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闻榕压低着的口气听上去很严肃也很紧绷,伴着无线电极不稳定的电流声,两个飞行员都清楚地听见有大量的枪声和恐怖尖叫声在那头响起,这让他们瞬间沉下了脸色的同时也赶紧回了句。
    “好……好的,闻上校!您请放心!”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两个飞行员都赶紧准备改变开始的降落地点,并试图先远离一点那些红色的异常气体,再赶紧通过空中通讯设备向塔钦汇报这件事。
    飞机的螺旋桨声在夜色中卷起大片大片的风雪,也让他们在半小时后顺利地靠近了阿里城外的另一块临时空地。
    而虽然对眼前的情况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里临时聚集的老人和孩子们给弄得眼睛都红了,更甚至亲耳听见他们因为与家人分开而不自觉发出的啜泣声也让这两位年轻人有些心头发酸。
    “孩子们,我的儿子还能回来吗……他说要先留在阿里城,和那些军人们一起守护我们的家……他还能回来吗?
    没有争抢,也没有吵闹,听从着指示一个个上来找好位置坐好的藏民们看上去都安静而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穿着厚实藏袍的老阿妈用很生涩的汉语问了前面的飞行员这么一句。
    听到这话,两个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飞行员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天才红着眼睛勉强地安慰了大家几句又把飞机给起飞了,当第一趟平民被顺利送到山脚时,两位飞行员也没耽误太多时间就准备返回阿里城接下一趟人了。
    可在这个看似一切顺利的当口,积攒了快有十几天的雨水却伴着红色的雾气而开始从天空中缓缓降下,而明显感觉到空中能见度因为下雨而越来越低,其中一位飞行员只能皱着眉和自己的同伴交代道,
    “要不我们先找个临时降落点吧……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恩,好。”
    两位飞行员意见达成一致之后就准备往积雪消融的地面靠近,但他们不知道这场红雾之后有些不知名的怪物已经从下方盯着他们很久了。
    当距离下方陆地已经越来越靠近时,忽然,一阵恐怖怪异的骚动毫无预兆地从外面传来,先是有十几个长着四五个大眼睛的红色瘤状物一下子砸在了他们的前挡风玻璃上,接着无法维持平衡的飞机也被迫摇晃了起来。
    两个飞行员见状脸色大变,当即就准备想些应对的方法,但迫降在悬崖边之后紧接着左侧机舱门就被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液态溶解声弄得开始腐烂变形,不过十几秒就有七八根沾满了大量绿霉的菌丝伸了进来。
    因为这一切来得突然,所以实际作战经验并不充足的飞行员们只能手脚发软,面色惨白地一时间也不敢动弹。
    而就在这些粘稠恶心的菌丝即将涌入机舱又把围捕到的猎物分食干净时,有一种浓郁奇异的花香味道却从外头的雪地上隐约飘散了进来。
    瘫软在驾驶座的飞行员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接着便听着外头传来那些怪物们畏惧尖锐的嘶吼声,又过了大概四五分钟,才有一只细瘦苍白的手从外面慢慢地打开了已经被损坏的舱门。
    与此同时,一个带着眼神莫名有些危险味道的英俊男人也把头探进来打量了眼他们,又显得有些疑问地眯起眼睛问了一句。
    “都没事吧?”
    “谢谢,谢谢……”
    被这个男人救了一命的飞行员们已经被吓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毕竟只要想到刚刚那个堪比生化危机的情况他们还是有些后怕。
    而见他们的确没什么事,也就自顾自地走进来又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因为严重的洁癖,蒋商陆下意识地就皱起眉擦了擦一下手上沾到的污血,等给自己点了个根烟凑到嘴边抽了一口之后,他才转过头冲两个飞行员开口道,
    “你们这是要去阿里城是吗?”
    “对,您……怎么知道?”
    “我正好也要过去,本来以为这次要我自己走上去了,现在看来,我的运气不错,我还没走几步,你们自己就从天上忽然掉下来了。”
    虽然蒋商陆的本意看上去是想缓和一下此刻紧张的气氛,但是惊魂未定的飞行员们还是有点笑不出来。
    而听到其中一个小子一脸好奇地问了句他现在去阿里城这种地方干什么后,本来在低头调整着自己手上的那个戒指的蒋商陆先是抬起头来,又显得挺意味深长地回答了一句。
    “去找人。”
    这般简短地回答完,重新低下头的蒋商陆也不打算详细解释自己的目的,事实上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并没有什么和人聊天的心情。
    而想到自己最后留在藏庙里的那封给明天早上一定会去找他的谢沁的信,他就在沉思了一会儿后,显得很懒散地冲前面那两个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而面色惨白的飞行员笑了笑道,
    “先赶紧检查一下右侧发动机有没有明显损坏,然后尽快离开这里吧,我已经感觉到有一些很不友好的味道在靠近我们了,大概……还有五分钟时间就又要爬进来了吧?”
