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轻叹,“世间无事可瞒过皇后。先帝与我说,皇后并非全心对我,不然,早当有了嫡子。还与我说,皇后一直暗中服用不利生育的药物。”
    “陛下以为呢?”
    “皇后对孩子们都很好,对我,亦是倾心以待。我不愿相信,却也知道,先帝临终不会拿这件事说谎。”
    “陛下。”谢皇后轻声道,“陛下怎么不明白,先帝一直疑我,六郎抚于我膝下,先帝临终都不忘给六郎赐婚,以不使谢氏女为六郎妻。六郎不过是养于我膝下庶子,先帝就疑我至此。倘我生有嫡子,安能活到做太子妃之时!”
    “先帝,欣赏我的才干,却同样忌讳我的才干!陛下为庶皇子时,先帝尚能容我。但,陛下想争皇位,只要陛下才干出众,易储并非难事。但,先帝能容我为藩王妃,他是不能看着我带着嫡子登上太子妃之位的。先帝盼我为殿下生下嫡子,不过是想要一个足够出众的储君的继承人!先帝疑我,比当年先帝疑辅圣更甚!”
    “我不若你更明白先帝。”昭明帝黯然,“后来,是太迟了吗?”
    谢皇后眼角闪过一丝盈光。
    昭明帝叹,“我对不住皇后。”
    “陛下于我,比亲生的骨肉更重要。”骨肉是什么?当她要和亲之时,她的母亲愿意以性命阻止这场和亲?她的母亲,视她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可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毕生也做不到她母亲的地步,这样的感情,多么可怕。她不会视任何人比自己的生命更重,在她心里,自己最重!而如穆元帝,那个永远自私视自己最重的如穆元帝,那个有十三子五女的帝王,那个在悼太子倾覆半壁江山都未曾将悼太子废弃的帝王,被自己的亲子——悼太子毒杀,尽管穆元帝没有死,但这又是何其可悲!在皇室这样的地方,为权位,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兄弟相残,母子相疑……如果是发生在自己与骨血之间,谢莫如会觉着,那就太可悲了。所以,她有时会想,她大约,也不适合有自己的骨肉吧?她有朋友,有亲人,有丈夫,有江山,能够掌握自己的人生,已经够了!
    昭明帝握住谢皇后的手微微用力,却也只是蜷了蜷手指,谢皇后反握住昭明帝瘦削的指骨,昭明帝双目平静,望向谢皇后,道,“江山与太子,朕就托付给皇后了。”
    谢皇后望向丈夫,喉间却仿佛被什么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昭明帝忽然道,“皇后,还有没有叫过朕的名字吧?皇后,知道朕的名字吗?”
    “延淳,穆延淳。”
    “莫如,谢莫如。”
    昭明十年,二月二十九亥初,昭明帝穆延淳于凤仪宫崩逝。
    小剧场:
    穆元帝地下见了昭明帝,大惊:朕在等你皇祖母,你怎么来了?
    昭明帝:儿也不想来,做皇帝还没过瘾哩。
    胡太皇太后:中风十年啦,好想往生见儿子去,咋就不死哩~ ???
    ☆、第379章 太后之一
    昭明帝与诸人交待过遗言后,示意诸人都出去,独留皇后在畔,明摆着就是有话与皇后说。里间儿一直没动静,大家就在外头等着,等待的时间那样漫长,却是无一人出声。一直到天空出现鱼肚白,里间仍无动静。
    这,这就有些不对了啊。
    往常这时候也该是宫里诸人晨起的时间了。
    诸人有些不安,皇子藩王中,以大皇子秦王为长,秦王与太子道,“太子,是不是去里头看看?”
    太子心里也惦记着父母呢,点头道,“那我进去看看。”
    太子进入室内时,就见谢皇后坐在昭明帝床畔,整个人是一个前倾的姿势,似是在与昭明帝交谈一般。太子先是放下心来,轻声唤道,“母亲?”
    谢皇后没说话,太子又唤了一声,谢皇后仍没说话,太子急步上前,一缕银白猛然刺入太子双目,是谢皇后鬓边竟不知何时出现一缕白发,太子顿时心下一酸,谢皇后当然很注意保养,但也不知是不是谢皇后天生的原因,她面目一直特别年轻,五十来岁的人望之犹如三十许人,鬓发更如鸦羽一般。原来真有人会一夜白头!太子连忙扶住嫡母的双肩,却觉她浑身冰凉,再看龙榻上的父亲,面上已是青灰之色,太子大恸,泣道,“父皇!母后!”
    把外头人给吓的脸都变了,以为谢皇后随昭明帝去了呢。
    外间皇子藩王内阁大臣忽啦啦都扑了进去,见昭明帝已然大行,皆哭嚎不止。太子亦是悲痛难耐,他爹一直对他另眼相待,他这刚成年,就册他为太子还把皇位传给了他。嫡母更不必说,如果不是嫡母,这帝位也轮不到他。今见父亲离逝,母亲悲痛至此,太子也哭的惨烈。
    谢皇后一向是极少泪水的人,没人能否定谢皇后的伤痛,若不是悲到极痛,谢皇后的头发不会白,大家原以为谢皇后会一直年轻到闭眼那天呢。不想,昭明帝一去,谢皇后的鬓间便添了白发。
    但,凭皇子藩王内阁大臣哭的如何惨绝人寰,谢皇后是一滴泪都没有,她依旧冷静,问,“遗诏呢?”
