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我很吃这一套。”闫宝书用脸在陆向北的下巴上蹭了蹭,“你都听说了?”
    “嗯,回来的时候我爸告诉我的,哎……我爸说最近是多事之秋,各种事务要忙,婶子走了也没过去帮忙,实在是说不过去。”
    闫宝书摇了摇头,“你爸爸已经让人捎钱过来了,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呢。”
    “这都不算啥。”陆向北下巴抵在闫宝书的肩膀上,问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你难受。”
    闫宝书微微一笑,回手帮陆向北顺了顺翘起来的刘海,“怎么头发长了也不知道剪啊。”
    “哎,西北条件艰苦,哪有那个心思和时间啊,明儿找个时间我去剪了。”
    “嗯,这几年知道你在队里很受重视,这往后的前途应该不成问题了,一早我就知道你是这块料,不像我,还在混呢。”
    “没事儿,我不嫌弃。”其实陆向北回来就听说了有关于闫宝书的事情了,家里卖衣服,外边还和完四宁搞了个桌球之类的,小买卖干着还挺不错的,既然他没有把摊子拉出来摆,这事儿也没人管的了,所以陆向北并不打算问了,但是完四宁这个人……陆向北在得知闫宝书和完四宁搅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主要是吃醋来的多。
    “你倒是想嫌弃,哼哼,后悔可来不及了啊。”闫宝书朝他大腿上拍了一巴掌,随后调侃道:“这腿毛越来越多了,冬天是毛毯,夏天是凉席啊。”
    两个人肆无忌惮的笑着,等笑够了,陆向北的体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一场电光火石般的战斗拉开了序幕。这一折腾就是一下午,直到静儿从闫宝书家回来,在陆向北妈妈的嘱咐下过来叫他们两个人吃饭。
    静儿看着紧闭的门,拉严实的窗帘,表情是一堆的问号,不解的同时还问出了口,“你们两跟屋里捣啥鬼呢,吃饭了,快点出来。”
    闫宝书几乎都起不来床了,腰疼是一方面,主要是腿软,他趴在床上瞪了陆向北一眼,“这下好了,你说咋整吧。”
    “怕啥,咱就跟着屋里吃呗。”陆向北穿好衣服,嘱咐道:“你在躺会儿,我去把饭端过来。”陆向北开门离开,没过多久就端着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回来了,“过来吃饭,可香了。”
    闫宝书穿上衬衣,套上裤子下了穿,坐到桌前和陆向北吃饭,两个人时不时的看对方一眼,随即就会冲对方微微一笑。陆向北觉着闫宝书还是有些瘦,因此多给闫宝书盛饭,还往碗里舀了汤。
    闫宝书的嘴里都快塞不下了,“我说你别给我夹菜了,我吃不下了。”闫宝书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说:“你是把我当猪了吗。”
    “看着你太瘦了,想让你多吃点。”陆向北放下筷子,双手撑在桌子上看闫宝书:“吃,多吃点。”
    闫宝书也不拒绝,端起饭碗继续吃。陆向北眼中透着浓浓的爱意,他张了张嘴,选择了以为是最佳时机的时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宝书,我这次回来是来接我爸妈的,还有你……”
    “嗯?”闫宝书怔了怔,“啥意思啊?”
    陆向北叹了口气,把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告诉了闫宝书。原来,他这次回来不仅仅是从大西北返程那么简单,他同时还接到了上头的调遣文件,他几年的当兵生涯结束了,他被安排到了北京,所以他这次回来,要带着父母过去,与此同时,他还希望闫宝书也跟着他过去。
    “你……愿意吗?”
    闫宝书觉着这都不是事儿,继续吃饭,“嗯,可以啊,不过不是现在,我手头还有太多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呢。”
    陆向北看着他,“那些都不重要,你跟我走吧,到了北京,我总能想办法养活你啊。”
    “哈?”闫宝书哭笑不得,待放下饭碗后,笑着说:“别开玩笑了,我愿意跟你去北京是有原因的,一呢是我愿意跟你过去,二呢是宝龙要是考上了电影学院,我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过去照顾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目的,至于你说的养活我,还是算了吧。”
    陆向北脸色沉了下来,“你是信不过我?觉着我没办法养活你?”