    ……
    寄生在遏苦身体内的王志摩独自蜷缩在黑暗的墙角中,从空中不断的落下来的雨水滴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一切都和过去的很多次一样,无人的山洞,阴暗的小巷,潮湿闷热的下雨天,他这样的生物就是要在这样肮脏恶劣的环境下才能生存下去。
    他听到外面的动静很大很吵,血腥味和惨叫声汇聚成一片可憎可悲的人间地狱,但情况似乎正在朝向一边倒,因为有个叫闻木头家伙显然这次相当有耐心地等在这儿故意阴了他一把。
    而想到这儿,王志摩就这么侧着头听了一会儿古怪地笑了笑,接着又对自己身体里的遏苦自言自语了一句。
    “遏苦,你说要是外面那些相信了我的话的微生物到明天早上才知道,其实他们好不容易求来的白天和阳光就是杀死他们的最好武器,他们会不会恨我这个岁?”
    遏苦闻言不言不语,事实上属于菩提树的气息已经在这具身体里变得越来越微弱,而王志摩没有听到回答也只是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后,接着伸了个懒腰微笑着开口道。
    “不管了,反正他们也没机会知道我其实也是在利用他们了,毕竟他们那么向往阳光,那我只能尽可能满足他们了,反正我不喜欢阳光,我就喜欢呆在这样又脏又臭的角落里一直不停地淋雨,这才是我这种心理阴暗,又爱记仇的怪物最好的归宿。”
    这般说着,王志摩便慢慢地走出了这个角落,他知道外面现在有个人正在等他,这个人曾经是他的朋友,也给过他最宝贵的友谊。
    只可惜物种的先天差距让他和所谓的生命之树注定成不了能交心的朋友,而一脚脚踩过飞溅了一地的断肢和血污又抬头望向不远处,王志摩眯起白色的眼睛地盯着远处白发的闻楹勾起嘴角絮絮叨叨地开口道,
    “挺厉害啊……终于也学会背后阴我了?难怪我感觉到这里现在除了我们两就只有一些死人了,不过也好,正好留一个好好说话的地方,恩……那个马莎的小丫头也被你给送走了?那是不是说明原点……现在就在你身上呢?不过闻楹,我爸去哪儿了?”
    “被我送回第四象限去了,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被闻楹的回答猛地微微僵硬住了背脊,王志摩虽然脸上还在笑,但是笑得已经很恐怖阴森了,而知道这个看着不爱吭声的家伙现在就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而且明显已经成功了,脚下的土壤里已经有大量的白色菌丝伴随着怒气涌出来的王志摩只看着他又微笑着地开口道,
    “你知道上一个做出这种蠢事的次旦拉姆是什么下场吗。”
    闻楹听到他这么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把这些菌丝狠狠扎到了这只鸟的脑子里,让我身上的孢子吸光了她的脑浆,她现在就呆在第二象限里,你想去看看她快被那些饥肠辘辘的微生物吃光的尸体吗?我可以马上就送你去。”
    他恶毒的话语并没有引起闻楹的任何反应,事实上白发青年看向他的眼神里连基本的愤怒和厌恶都已经没有了,只有些许难掩复杂的情绪在慢慢波动,而见状只是嘲弄地眯起自己白色的眼睛,王志摩玩笑般的耸耸肩又显得心情不错地开口道,
    “哦,我差点都忘了,你已经和我一样成了彻底没人性的怪物了,怪不得看到我故意弄出来的这些事,你也没有什么反应了……其实你这个人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还记得你上次是怎么凶得要死的反驳我的吗?”
    “你说,王志摩!闭嘴吧!我才不会为了你们这些人去牺牲我自己呢!我就是这么自私!而且你们不许明着说我自私!不然我就要生气了!哈哈!这个世界上怎么会你这种总是活得很理直气壮的人啊?可你当初既然是这么觉得的,现在又跑来阻止我这是为什么呢?是想为了次旦拉姆这个可怜的母亲复仇?还是被这些无辜的人主持公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啊闻楹……”
    他用词尖锐的话让闻楹终于起了一丝反应,而在月光下逐渐恢复自己不断张开,不断长大的美丽树身,又抬起头看了眼自己树上那些俨然已经呈现出枯萎结荚的凤凰花后,终于下定决心彻底展露出自己生命之树一面的闻楹难得显得很有耐心地用一种平稳的语气回答道,
    “我这个人的确很自私。”
    “真难得,你居然亲口承认了?”
