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铺子果真如他所说是个百年招牌的老店家,里里外外坐满了人,伙计忙得热火朝天见了秦慢一大一小两招呼得话都来不及说。霍安无可奈何地塞了几粒银子,好容易在个偏僻角落里让出个座来。
    秦慢牵着雍和坐下,霍安唠唠叨叨地去给两人打点吃食,半大的男孩子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灵动生光地绕着里外吵闹的人堆转了一圈,小声道:“娘娘,一会你走吧。”
    秦慢诧异,雍和扁扁嘴:“一路上你数了好久悬铃,偏偏数到这家时反复数了三遍,想是有什么算计。”他大度地摆摆手,“你带我出来玩,我帮你一次,不过说好了顶多三炷香的时间,否则回去我要被爹抽骨头泡酒哩!”
    这孩子年纪看着小又任性骄纵,眼里心里的仔细半点不比寻常大人少,还真是雍阙从小带到大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这怎么个帮法,秦慢稀奇地看着他,就在他咬了两口肉馒头没片刻,忽然他弯腰捂着腹干呕起来了,声势惊人,小脸苦得和黄胆似的,吓得霍安魂不守舍连道“要命要命”地扶着他问:“小祖宗我说了少吃少吃!看吧!折腾出病来了!”
    说着间雍和呕得更厉害了,嘴里胡乱嚷着难受,店里人被他这一呕顿时没食欲,有的人站起来看,有的人不满着吆喝,伙计凑头来紧张道:“哎哟,小公子是积食胀气了吧,前头十来步远有药堂赶紧送去瞧把,别的耽误了会要命的!”
    霍安一看雍和确实不好的样子,哪还敢磨蹭,二话没说抱起人来拔起步就跑。跟着的不止他一人,秦慢索性丢不掉。
    他是不知道,前脚一走,攘攘的人群里眨眼就没了秦慢的影子。
    无人知晓,燕京这个地儿秦慢不是第一次来了,久别重逢,一切陌生又熟悉。但至少这个小小的铺子对秦慢来说还是依稀有两分记忆,京城的胡同勾勾连连,斗转曲折得像个迷宫,跨了这道槛再入那个门,秦慢站定在个阔郎的四方院中,中间一株樱桃树,一垒垒尚显青涩的果实丰硕喜人。
    “阔别多年,老朽想着小姐也该回来了。”
    吱呀一声门想,一个身影蹒跚着从阴影走出,朴素发白的灰袍,梳得整整齐齐的华发,一身一丝不苟唯有袖口处沾了几滴未干的墨水,他敛敛袖朝着秦慢作了一揖:“云氏血脉犹存,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得以慰藉。”
    秦慢微微仰起的脸盘转了过来,温润的眉眼如同水洗过后的山水,浅淡却不寡冷,她一笑,庸凡的五官中竟隐有蔽夺日月的惊艳一闪而过:“云氏方氏同枝连气素来交好,方爷爷如此客气是折煞我了。”
    ☆、第62章 【陆贰】往事
    方孟亭感慨万千地观察着短桌对面的姑娘,打那场血雨腥风的动乱后也有十来年没见着这位小主子了吧。
    犹记当年她才至豆蔻,皎若明珠,拖着松松散散的乌黑长辫扯着风筝满地跑,一不留神撞着了他的老腰,吓得他一跳,她反倒咯咯笑得很得意。方家男丁多姑娘少,他从小看她到大,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疼。谁能想到那一年的变故,摧枯拉朽似的将一切抹杀得灰飞烟灭。
    好在老天有眼她是活下来,可是这副样子落到方老爷子眼里老泪止不住地纵横,秦慢讪讪笑着:“我即福大命大地活着方爷爷也不必如此伤心了,”低头看看自己灰楚楚的头发,嘀咕着,“现在的样子虽没以前好看,但是胜在别致独特啊,好多人都以为我是西域人呢!”
