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季岩又联系许佑和唐朝,商量一下公关方案,如果杜沅一直被人跟踪的事曝光,应该怎么用哪个点、怎么引导舆论,尽量不要让网友把炮火都集中在杜沅身上。
    等挂断电话,医院就到了。
    这时,杜沅刚要下车,却被季岩一把拉住了手腕,重新关上了门。
    黑夜之中,他低沉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阿沅?”
    杜沅回头,看向季岩,刚要勉强笑笑,说一句“我没事,你别担心”,就被季岩用力摁进了怀里。一如从前,她阿公阿婆相继去世的那段时间:她伤心,对未来感觉到惶恐,可越是如此,她表现得越是冷静,在办丧事期间,她甚至都没怎么哭,她父母因为航班延误没能及时赶回家,从停灵到做法事再到出殡,她全程都表现得很冷静,从接待宾客到安排家里的大小事务,感谢来帮忙的邻居,感谢来吊唁的亲朋,她做得有条有理,可只有她一个人时,她整个人都变得没有一丝活力。
    那时候,季岩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平时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从来没对他讲过一件不开心的事。她对他说不开心,并非就真的不开心,只是故意说着玩儿。等她真的遇到事儿了,她反而会一个人默默地扛下来,什么都不讲,等事情解决了,才像是说什么有趣的事儿一样说起,一笑而过。
    可就是这样平时满脸笑容的人,却在发生变故后,一度安静而孤僻。她不是变得不好了,只是要自我消化自己的消极情绪,无法再去逗别人开心。
    他看到的杜沅,哪怕那时候年龄极小,却努力地不让家人担心。她承担着该她承担的东西,不该她承担的,有时候她也承担了。
    就像从前他陪着她一样,现在,他陪着她,这让杜沅感觉到安心。她靠在他怀里,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又觉得没脸,受伤的,是秦卉,她有什么脸哭呢?
    季岩身上,她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端,她忽地就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季岩能看到,见到的,绝不会是笑容,而是一脸无奈凄苦。
    她听到季岩担忧的声音:“阿沅?”
    她再度闭了闭眼,压抑着心头翻滚的情绪,看上去冷静而理智。这时,季岩捧住她的头,凶狠地吻了过去,试图唤起她的斗志。杜沅亦回应他,亲吻他,一吻结束,她才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放心。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揪出来。”
    她沉沉地吐了口气,心头的闷痛并没减少,说出的话却有条有理:“明信片上写的是第一个,说明还有第二个……”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季岩打断:“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漆黑的双眸看着她,和她对视:“你记着,这事儿不是你的错,是那个跟踪你的人做的,现在,你必须要振作起来。至少,在今天晚上,你要为你自己想一想。”
    杜沅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季岩说:“待会儿警方做笔录,关于叶雨和私家侦探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他的声音也有些哑:“杜沅,这是犯法的。你不想想你自己,至少应该想想我。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五年,一直都没有别人,我只能接受你,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如果你受到伤害,我会比你更难过。”
    杜沅心头一震,她低了头,几秒钟过去,才说:“好。我都知道的。”
    她和季岩、江泽、小宋四人进了医院后,就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等消息,江飞舟眼圈儿都是红的,整个人都笼罩着悲伤的气息。
    杜沅向他道歉,他并没有迁怒,警方已经给他和目击证人做过笔录,随后,就差杜沅了。杜沅如实地把自己如何受到三枝蓝色妖姬和明信片的事情对警方说明,又看了证物,确定案发现场的明信片和自己收到的明信片花色、大小都一样,字迹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后面,她又对警方派来给她做笔录的女警员说:“我怀疑是叶雨。之前我和季岩在影视基地拍摄新片,有一场爆破戏,在拍戏时要按照规定的路线跑,现场炸药爆炸产生的烟雾里,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我回头时,看到一个人影,很像叶雨。”
    杜沅苦笑着说:“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大家经历过之前的风波,都知道叶雨已经……但我觉得我没看错,总觉得这事另有隐情。”
    录笔录的警员和杜沅年龄差不多大,她很喜欢杜沅,但这时看杜沅情绪不佳,也没好意思请要求签名或者合照,只简单地安慰了她几句,让杜沅在笔录上签过字,这才离开。
    第二天,杜沅就应警方的要求,把之前收到的明信片都送去了警察局。和杜沅想的一样,警方也告诉杜沅要小心,明信片上说秦卉是第一个,那就必然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而季岩,而在昨天之后,让罗成重新联系了之前请的私家侦探,继续寻找那躲在暗处的人。
