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桃想起纪梵之前说的话,急忙问:“纪梵,你认识罗兰?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纪梵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他那头华美的银发完全湿透,此时黏在额间、脸侧:“她可是幻界有名的通缉犯,曾经淹了十五座城池。”
    淹了……十五座城?
    阮桃表示这个消息太过惊人她消化不了。
    纪梵盯着卫玄之横在阮桃腰间的手,目光森冷,语气也有些不好:“她是人鱼一族的异类,天生双腿,不能化为鱼尾,于是被族人赶上陆地。但是她的眼泪却是最为强大的武器,可化作滔滔洪水,所以,我才说千万不能让她哭。”
    阮桃大喊:“就算你这么说也晚了!现在怎么办!”
    同时阮桃心里简直要崩溃了,明明罗兰看着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啊,风一吹就倒,为什么竟然如此彪悍!
    阮桃的眼睛在车间里扫了一圈,猛然发现在一个角落中,那个紫发华裙的少女正坐在倒放的洋伞中,伞面托着她的身子在水中漂浮,而她捂着脸,指缝中仍有泪珠滑落,滴在水里,立刻化为汹涌的波涛,向外扑去。
    “罗兰!”阮桃眼睛一亮,喊道,“别哭了!”
    “……殿下?”即使隔着轰鸣的水声,罗兰仍是听到了阮桃的声音,她迟疑了会,放下一只手,怯怯地回望。
    “你、你快把水收回去!”
    罗兰愣了愣,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咬着唇道:“可是……罗兰做不到……”
    阮桃呼吸一窒:“这不是你弄出来的吗,怎么做不到呢?”
    “你没听说过覆水难收么?”有温热的气息在她颈后拂过,卫玄之将阮桃的身子往上提了提,皱眉,“总不能让她把眼泪全憋回去。”
    阮桃气恼:“那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要放开手了,你自己找个地方抱好。”卫玄之果真缓缓松开手,阮桃一惊,顾不上跟他吵,急忙伸手圈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往前一靠,扑进他怀中。
    “你要干嘛?”
    卫玄之没回答。
    他空出一只手后,五指燃起红炎,在虚空中飞快地画着咒符,符篆成型后,他嘴中喃喃念着阮桃听不懂的晦涩话语,最后伸手一指,蹦出一字:“收!”
    在阮桃惊讶的目光中,灌满了一个车间的洪水仿佛受到吸引,迅速向着空中的符篆聚拢而去,争先恐后地扑了进去。
    而那符篆背后仿佛连接着异空间似的,那么巨量的水灌进去也没有装满,不过区区五分钟,这方洪水就被完全吸收干净了。
    阮桃目瞪口呆。
    卧槽……太不科学了!
    第十三章 论生病
    卫玄之抱着阮桃跳到地上,然后将拦在她腰上的手撤下,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他冷声问。
    阮桃心里苦,因为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纪梵第一时间奔到她身前,将她拉到身后,狠狠瞪了卫玄之一眼,才望向罗兰:“你竟敢谋害……”
    阮桃连忙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胳膊,逼他将话吞回去,以眼神示意他回头再说。没看到还有一个外人在吗,化妆品成精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说!更别谈还牵扯到诸神之镜这种玄幻的东西了!
    纪梵会意,他虽然还憋着一股子怒火,但还是听从阮桃的指示闭了嘴,只是脸上仍是不甘不愿。
    阮桃悄悄舒了口气,从纪梵身后走出,对着卫玄之,语气尽量放得真诚:“这一切都是误会,而且我认为现在的重点不是在那位姑娘身上,而是外面被你制住的那只鬼。”
    卫玄之问:“你是说那只厉鬼?”
    阮桃点头:“对啊,你能先把他放了么?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害人的。”
    卫玄之默了会,竟没直接拒绝,反而问:“那只厉鬼还保有神志,是你的缘故吗?”
    阮桃迟疑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那便说得通了。”卫玄之神色淡漠,“我当时封住他的行动,竟还能冲我大骂。”
    这特么就尴尬了……
    阮桃亦是沉默。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半晌,最后还是卫玄之先妥协,他伸手一勾,本来被束缚在车间外面走廊的宏哥便突然穿门而进,啪嗒摔在了阮桃脚边。
    他看到卫玄之的瞬间,立马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嗖一下躲到了阮桃身后:“妹子,这什么情况!”