    她的话逗得他苦中作乐,将眼泪左右擦了一擦,关切问道:“我在信中听你说是在上清山中休养,怎么突然来了京城?和谁人来了京城,可靠得住?现下住在哪里?”他一连串问得不喘气,最后皱着灰白的眉毛,“这京城是皇城根下,人多眼杂,处处不是公家的人就是黑白两道的人,你住哪里我都不放心。我看哪,还是趁早搬来方家住,只是要委屈下小姐,说是我远房侄儿。”
    方家现在是武林中举重若轻的四大世家,许多人不晓得在若干年前,方家是依着云家起势,方老爷子那时候和秦慢的爷爷是挚交也是主仆。后来云家中道落魄,方家侥幸得以明哲保身,看他的一通话仍是将云家奉主,倒让秦慢怪不好意思的:“劳您挂心,我也是猝不及防来的京城,所以匆匆忙忙联系了您。”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已告,“我眼下在外住得很好也很安全,没人动得了我。”
    方孟亭奇道:“小姐在哪?”
    “呃……雍府。”
    雍这个姓在京城里并不常见,方孟亭稍一琢磨想到了一个人,脸色骤然一变:“什么?小姐说得是东厂那群狗杂/种?”
    这个称呼可真够难听的,但是于他们这些江湖正道人士东厂在他们眼里只坏不好更难听得还有哩!
    方孟亭果不其然地动了怒:“小姐怎么能那些腌臜货色牵扯上?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朝廷的鹰犬,皇帝的爪牙,手里沾满了人命官司,迫害忠良恶事做尽,唾沫星子要能淹死人,整个东厂怕没一个活口!”
    方家说是武林世家,但门外诗书教化许多子弟要么在朝中为官,要么与朝中官员关系匪浅,恨起东厂来比寻常的江湖中人还要来得义愤填膺。秦慢觉得不能在这上面纠缠,否则今儿可能连雍府都回不去了,她连忙道:“我找老爷子您是有事而来,”她从袖中摸出个物什来,“您看?”
    搁在桌上的东西指腹大小,熠熠生辉,一看即知不是凡品。另一样则逊色许多,仅仅片零碎布角,上面沾染着星点乌黑,似是干涸已久的血迹。
    方孟亭先看了看那粒珍珠,又看看那个布角,他凝着眉先是拎起那布角在指尖一摩挲,嗅了一嗅:“有毒?”
    虽然时日弥久,但那点异香犹存,闻上去味道不大正统,古古怪怪不像个好东西。
    “是十八镜。”秦慢淡淡道,“多日前我在惠州遇上了柳家小姐,她身中十八镜的剧毒,我在给她治病时顺手摘了片带血的衣角下来。”
    方孟亭骇然至极,再看布角只觉得它面目狰狞:“这这怎么可能?当年十八镜是夫人亲手销毁也明令禁止不论鬼市白市都不准流通,也就不小心留了些余孽到宫里去,但宫里人晓得它厉害定是好生保存。现在时隔多年这个害人玩意儿怎么会重出江湖?”
    “正是如此我才来请教您,”秦慢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褪去,望着血布的眼睛抑郁得像天角压下来的阴云,“不瞒您,在柳家小姐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的性命折在上面了。一个是京官,一个是水鬼十三,还有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小姐,最后一个虽然没中毒,但是也和它有关。”
    “谁?”
    “千人百面。”
    这几个人乍一看,根本没什么关联,若是有关联雍阙肯定早就查探出来了,秦慢慢腾腾地叹气:“还有一件事您应该也不知晓的,前些日子我在惠州遇到伙土匪,他们的山寨底下埋了座地宫。”
    “什么地宫?”