    也在第二天,“杜沅被调戏,季岩仗义出手”相关新闻开始在各大娱乐新闻网、电视节目、娱乐小报上刷屏。
    该富商骂杜沅的话也被贴了出来,一时之间,网络上的粉丝们继昨日刚刚才刷过美图赞叹过杜沅的美貌之后,又开始刷“心疼杜沅,敬佩季岩”等相关言论。
    总之,这事儿算是闹开了。
    而那“老周”以及几个昨晚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的小富商,因为刚进圈,大项目没人带他们玩儿,他们最近瞄准了有季岩加盟有杜沅坐镇的小公司盛世,财大气粗地和许佑谈投资,被拒绝。
    随后,之前谈好可以接受他们投资的一些项目,也纷纷表示已经不差投资了……再然后,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才刚下场没多久,连个热身运动都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踢出了这个圈子。
    而杜沅这边,她的情绪基本上已经平复。早上一早,她就带着季岩请的阿姨熬的鸡汤前来探望秦卉。
    医生给的说法是,因为凶手对人体部位并不熟悉,先扎了秦卉的胸口一下,结果被她的肋骨卡住,扎不进去,就改为了捅肚子,幸好没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昨晚输了血,又把伤口缝合了,做了常规治疗。
    是以,杜沅和江泽赶到医院时,秦卉已经入住了普通病房。江飞舟推掉了所有工作,就在医院照顾秦卉,也拒绝了杜沅为秦卉请看护。
    当杜沅和江泽打听到病房所在的位置并赶到时,她刚要推开病房的门,却见江飞舟正拉着秦卉的手说话,然后江飞舟在秦卉的唇上亲了亲,她觉得不便打扰,便等江飞舟的亲密动作完成,才敲了门进去。
    秦卉浑身都疼,看到杜沅却很高兴。
    杜沅忙向秦卉道歉,秦卉懵懵懂懂地说:“可是,伤我的人是别人,你为什么要道歉?”
    杜沅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
    秦卉肚子疼,她咧了咧嘴,笑:“好歹我也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命中注定要有一场血光之灾,到哪儿都躲不了。我还没谢你帮我垫医药费呢。这事儿不是你的锅,肚圆,你别背呀,等我出去了,我就把钱还你。”
    江飞舟在旁边道:“我帮你还。”
    秦卉“呸”了江飞舟一声,傲娇道:“你和我什么关系呀?凭什么帮我?”
    “小秦卉,别这样,医药费让我出,”杜沅真诚地说,“至少这样,我心里能好受一些。你要吃什么,就和我说,我让阿姨给你煮。”
    秦卉突然就抹了一下脸,脸上的笑容还灿烂着:“别这么煽情,我都快哭了!我是病人,病人,需要开心的嘛。肚圆,别酱,我还等着康复了仍然给你做助理呢。”
    杜沅既心酸又感动,陪着秦卉聊了好半天,才被秦卉催着回去休息。
    杜沅的行程,没有谁比她更明白有多赶。即使杜沅有心想要静心下来准备新角色,可她有一个新的代言,就是dior花蜜的代言,需要去国外拍摄,然后还有一两期杂志封面,一些访谈节目,宋建本要拍新电影,请她去客串两天,她还要去《生途》的试镜现场和齐东阳一起选演员,还有未来的这一个多月里,杜沅看重的一些长辈有两三个都要做寿,杜沅也要走一趟,再有宋泽要结婚、董凯的第二个孩子满百日等等。
    还有许佑和季岩有意要让杜沅去参加的商业聚会——
    所幸的是,昨天杜沅等人是避开了狗仔才到的医院,所以秦卉手上的事情并没有曝光。而风暴工作室自从和杜沅建立了合作关系,也没再跟她。
    离开医院后,杜沅赶去了公司。
    昨晚她等秦卉的手术结果出来,才和季岩回家。回去后,两人甚至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她甚至连妆都没卸,直接睡着了。
    早上起来,脸上是干净的,没一点妆容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是脱过的,还有沐浴露的香味儿。她想起了昨晚季岩的话:“杜沅,这是犯法的。你不想想你自己,至少应该想想我。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五年,一直都没有别人,我只能接受你,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如果你受到伤害,我会比你更难过。”
    她心里觉得过不去,在那之后,她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去考虑过季岩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因为她的反应而难过,甚至没能好好地谈一谈,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那是她家的岩岩,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他受伤的岩岩。
    赶到公司后,她又突然不知道该和季岩说些什么。现在是工作时间,他的工作并不轻松,她也有和《生途》这个项目相关的事项要处理,下面出了什么问题也会找她解决。而且她自己也要好好地把事情疏离一遍,她觉得,不能仅仅只靠私家侦探,她想自己把人揪出来。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闭着眼回忆自己从感觉到有人跟踪,再到收到明信片和蓝色妖姬,再到叶雨的被发现,却怎么也想不通,叶雨恨的是她和季岩,为什么会想要秦卉的命?
    而且,叶雨怎么会对她写那种变态的带着疯狂爱意的字句?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她变态了把对季岩的疯狂转移到了她身上?