    阮桃暗暗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赶快给人家解释清楚!”
    宏哥恍然大悟,忙将之前对阮桃说过的事又重复了一遍,听完后,卫玄之既不表示相信,但也没有立即提出质疑,只道:“我接的生意都是家族里派下的,传话的人只告诉我说这间工厂闹鬼,让我来解决,但是你们却说是知道有人在这里进行毒/品交易,所以才到这儿来逮人的,对吗?”
    宏哥连连点头。
    卫玄之若有所思:“这便奇怪了,我自日落起便候在这里,除了外面那圈守着的人,工厂里面根本没人进来过。”
    阮桃闻言一愣:“这……不可能啊?”
    她指指宏哥:“这里的交易地点是他偷听那个叫迟磊的黑帮老大的谈话才得知的,按理说,宏哥都变鬼了,没理由那些人会发觉啊?”除非……那个迟磊也是能见鬼!
    卫玄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没着急下结论:“顾客信息是绝对保密的,所以要想知道给我下了委托的是谁,就得回族中申请查看,此事尚有蹊跷,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阮桃也觉得这是最妥善的方法,他能找出幕后的人自然最好,就算找不出,这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他们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敲定由卫玄之回家中查委托人的身份,而阮桃则是负责看好宏哥,不许让他出去作恶。一开始卫玄之是想将宏哥给带走的,还是阮桃坚持,他才松了口。
    卫玄之临走前,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嘱咐她千万不要妄动,身形一闪,便消失于车间大门之后。
    待他走后,阮桃回过头,只见纪梵笑着对罗兰努努嘴:“这个人怎么解决?”
    罗兰身子一缩,抱着小洋伞站起来,神情无措:“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她脸上全是不安,阮桃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道:“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罢。”
    纪梵笑眯眯地凑过来:“好啊,殿下,我来背你回去吧?”
    阮桃一掌糊在那张脸上:“……滚!”
    ……
    然而阮桃最后还是被纪梵给背回去的。
    她趴在身下人宽厚的背上,夜晚的凉风拂过脸庞,道路两边的路灯飞速后退,看着看着,心头涌上一股倦意,她将头歪在纪梵肩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沉睡了的阮桃没有看见,纪梵在确认她的呼吸变得平稳之后,脚下猛地加速,化为一道残影呼啸而过,将宏哥和罗兰远远甩在身后,就如他之前承诺的,不到半个小时,就返回到了阮桃家所在的小区。
    他也没有走楼梯,轻轻一跃,直接跳上了五楼的阳台,拉开阳台门走进客厅,便正好对上了候在客厅中的阿莱尼斯和爱丽。
    “殿下似乎有点发烧了。”纪梵轻声道,他轻手轻脚地将阮桃从背上抱下来,再将她送进卧室,盖好被子。
    阿莱尼斯跟着走进来,皱着眉严厉质问道:“你是怎么看顾殿下的!”
    纪梵却少有地没反驳,静默了会,才道:“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发现罗兰的身份,才会害得阮桃落水受凉。
    阿莱尼斯懒得在这种时刻跟他计较,回头让爱丽去客厅的柜子中翻出退烧药,自己再去厨房端来一杯热水,扶起阮桃半哄着喂她服下药,而后将人塞回被褥中,严严实实地盖好。
    此时,阳台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阿莱尼斯掖着被子的手一顿,没有回头:“自己去把手尾收拾干净,别让那些人惊扰了殿下。”
    纪梵眯起眼,很是不满阿莱尼斯对他的指使,不过看了眼熟睡中的阮桃,到底还是忍了下去,冷哼一声走出房间,穿过客厅,手中已多出了一把匕首。
    抬手一扬,对准了落在阳台上的紫发少女,声音冰冷:“抱歉了,殿下家中不欢迎你这样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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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桃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她的身子仿佛在火中炙烤,又似乎融于冰中,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轮流往她身上招呼,令她在睡梦中都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她感觉有一双手落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旁边有人低语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滚烫的额间便覆上一抹冰凉。
    这丝凉意拉回了她的神志…
    阮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视野里都是模糊不清的。房间里亮着灯,她整个身子现在柔软的被褥中,迟钝地侧过头,她眨眨眼,眸里映出一头如墨的黑色长发。
    似乎是有人坐在了她的床边,此时正微弯着腰,手拿着湿毛巾覆在她的额头上。
    阮桃觉得浑身发烫,她费力地撑开眼皮,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可映入眼中的五官依然模糊不清,她凭着对那一头黑发的印象,轻声叫道:“……阿玉?”