    秦慢肃着脸慢慢道:“惠州是什么地界您忘了吗?我没猜错的话,是我先人的宫陵。”
    这可真把方孟亭可吓了一跳了,他猛地站了起来,佝偻着背东西来回走了两趟问:“那几个人先别说有什么瓜葛,单单就惠州地陵这事十有八/九是冲着您来的。”他绷紧着脸,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问道,“小姐你还活着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秦慢抠了抠手指想了想:“我师父和微纹是知道的,这两人瞒不住。至于其他人我没告诉,也不知道。”
    “当年云氏灭门灭得蹊跷,不是有内鬼偌大一个云氏怎就好生生地没了!”提起当年惨案方孟亭仍是一脸痛色,眼底下却是寒霜累累,“这么多年了云家人在这世上没有半点痕迹,突然一件接着一件冒出来了?这些畜生可真够心狠手辣的,我们还没找上门去报仇,他们倒先一步赶过来灭口!”
    “灭口是其一,我担心他们还有别的想法,否则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杀这么些人。”秦慢逐一分析起来,“任仲平被抓了,一个是他可能会解十八镜的毒破坏对方接下来的部署,一个还有就是对方可能也中毒了。不论如何,他们的目的总少不了一个,那就是捅出当年云家的事,或许再顺便将我也给引出来。”
    方孟亭耷拉着的眼里突然爆出精光,问得一针见血:“那小姐你是想还是不想翻出当年旧账?”
    这个问题好像问住了秦慢,小指头挠挠头皮她憨憨道:“没想过。”
    “……”方孟亭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多年物是人非这小姐的性子竟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她那嫉恶如仇的鲜明性子招多少人又爱又恨,爱她的人把她当做天上星子水中明月,痴心追捧;恨她的人就算恨得牙根发痒,那恨里也总夹带着一丝别样情愫。毕竟没人会不爱美人,尤其是小小年纪便艳压十番的美人。
    方孟亭想到这看到秦慢那张路人得不能再路人的脸庞顿时又一腔老泪起了来:“小主子,您这脸……莫不是当年烧……”他说道一半猛地闭上嘴,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耳刮子,姑娘家摊上这种事莫说死,那是生不如死!他哆嗦着嘴唇:“小姐,是老朽嘴贱,您……”
    秦慢一丝也不在意,这张脸虽说第一眼看上去不大习惯,但看久了也就那样了,何况它于她也并不陌生:“烧是肯定没少,只是为了保命当时吃了一味药而已。”
    “什么药?”方孟亭心头一跳,大凡吊命的药刚猛异常,多半会伤身子。好不容易云家得一血脉留存人间,再有个万一,他去了底下该如何面对云家一干亡魂。
    秦慢轻飘飘道:“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玄虚又莫名,叫他摸不着头脑。
    秦慢算着三炷香的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道是:“今日暂且一见,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既然摸不着动向不如以静待动,只是还要劳烦您老多留意打听。”
    “这是自然!”方孟亭连忙拱手道,还是不大放心,“小姐您住在雍府……”
    秦慢笑了一笑,显然让他不必再说,临了跨出院子门时道:“有一事我差点忘了与您说,来京城路上时我遇着了一方姓公子,像是您老家的人。”
    方孟亭一怔,随即领悟,顿时横鼻子竖眉毛地咬牙道:“我就知道那不成器的混账小子成日神神叨叨也罢,让他闭门思过竟然溜达出了城!他现下……和小姐在一处?”
    “哦这倒不,他护着一家谢姓人来了京里。因是您家的人,所以与您说一声。”
    言罢,秦慢欠身微微行了一礼,轻巧巧地沿着原路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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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牛肉铺子,霍安恰好带着催吐完的雍和回来,站在堂子中间东张西望,旁边几个便衣打扮的番子垂头丧气想是被狠狠教训了一通。他一张头恰好瞅见了秦慢闲闲哒哒地从人头里闪出来,跺着脚奔过去:“我的姑奶奶您去哪儿了啊!”知不知道一回来没见着她,差点把他魂都吓飞了!