    闫宝书觉着这话不对味,微微皱眉道:“陆向北,你觉着这话说着不别扭呢?我有手有脚的,没到你养活的地步啊。”
    “可是,我是个男人,我有责任……”
    “打住。”闫宝书多少有些生气了,“陆向北,你别忘了,我也是个男人,我不可能让你养活我的。你不必把给自己太多的责任感,我个人觉着,你的责任就是要守住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变,是最好的。”
    陆向北被说的哑口无言,沉默了好半天才面色缓和道:“我知道我的话有些不妥,但我的心情你应该明白,我只是不希望你苦了自己。”
    “嗯,我当然明白。”闫宝书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笑道:“你放心的带着你爸妈去北京,过段时间我就去找你,你看怎么样?”
    陆向北叹了口气,“看样子我是没希望直接把你带走了!”
    “好了,别那么大男子主义了,说不定以后是我养活你呢。”
    “哼,打死也不可能。”
    陆向北在这边逗留的时间不会太久,这期间他和闫宝书形影不离,就连闫宝书在文工团工作,他都会在一旁看着,搞的文工团的同事没事儿就会开他的玩笑,“哟,宝书来上班还带个保镖啊,够带劲儿的啊。”
    陆向北这次只带了陆建军两口子,至于他上头的三个哥哥,仍旧留守在这里,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根,陆向北迟早都是要回来的。陆向北在这边停留的时间屈指可数,一共就五天,五天后他便带着陆建军两口子踏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陆向北和闫宝书又一次的分别,不过他们都没有感伤,因为他们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再见面的,下一次,他们不可能再分开了。送走了陆向北,闫宝书的心也沉了下来,一周之后,也就是年关前夕,闫宝书拿到了他在文工团的最后一次工资,三十八元。
    闫宝书自由了,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动荡以及个人感情还有各种事情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自由,一个自由的人,一颗自由的心,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闯他想要的未来了。
    一九七九年夏天,闫宝龙去北京上学了,他在经历了艺考之后成为了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他带着闫宝书的希望,载着青春的阳光,以及个未来的期盼,踏上了疾驰的列车。
    闫宝书在闫宝龙走了之后,他跟陆向北通了电话,在简短的表达了思念之后,他直奔主题,希望陆向北能够暂时代为照顾闫宝龙,陆向北很爽快地答应了,说,“你弟就是我弟弟吗,没问题。”
    一桩心愿的圆满让闫宝书又轻松了不少,紧接着他和完四宁去了东方红村,把两百块钱交给了闫宝山。养殖事业是需要循环渐进的,不可操之过急,所以初步投入只能少,这些钱加上闫宝山自己手里头的,足够买上四头猪羔子。
    闫宝书在东方红村没待几天就走了,至于金桂琴去世一事,闫宝书有是顺便和闫宝山提了一下,后者的表现很冷淡,淡淡的哀伤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后……再没有而后了。
    七十年代末,闫宝书进入了正式开展事业的阶段,他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了静儿和闫宝福,随后就和完四宁买火车票去了上海。至于闫宝书从文工团离职一事,闫宝福可是发了不小的脾气,不过……现在没事了,或许闫宝福也觉着,闫宝书是能够折腾出名堂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还有闫宝书去俄罗斯通商,我想南方的看官应该不知道凯撒吧,在东北还是挺红的,我是说以前,我妈妈还有一件的,后来家里进来小偷了,把凯撒给偷走了,哈哈哈
    第155章