    “我之前确实一直没有尽到生命之树的责任,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现在没有资格把你亲自送去地狱去。我早就说过,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这个世上经历过不幸也保持住原则的人大有人在,无论你曾经遭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光凭你对并没有伤害过你的遏苦做的事,你对这里所有无辜的人做下的事,你就该死一千次死一万次……你已经彻底无可救药了,太岁。”
    这般说着,面对太岁绝对的威胁也没有丝毫退意的闻楹就抬起了血红一片的眼睛,他的脸上开始蔓延开一层艳红色的凤凰花纹路,眸子里也开始渗透出一层层残酷坚定的杀意。
    他身上曾经短暂消失过的那抹华美的红也仿佛在一夕间忽然回来了,那一簇簇火红妖娆,明艳不可方物的凤凰花在天空中越开越盛,盛极了的香味弥漫开来瞬间弥漫在了阿里城的每一寸角落。
    这一幕使那些红色花朵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张开翅膀,天生就着绝对攻击力的凤凰鸟,璀璨丹霞映衬下的凤凰花就像是一副绝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的画,而见状的王志摩只是缓缓沉下脸,又嘲弄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勾了勾又轻轻翘起嘴角道,
    “你尽管来试试看,看看现在的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杀了我。”
    伴着太岁自己的话音落下,他们脚下的地底像是忽然被惊醒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无数怪异粘稠的菌丝从房屋内部,土壤深处翻动涌现,不断挣扎出来,像一头头贪婪腥臭的野兽一样张开血盆大口就和凤凰花缠斗撕扯在一起。
    而亲眼看着眼前这几乎毁掉阿里一切建设的灾难发生,心中充斥着傀意和不忍的闻楹只皱起眉用尽全力地阻止着眼前的太岁继续发狂的行为,但在他的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那时他和蒋商陆在哈萨克的天鹅湖边,低头喂着那些野生天鹅的蒋商陆笑着和他说的那番话。
    “……你别总是给自己太多压力,无论是生命之树还是其他和我们不一样的生物,在更遥远的时代其实都只是压根不存在的尘埃,据说在亿万年前,在地球形成之初的太古宙中,伴随着恐怖的火山爆发,一个暴躁充斥着怒意的冥古宙也积攒出了一场诞生新生命的力量。”
    “一颗颗剧烈燃烧的陨石从遥远的外太空进入云层,化作火球砸在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地质活动剧烈,火山喷发遍布,熔岩四处流淌,而在那时的地球上,真的就这样持续遭到了四亿年小行星和彗星的攻击。”
    “这听上去是不是很让人绝望?但是你相信吗闻楹?在这场也许一不小心就能彻底毁掉地球的灾难之后,地球上最早的海洋居然就神奇地诞生了,危海,宁静海,晴朗海,肥沃海和风暴海,我们这个地球上最早的五个海洋就诞生在这场灾难之后,此后的微生物,还有紧随而来的动物才开始在海底蠕动,健康充满生机的植物也才在地面上生长,这么一想,这是不是一件让人心中充满无限希望的灾难了?”
    男人的声音渐渐地变得微弱遥远,闻楹混乱烦躁的思绪也伴随着身体上被撕咬的剧痛而被迫拉了回来。
    而距离这场顶端生物之间有关生存环境的争斗,此刻已经整整过去近一小时,直到阿里城地面下属于冈仁波齐的心脏声越来越响,清晰明显到暗自找寻了它许久的闻楹就差一步就要确定他在哪儿了。
    只差一点点,在地底慢慢蔓延开来的细小嫩枝就要触及到那颗跳动的,充满生机的心脏。
    可是还没到,还没到,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这般想着,脸色惨白,被雨水打湿的长发垂落在面颊的闻楹稍稍退后一步,越发往上生长,简直快要触到最遥远的天空尽头去的树枝也在强酸性的污染雨水中渐渐地显现出枯萎的模样。
    面颊上同样被他打得都是血的王志摩见状直接一把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在把他枯萎残败的树枝使劲踩断,又疯狂憎恨地看向他的眼睛后,这两位曾经的挚友只是各自形容狼狈地对视着,接着用菌丝的缠住着他树枝的王志摩恶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后又笑着问了一句道,
    “这下可以给我把原点交出来了吧,木头?”