    她是雍阙的眼珠子心肝,要是不见了,那他们的眼珠子和心肝也别想要了!
    “哦,去如厕了。”秦慢回答得轻轻巧巧,弯腰摸了摸雍和的头,和颜悦色道,“还难受吗?”
    雍和强行被催吐,一脸快拧出个偌大个苦字了,哭唧唧地哼了声。
    秦慢极是善解人意:“那就回去吧,以后得了机会再出来走走。”
    霍安松了一口气,这半天功夫已经状况不断,再逛到晚上他这条命都快没了!
    马车早在巷子口停好,秦慢牵着焉了菜的雍和慢腾腾地走过去,才到巷口不想杀出队人马,打头的人瘦巴巴黄花菜似的,笑容满脸道:“是雍督主家的秦姑娘吧?”
    霍安一看对方的行头心里一咯噔,一个地方出来的还能认不出来,他和个老母鸡似的将秦慢他们护到身后:“这位大拿在哪出高就啊?”
    轮到他,对方脸上笑容倏地少了好几分,拈着兰花指掸掸袖子,眼皮子都不带挑的,慢条斯理道:“您抬举了,小的不过是个跑腿送信的。今儿来嘛,是奉宫里头爷的指示,请秦姑娘前去叙一叙旧。”
    霍安心想,这回坏事了,皇帝抢人抢到街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这章督主没出来是不是想他了呀,不妨事马上就出来了!
    ☆、第63章 【陆叁】七寸
    对面口传圣喻,就算雍阙在场也断然没有理由将人留下,何况跟着的是胆小的霍安。
    眼睁睁地看着秦慢不得意上了另一辆赤色宝顶的马车,他脑子转得快起了火,还没想出个主意来雍和那小子先抖了机灵哭着喊着拉扯秦慢不放,一口一个娘娘:“娘娘要丢下和儿去哪里?和儿要娘娘,要娘娘!”
    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看得连着秦慢在内的一干人等傻了眼。宫里的黄门太监拿眼直瞅着秦慢,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她像是个能出这么大儿子的人啊。
    秦慢拖着雍和的手十分尴尬,唯唯诺诺地看了一眼霍安,又看向那黄门太监道:“这位小公公,我家这孩子不大懂事儿,和我亲。您看能不能让他跟去?”
    这要求提得简直莫名其妙!皇帝召你觐见哪有召一个再带一个的理儿?黄门太监一瞪眼,霍安跟风使舵马上接上话来:“这位小爷是我们督主的干儿子,以前也常跟着督主在宫里走动,规矩大致都懂不妨事的。您放心,带进了宫只管往司礼监的值房一丢就好。”
    一听是雍阙的干儿子,那黄门太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了下去,横竖看了雍和两眼,左右是个毛没长齐的男娃娃,一甩袖子:“罢了罢了,一同去吧。”
    霍安那面刚目送他们扬鞭驾马地带着人往皇城直去,回头马上绷紧着面马不停蹄地往雍府去了,皇帝居心叵测得赶紧支会督主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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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宫秦慢是第二回来了,上回来得太过匆忙尚未来得及看清它的全貌,这次马车走得不疾不徐,一路穿过太和、紫极、翔凤重重宫门将外景大致看了一遍。当然,以他们的身份,连偏门都不能走,走的是角门。
    进了内城雍和就不情不愿地被人给唤了下来,撩帘子前他使劲抓了把秦慢的手低声道:“娘娘不要急,我等着你,宫里都是爹的人有什么只管找个人传话。”
    没看出来,这小子到关键时候还挺仗义。秦慢冲他咧嘴一笑,傻乎乎的模样落在他眼里那叫一个不堪入目,哼了声就跳下了车。
    秦慢也是要下车的,下车后却是换了一方软顶小轿,轿帘晃悠悠的,朱红的宫墙流水一样地滑过,偶尔路过几个捧花抱枕的宫女都是急急忙忙地避到一边,秦慢连她们的脸都没瞧见就路过了。
    唉,都说宫里美人多,走到现在她看见最多的就是墙了,连方琉璃瓦都瞧不着。她那边兀自叹息,不晓得小轿过后那几个宫女站在那伸长脖子朝她看。
    “你说这是哪儿来的贵客,不像是哪个宫里的小主哇?”