    闫宝书在和完四宁抵达上海之前,特意给陆向北发了一封电报,至于后来的事情,也是闫宝书见到了陆向北之后才听说的。一九七九年,即将进入八零年代,闫宝书闯荡事业的生涯第一步选择去了上海,不过这里并不是他开展事业的首发站。深圳,那里才是闫宝书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一九七九年,深圳不在是一个小渔村,这里拥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在国家的开放政策以及便利的交通,经济得到了迅猛的发展,于是,深圳于一九七九年设立为市,八零年建经济特区,从此,这个地方将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成为了不少人魂牵梦绕想要一探究竟的地方。
    八零年的春天,闫宝书和完四宁已经在上海待了有两三个月了,他们租住在一个二十五平米不到的小屋里,这家的房主并非是纯正的上海人,听说以前上过战场,还杀死过好几个日本鬼子,临老了,腿脚也有些不利索了,但他为人古道热肠,紧紧收了他们十块钱的房租费。
    四月中旬,上海的天气间暖了,由于房间太小,闫宝书养成了无烟不能舒坦的地方,为了防止屋子里烟雾缭绕,他只能开了窗户,坐在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小桌子上写着东西。日记,仿佛是老天赏赐给这个年代的人们的一种特别礼物,或许这也是一种习惯,闫宝书在离开家这么久以来,渐渐地养成了习惯,他开始写日记。
    不过,与其说这是日记,不如说更像是散文。这个年代有文化的人都喜欢写一些辞藻华美的句子,优雅而又动人,也有一些喜欢剑走偏锋,写一些阴暗面的东西出来。闫宝书这纯粹是瞎写着玩,并没有出书当作家的打算。
    闫宝书看着窗外小巷子里的场景,对面窗户前挂着的衣绳上晾晒着刚洗过的衣衫,行人走小巷中走过,操着闫宝书听不懂的上海方言,偶然间,一个漂亮的姑娘穿着波点裙子从窗前经过,闫宝书抬起头与她对视,彼此间微微一笑,这大概就是一面之缘。
    闫宝书再次低下头,写的正入神之际,房屋门被推开了,完四宁走了进来,兴奋至极的说:“宝书,你瞅瞅我弄啥来了。”
    闫宝书回过身,竟然看到完四宁的脸上挂着个蛤蟆镜,身上的花衬衣虽然鲜艳,却意外的配他,裤子是闫宝书从家里来之前,特意让静儿和嫂子帮忙裁剪制作的。喇叭裤,也正是这个时候流行的,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不要太受年轻人们的喜欢。
    闫宝书知道完四宁弄回来的是蛤蟆镜,只因为上个月他阴差阳错的了一部电影,《大西洋底来的人》。这部电影是1977年由nbc出品的,其中老麦带着蛤蟆镜的形象,亦不知迷倒了多少中国人。
    完四宁就是深受感染的人之一,他此时兴奋的异常,站在狭小的房间里摆着和老麦一样的酷酷的造型,“宝书,我这样好不看?精神不?带劲儿不。”
    闫宝书笑不可支,“还行,就是着脑袋吧,我得给你捯饬捯饬。”
    “咋捯饬啊?”完四宁走过来,“你是不知道,就你这喇叭裤做的,不比百货里卖的差,就是料子不咋地。”
    闫宝书笑道:“不急,往后有机会穿好的,哦对了……你这脑袋就不想弄个飞机头?”
    “啥是飞机头?”
    “找个机会,我给你弄。”
    “那你不弄啊?”
    “我就不必了,毕竟我喜欢返璞归真。”闫宝书也不是不想弄,只是他驾驭不了这个发型,就算在流行,他也不想弄。所以他宁愿留着平头寸头,也不想搞个飞机头。不过,闫宝书还是在审美上小小的追求了一把,也就是穿了自己做的喇叭裤。
    喇叭裤的要求就是裤脚开的越大越好,不过也要讲究形状,做的过分了,就是阔腿裤了。除此之外,这个时候男士皮鞋也都流行起来了,尤其是“三节头”的,鞋钉越多越好,鞋尖越尖越好,甭管舒服不舒服。不过,一双高档的男士皮鞋还是非常难买到的,毕竟需要外汇券。
    “哎,那都听你的。”完四宁高兴了一阵子,随即脸色就不那么高兴了,他深叹了一口气,“宝书,咱两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啥?”
    闫宝书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说:“过来长长见识,回去好吹牛逼啊。”闫宝书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也不怕和完四宁实话实说。不过完四宁既然已经开始担心了,那就证明他已经开始担心钱的问题了。
    闫宝书安慰他说:“不用担心,手头还些钱,除此之外我能挣到外快。”
    “啥外快?”
    “这不就是吗。”闫宝书指了指手上的日记本,“写了东西,找个时间邮到报社,如果能出刊,咱们就有钱拿了。”
    “哈哈哈哈,还是你小子有才儿,换了我可不行。”
    闫宝书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在北京那么久,是怎么活下来的?”
