣团闹事了?”
    以前的番邦小国就不会有这种问题,因为即便是对方的国王过来,在晋国皇帝的眼中,还不一定有当朝的一个一品官员地位高。所以那些使臣根本不敢闹事,敢闹事的,京兆尹都能很轻松的处理,到时候上报一下礼部,事情很快就平息解决。
    这月不落帝国可能实力和晋国差不多,兴许比晋国还强盛一些。这种国家的使臣团要是在本国出了什么问题,那搞不好就要引发两国战争,晋国皇帝不会愿意看到这个结局,礼部的官员也担不起责任。
    张侍郎脸都拉成了驴脸:“可不是嘛,还有个大问题,她们随行团带的译官被打伤了,现在人还昏迷不醒呢,事情的经过咱们现在也和这些人讲不清楚,要是再没过人来缓和一下,我这官也别想做了。”
    郝澄道:“那你拉我去想办法,我也想不到啊。”
    “译官已经让人去找了,但咱们国懂那些番邦国语的是有,这月不落人五六年才来一次,都是自带译官,这我一时间找不到啊。你不是懂一些乱七八糟的番邦语嘛,指不定这回能听懂嘛,我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你行行好,能不能行先试试看。”
    张侍郎嘴角都要急起燎泡了,等马车一停,她就火急火燎地拉了郝澄下去:“人就在里面了,贤妹你可随我下去吧。”
    第90章
    张侍郎拉郝澄下来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毕竟那月不落帝国的话实在是很艰涩难懂,发个音,舌头都是死命地往里卷。
    也就是因为对方的语言难学,月不落帝国来的频率又少,礼部才会疏忽这方面的人才。毕竟要学好一门语言是很难的,晋国也没有什么人有这种闲心去学这个。
    马车停的地方是大理寺,周围齐刷刷地站了几排官兵,大部分是黑发黑眸的晋国人,还有四五个白皮肤的,是月不落使臣团的护卫。
    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平均比晋国士兵要高了半截,身上的肌肉也很发达。郝澄被她拉下马车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刚好和这些外国人对上,果然这些女人都很凶,长得就是凶神恶煞的,胸前平平,但胳膊上那鼓起来的肌肉就和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超级夸张。
    郝澄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辣眼睛,连拉着张侍郎站定,瞥过脸去不愿再看。里面兴许是真的事态紧急,一见有人来,立马迎出个穿着青色官服的人来,个子挺矮,身板也是瘦瘦小小的,身上的官服也不见得多厚,在这种秋高气爽的天气,她头上还不断地往外头冒着汗。
    一见到张侍郎,她就两眼冒精光地扑了过来:“张大人,您可算来了,这里面那些个洋人讲什么,我们都听不懂。你说这审案审案,那也得搞清楚状况才好审不是,也不能仅听一方人的一面之词是吧。”
    别看人家个子小,力气还挺大,张侍郎身宽体胖,底盘还稳,但还是差点被她扑到,郝澄扶了她一把,差点也被带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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