    又或者,这人根本不是叶雨?
    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再要细想时,却怎么都想不到了。而她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一片黑影……
    第160章 甜甜甜
    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再要细想时,却怎么都想不到了。而她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一片黑影。
    杜沅抬眼,却见季岩正用他沉黑的双眸盯着自己。她没什么心情,却仍然是笑了笑说:“唉,岩岩,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最近又长漂亮了?”
    季岩笑了声,揉了揉她的头,随后毫无预兆地托起她的后脑勺便吻了下来,他的唇温热,软软的,舌尖儿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唇线,旋即被她探过来的舌尖儿一勾,这吻便越发缠绵起来。
    杜沅双手撑在椅子上,有些发软,不多时,便绕上了季岩的脖颈。
    半晌,他才放开她,说:“是长漂亮了。”
    旖旎的气氛之中,本该生出些旖旎的绮思,但杜沅目前并没有这种心情。季岩则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但他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思。比起身体的自然反应,他更担心杜沅。
    他抱着她,自然而然地说:“秦卉怎么样了?”
    尽管秦卉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杜沅还是有些自责,说起这事儿,依旧情绪低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就是看上去依然憔悴得很,原本圆嘟嘟的脸好像瘦了两圈儿。不过,幸好已无大碍,等伤口愈合拆线就好了,就是需要多养三两个月。只是我有些担心,毕竟不管是谁遇到这事儿都会害怕,我怕她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准备给她请一个心理医生。”
    季岩点头:“这样也好。”
    随后,他话风一转,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凶手的事。
    “昨天的凶手应该不是叶雨,至少,凭叶雨一个人的能力,她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回到b市。我猜,她应该有同伙。之前我们一直有一一个思维误区,认为叶雨被发现,跟踪你的人就只有叶雨……而凶手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
    杜沅赞同地点头:“确实是这样。一开始得知是叶雨的时候,我认为她是故意请的人写这样的明信片,用来恶心我,然后利用这事儿给我施压,影响我的生活,进而诱发恐惧、易怒等情绪问题。当人在面临未知的恐惧时,你知道的,总会容易变得焦躁、脾气不好,如此一来,我必然对你发脾气……我以为这是离间计。现在看来,应该是我想错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杜沅拉着季岩的手,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二人又无言对视半晌,杜沅终于出了声:“关于昨天……”
    她顿了顿,拉着季岩的手握紧:“岩岩,你打人的样子很帅。”
    她脸上漾开了笑,眼中似有柔波荡漾。
    而昨天,季岩的话也回荡在她耳边:“阿沅,我是你男人,遇到事情不要自己扛。你要告诉我,要让我帮你分担。”
    季岩浅浅地勾了勾唇:“是么。”
    杜沅点头:“当然。”
    季岩凝视着她:“可我看你有事都不和我说。”
    杜沅心有点儿虚:“有吗?”
    季岩:“你说呢?”
    杜沅摸了摸鼻子,却听季岩道:“你遇到困难告诉我,并不是让你依赖我,而是我会担心你,不管你让不让我插手,至少我要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状态。阿沅,我们不应该是彼此独立平时各自管各自、想要了就做一做的关系,而是一起生活,遇到什么事都要共同面对。”
    杜沅瞅了季岩一眼,感觉本来就已经近得不能再近的她和季岩,关系又更亲近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人无形之中牵扯的那根线更短、更有韧劲儿了。有人曾经说过,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个孤独的个体,不管是否结婚生子,是否有伴侣,每个人都会独享孤独。但杜沅觉得,她和季岩之间的那种无形的联系,让她感觉到她在这个世间,并非独立的个体,而是和另一个个体存在着伴生关系。这种关系,让她感到温暖,没有孤独。
    她轻轻地咳了声,说:“岩岩,你确定你不是在贼喊捉贼?”
    他自己就从没讲过他遇到的困难,也从没有和她商量过什么事,就连和盛世合并都是他和许佑谈判后通知了她一声。
    这么一想,杜沅心瞬间就不虚了。
    她的声音有些孩子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岩岩,你双标。”
    季岩神情矜淡地看着她,故作高冷:“这怎么能一样,我是男人,还是某人说的老男人,比某人大七岁,怎么好向一个小姑娘东家长西家短。
    “呵,”杜沅学着季岩惯常冷笑的表情,“你这是大男子主义。”
    旋即,两人对视片刻,又都笑了。
    随后,又都妥协。
    季岩:“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自己能不能解决,都要和对方讲,我也一样。”
    杜沅点头。
    旋即,季岩又淡声:“要是七年前你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不至于分开五年。”
    杜沅弱弱地抬眼瞅着他:“你还记得呢?”
    季岩露出他标志性的高冷表情,淡淡地瞥了杜沅一眼:“一辈子都记着呢。”
    杜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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