    “哈哈哈,瞎胡混呗。”
    “行了,你也别想着瞎胡混了,等我写完这点,咱两出去转转。”说完,闫宝书转过身开始认真的写他的手稿。闫宝书的确没有想过当作家,不过出门在外能挣一个子儿也好过于太节省。
    闫宝书在没有了完四宁的打扰之后,他开始闷头创作,一个小时候他终于收工,卷起手稿揣进兜里,带着完四宁出了门。闫宝书和完四宁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后去了趟邮局,把手稿邮出去后就找地方吃去了。
    在上海待着的这段时间,闫宝书除了写日子以外,更多的时间是带着完四宁去各个百货公司转悠,毕竟他能够记住的流行趋势不多,他需要在这里进行实地考察,一边欣赏这个年代的美,一边记下样子,晚上回家就按照记忆画出图纸。
    闫宝书可没打算久留上海,所以他尽可能的把考察工作做好,做细。而这天闫宝书刚好和完四宁再次来到百货公司,两个人这才刚进门,迎面就被一个蓬头垢面的丫头给撞了个正着。闫宝书走在前头,所以被撞的有些疼,他弯腰捂着肚子,看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姑娘说,“姑娘,你没事儿吧?”
    那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起头刚要和闫宝书道歉,话却说不出口了。
    闫宝书见她欲言又止,忍不住地打量了她几眼,这不看还好,一看还真就吓一跳。完四宁或许不认识她,但闫宝书却非常有印象,“你……你不是……”
    “你认错人了。”姑娘拔腿就走,没走出几步闫宝书就已经和完四宁追了上来,两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完四宁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姑娘谁啊?
    “你们想干嘛?再不让开我喊人了啊。”
    闫宝书连忙抬起双手,“你知道的,我们并无恶意,咱们认识的对吗?我想我应该没有认错。”闫宝书对这个姑娘还是有些印象的,但却因为时间长久已经忘记了她叫什么,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来了上海。
    “我都说了……”
    “我知道我没有认错人了。”闫宝书斩钉截铁道:“你怎么来上海了?”
    那姑娘见闫宝书真的认出了她,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慢丝条理地整理了衣服,又用手撩起了散乱的头发掖到了耳后,尽管多年之后,她已经二十六了,但就长相来说,还是少女的模样。
    闫宝书松了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好歹是老乡,找个地方吧。”
    “行,你找地方吧。”
    闫宝书带着一脸茫然的完四宁走前前头,后头跟着个姑娘,完四宁十分好奇,小声问道:“这姑娘谁啊?”
    闫宝书笑了笑,“她看起来像个姑娘,可年龄上来算,咱得管她叫姐。”
    “哈?不她到底是谁啊?”
    闫宝书叹了口气,“她叫什么我忘记了。”闫宝书因为她的出现勾起了曾经的回忆,当年的高百川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劳动改造了,这个因为庇护高百川的女人被厂矿开除,之后就失去了踪影,万万没想到,他能在这里见到她。
    完四宁听完了过去的事情,不禁叹了口气,“这女人也是够傻的,高百川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渣怎么能护着?”
    闫宝书摇了摇头,“高百川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装相的功夫一流,别说她当时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就是厂矿大院里多少老爷们不也都被他骗的团团转吗。”闫宝书惋惜道:“看样子她过的不太好,当年她冲出来是我所料未及的,虽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可我特想知道,她现在后悔吗,如果她后悔……”
    “你想怎么着?”完四宁看着他。
    闫宝书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吧。”
    第156章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然而闫宝书和“旧相识”在大上海遇上却没有多么激动,相反的竟然是看到了她混的如此凄惨而觉着有些难过。闫宝书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不过后来在和她唠嗑的过程中,她自己说道:“我改名了,现在叫薛冰。”
    闫宝书为此感到十分惊讶,没想到她现在连自己的本名都不想要了。闫宝书和完四宁带着她找了一家小餐馆吃饭,几人落座之后,闫宝书便问道:“你来上海多久了?”
    薛冰挤出一丝苦笑,抬起手时手指灵活的动了几下,而后说道:“事情发生了以后,高百川被送去劳改了,我因为那件事而被我爹责怪,觉着我丢老人,一气之下就带着我来上海投奔亲戚了,就结果而言吗……没那么顺利就是了。”薛冰也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情,她在饭菜端上来后可劲儿猛造了两个白面馒头,又吃了一大碗的热汤面,可见其实真的饿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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