    嘴角都是血迹的闻楹被打得直接侧过脸,他充血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太岁,却明显不想和他说上一句话。
    而他的这种固执的态度显然激怒了已经彻底理智的太岁,但就在他眯起眼睛刚要抬手直接刺穿闻楹的心脏时,太岁却感觉身体内部好像有什么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好像靠近了他的心脏,这让他很不安,很害怕,几乎想立刻捂住自己的心口。
    但显然之前那么多努力,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的闻楹并不想给他这个喘息的机会,因为看似被他压制的没有力气再还手的闻楹已经迅速地抬起手,紧接着眼眶因为惊恐而下意识睁开的太岁就感觉到自己的一只眼睛被什么很尖锐的树枝给一下子扎穿了。
    失去一只眼睛的剧烈痛苦让他捂着自己的脸颊退后了一步,又狼狈地跪在了地上颤抖了起来,从阿里城下方的地底死死抓住他心脏的闻楹摇摇晃晃地走近了他,在抓住太岁的头发后让他抽搐着仰起脸后,这才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道,
    “从遏苦的身体里……立刻给我滚出去。”
    “不……不……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
    扭曲着面容死死地瞪着眼前的闻楹,愤怒叫喊着的太岁的一只眼睛还在不停的流血,泪水不断地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可是他还是偏执地死死抓住被他寄生的遏苦,就像是明知道自己死定了也一定要拖着他下地狱一样。
    见状的闻楹忍无可忍地皱起了眉,刚要想想什么办法让遏苦赶紧从这种被迫寄生状态中解脱出来,他却眼看着本来还在歇斯底里的太岁忽然面容扭曲着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一张疲倦而安静的面容重新出现在了这张俊秀慈悲的脸上,而当那双青色的眼睛慢慢地看向闻楹的时候,闻楹先是一愣,接着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这就是恢复了自己神智的遏苦。
    “闻……楹……赶快杀了他……也杀了我吧……”
    “他根本就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我知道……可我已经……身处于苦海,也没办法回头了。”
    菩提树这般说着只是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苦笑了一下,他能控制住太岁的时间其实有限,刚刚也是因为故意在身体里和太岁说话,才让他暂时分心自己得到了这么一个出来和闻楹说一句话的机会。
    而恍惚地想着过去匆匆百年自己其实从未真正明白过什么是情爱,最终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只是一个罗里吧嗦的家伙在藏庙里雪地里走不动路,只能趴在他的背上笑嘻嘻地说的话。
    “我和你啊,遏苦,爱说废话的人其实都很缺爱的,因为他们都特别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像我一样!你别看我平时很能说啊,但是我要是不说话别人就更加不会注意到我了啊,你说是吧?话说咱们俩关系怎么好,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谁呗?我保证不去告诉木头,也不告诉小糖,也不告诉……”
    “我……喜欢他,我一直……喜欢他,所以你就……成全我吧。”
    断断续续地向闻楹说了这么一句话,扯了扯嘴角的遏苦知道身体里被他压制着的太岁也听见了自己的这句话。
    而不知道为何就沉默下来,明白他的心情所以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的闻楹最终只能闭上自己的眼睛又轻轻地点点头,下一秒从生命的根源处已经紧紧缠绕在了一起的遏苦和太岁便同时感觉到了一种心脏被狠狠地扎穿捏碎的痛苦。
    遏苦失去生命力的身体慢慢地倒在了地上,伴随着岁在他身体里的彻底的死亡和消失,几乎充斥在阿里城每一个角落的白色菌丝也开始枯萎直至完全消失。
    脸色苍白的闻楹见状只是俯下身将地上的遏苦抱了起来,等回头看了眼自己已经高大到几乎触到天空的树身后,保持着自身灵魂的状态的闻楹往前走了两步,又在头顶月光的照射下一步步跨过一个仿佛穿透了春与秋,日与夜的奇妙平衡点后,最终看到了站在尽头的王慧生。
    而老人只是佝偻着背安静地的等在一个里头隐约是夏天的边界线旁边,见闻楹慢慢过来了才低头看着他怀里的那个人红着眼睛笑了笑。
    “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就是志摩先生的诗,所以我给我的儿子取名王志摩,教他读的第一首诗也是再别康桥,里面有几句我特别喜欢,在分开之前……就送给你吧,闻楹?”
    “恩。”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流,是夕阳中的新娘……”
    伴着背着自己的儿子尸体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老人的诗,终于了结这充斥着痛苦不幸的一切的闻楹独自站在这渐渐变得空旷的世界里出了会儿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围,眼前有无数通向未知世界的路,也有无数闪烁着灵魂光芒的坐标遍布在他的脚下,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这里的每一条路都不是他回去的路,这里的每一个灵魂也都不是他深爱着的那个灵魂。
    而从此刻起,他脚下的这个地方或许就应该被叫做原点了,眼眶莫名有些异样感觉的闻楹只是慢慢地回过头看了眼自己来的时候明明还在,现在却已经彻底消失了的路,又轻轻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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