    另一个轻嗤了声:“咱们万岁爷例外剑走偏锋,宫里的不稀罕。”她看看左右,附耳道,“我听说这个姑娘是雍督主带回京的,本来想做自个儿的夫人,不想被陛下一眼瞧中了。这不,眼巴巴地接进来了吗?”
    “呀,还有这回事?”听着的人大感惊讶。
    小轿到了静思馆外就停下来了,这是处独门独进的殿落,远离凤仪、清凉那些大宫。秦慢小心翼翼地跨进门,皇帝正弯腰站在那拨弄缸里的荷花,她要跪他轻轻摆了下手:“没什么人就免礼罢,跪来跪去的叫人心烦。”
    秦慢乐得不用弯膝盖,谢了恩典就默默地站在那。她虽然不懂皇家的规矩但也知道皇帝不发话她一介草民是万万不能开口。唉,她好好一江湖人士,自从和雍阙沾了边就再不得以往的逍遥自在。她有点哀怨,怀念以前跑跑江湖打打杂的小日子。
    皇帝等了半天见她没声息这才转过头来,人傻傻地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借着竹丛间的一缕光他肆无忌惮地将她仔细看了一遍,含笑问道:“你很怕朕?”
    秦慢心想,你是皇帝老子天下第一我不怕你怕谁啊?
    “我看你并不怎么怕雍阙,怎么我长得比雍阙面目可憎?”皇帝问得漫不经心,负手朝她走过来,站定在她跟前。暗中一比量,那时候他年纪小,和她差不多的个子,数年后他已经能俯视她的额顶了。
    为什么把她突然召进宫来,皇帝自己也不太清楚,说来不怕笑话对她他是有算计的,这算计和雍阙有关。先帝自己贪图逍遥,给雍阙这个人放了太多的权,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东厂这个庞然大物非先帝一人养成,然而江山传到他手里他是决计不能再看着一帮太监左右大燕的朝堂国运。
    秦慢和皇帝是旧相识,但这旧相识的过去一点都不如人意,说句不好听的她和宋微纹那时候作得死都够砍上一百回脑袋了。秦慢怕死惜命,生怕回答个不小心就让这个年轻帝王秋后算账,她谨慎地看了一眼皇帝又飞速低下头去:“没有,陛下也挺好看的。”
    什么也挺好看的?一听就打了折扣!皇帝不大乐意了,雍阙生得出众不假但太监嘛多少有点娘气,他一经天纬地的煌煌帝王难道不比他英武阳刚?!想到这他又有点心虚,毕竟两人初遇时他好像也不怎么爷们……
    “咳,”他握拳掩掩嘴,“你不必这么拘束,朕这次找你过来也就是想叙叙旧而已。”
    “叙旧?!”秦慢眼睛瞪得惶惶的,看吧!果然是找她来秋后算账的了!她喏喏地低着头,轻声轻气道:“这个,陛下是不是认错人了,草民出身贫贱,生长在山里,哪有机缘见过陛下呀。”
    “……”皇帝好气又好笑,他还没计较她倒想方设法地撇开干系了,他故意板着脸,“你是怀疑朕的眼神还是怀疑朕的记性?我就问你,那年是不是你和你师弟觊觎朕的美色把我绑了出去!”
    秦慢苦着张脸,她一贯没什么出息,皇帝一吓唬人就哆嗦,哆嗦也要叫屈啊:“陛下明鉴,我当初可没绑您去,我是请您去的。”
    什么人啊,还好意思叫自己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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