    这是她对闺蜜闻玉暄的昵称,这种时候,她的记忆中能想起的只有这位陪了她十多年的好友。
    阮桃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因意外去世,她是由外公外婆一手拉扯大的。而到了高中,她又一人离开了家乡的小城市,来到s市求学,从那时起,陪伴着她、与她扶持着在这个大都市中生活的就剩下了闻玉暄。
    每当她生病,会彻夜不眠照顾她的亦是这位好友。
    阮桃知道自己现在烧得很厉害,甚至是有些犯糊涂了,她将人认成闻玉暄后便下意识开始撒娇:“阿玉,我难受。”
    她的声音因为发烧显得有些沙哑,鼻音很重,但语气里却多了丝从前没有的娇娇柔柔的味道,使得正在为她敷凉毛巾降温的阿莱尼斯一怔,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停了一瞬。
    他低头看去,自家殿下的小脸通红,唇瓣苍白无血色,发丝因着刚才的动作弄得有点凌乱,散落在枕间,衬得她越发苍白虚弱。
    此时,那双明眸半睁,眼睛里没什么焦距,却还努力朝着他的方向望去,身体上的不适导致那双眼里眸光潋滟,越发盈盈动人。
    明明并不是十分出色的五官,在这情态之下,竟展露出一种惊人的病态美。
    阿莱尼斯的动作只顿了顿,便又重新为她擦去额间冒出的冷汗,而后轻声应道:“殿下,您醒了?”
    阮桃模糊间听到有人应她,不由接着抱怨:“阿玉,身上好烫,我不要盖被子了!”
    说着竟真的伸手要去扯开被子,被阿莱尼斯眼疾手快地按下来,还不舒服地扭了扭:“好热……”
    阿莱尼斯一边按住她那双不安分的手,一边在床头柜上放着的水盆中洗了洗毛巾,重新覆在她额上:“殿下,您发着高烧,若不盖被子会着凉的,先忍忍,很快就不烫了。”
    阮桃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乖乖地应了声,安分地躺了回去。
    阿莱尼斯亦是松了口气。
    他其实以前并未做过这种照顾人的事,生怕阮桃会觉得不舒服,此时见她这般乖巧,心中安定了许多。
    不过事实证明他安心得太快了。
    病中的阮桃非常不好打发,她一改正常时候的性格,变得异常黏人,尤其现下她将阿莱尼斯错认成了闻玉暄,以往那些冲着闺蜜撒娇的手段全数往他身上使了去。
    “阿玉,我想吃麻辣烫……要吃火锅……”阮桃半张脸缩在层层被褥之下,只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双眼,提到自己最爱吃的食物,眼眸里填满星星点点的光芒。
    阿莱尼斯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是指什么,两个世界的饮食文化差距甚远,只能哄道:“殿下,等您身体好起来了,我便带您去吃,好么?”
    要说阿莱尼斯是真的没有照顾人的经验,病人的话,特别是烧糊涂的人的话是最当不得真了,若换了闺蜜闻玉暄在此,只会一巴掌将阮桃按回被子里,勒令她好好睡觉别做梦。
    阿莱尼斯这么温声一哄,阮桃先是甜甜地勾起笑,然后想是想起了什么,嘴角迅速往下撇,眼中泛起一层水雾:“阿玉,你以前都不让我吃的,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你是不是不爱了!不想管我了!”
    阿莱尼斯被这速度迅猛的变脸弄得措手不及,默了好一会,顶着阮桃控诉的目光,伸出手去,动作僵硬地将落在她颈间的发丝捞出,放到枕上,低声回答:“没有的事,我……很喜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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