    薛相怀里揣着呢,薛相连忙取出遗诏,双手捧至头顶,上呈谢皇后。谢皇后没接,而是吩咐薛相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先颁遗诏,太子登基,大行皇帝,也便放心了。”
    薛相起身,诸人随太子跪下,薛相读了遗诏,然后,薛相曲膝,将遗诏捧给新皇。
    穆梵接了遗诏,三呼万岁之声响彻凤仪宫。
    穆梵向谢皇后请示,“母亲,儿子六神无主,还请母亲指导。”
    谢皇后摆摆手,“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穆梵便带着诸皇子藩王内阁重臣都下去了,又交待紫藤杜鹃好生服侍谢皇后。
    穆梵命大哥秦王与内阁一道治丧,后宫的事则托给太子妃,叮嘱太子妃必要好生服侍皇后。穆梵肿着眼睛,垂泪哽咽道,“母后是伤心狠了,我从未见母后这般伤心。”
    苏氏连忙开解丈夫,苏氏显然也是哭过了,眼睛红肿着道,“母后与父皇夫妻情深,几十年的情分,一时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父皇母后,最牵挂的就是陛下。陛下先得挺住了,眼下宫里宫外,朝里朝外,都看着陛下呢。陛下撑起来,母后那边儿也好放心休养,不然,倒叫母后更加操心呢。”
    穆梵点点头,又说了一遍,“母后那里,你多上心。”
    苏氏连忙再次郑重应下。
    穆梵前头给他爹哭灵,还得下旨禁卫军整肃九门,巡城兵马司、帝都府严加防范,莫使有人趁大行皇帝刚去便滋生事端。再者,外地的诸藩王藩王妃来帝都奔丧之事,在帝都的诸公主郡主诸世子诸世子妃诸臣子诸诰命进宫哭灵之事。再有,大行皇帝过身,穆梵还得去跟太皇太后说一声,可太皇太后那身子骨儿,穆梵真担心她老人家承受不住。
    很快,穆梵就不必有此担忧了,因为,太皇太后听到宫内钟响,整个人身子一僵,双目圆睁,张张嘴却说不出话,直接嗝一声,脖子一挺,整个人倒下去就没再醒来。穆梵带着夏青城赶到时,太皇太后已经咽气了。文康大长公主、永福长公主、长泰长公主、寿阳长公主、寿婉长公主、寿宜长公主以及赵谢二位贵太妃都是守在太皇太后身边儿的,见太皇太后一去,皆哭的伤心。
    穆梵对这位曾祖母的感情就很一般了,一般中还带了些许复杂,无他,这位曾祖母以往可是没少为难谢皇后的。穆梵自小跟着谢皇后长大,当初曾祖母干的那些事儿……哎,算了,人都去了。
    穆梵心里想着亲爹哭了一回曾祖母,宫里又多了一桩丧事。
    而且,太皇太后辈份高地位尊,这丧事,更得大办。
    还有,太皇太后过逝之事,谢皇后做孙媳妇的,于情于理,都得过去知会谢皇后一声。这事儿,是穆梵亲自去的。谢皇后正临窗凭坐,三月初的阳光落在谢皇后细洁如玉的脸上,给谢莫后整个人镶上了一层淡淡金光,因室内微暗,自穆梵的角度,却是有些看不清谢皇后脸上的表情。谢皇后静静的听穆梵说了太皇太后过逝的消息,淡淡道,“胡氏为太祖皇帝庶妃,她虽育有太宗皇帝,是生母,却非嫡母,依太皇太后例发丧,甚是不妥。”
    穆梵听嫡母这话立刻就懵了,这个,虽然太祖皇帝时,太皇太后没能做成皇后,但,太宗皇帝亲政之后,便将生母升为太后,后,先帝登基,太后升太皇太后,这,这如何能不按太皇太后的例发丧呢?
    谢皇后不辩喜怒的眼睛落在穆梵脸上,与他道,“你年纪小,不知这当中的缘故也是有的。太祖皇帝生母,世祖皇后程氏皇后当年便看胡氏不妥,出身卑微,行止粗鄙,不堪为后位。故,世祖程皇后在时,胡氏一直未能晋升。世祖皇后临终前也曾留有遗旨,不可令胡氏为太后。世祖皇后的遗旨,不知可还有效用?”
    穆梵只想给嫡母跪了,连忙道,“自然有效。”
    谢皇后命紫藤取出一个檀木匣子,打开来,取出一道叠好的明黄底的五彩织锦,谢皇后展开这块织锦,递给穆梵,穆梵双手接了,见上面铁划银钩的一行字:我死后,胡氏不得册为太后。底下留款是个程字。
    穆梵极是震惊,不禁道,“母亲,世祖皇帝留有此谕,那太宗皇帝如何还……”还立了生母为太后呢?
    谢皇后望向穆梵,一字一句道,“因为,太宗皇帝当年,背弃了世祖皇后的遗旨!”
    穆梵脸上的神色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个,太宗皇帝是他祖父,他祖父背弃世祖皇后遗旨,这样的名声……穆梵同嫡母商量,“母后,太宗皇帝毕竟过逝多年,太宗皇帝也是父皇的父亲,这事,最好还是别提太宗皇帝了吧?”
    谢皇后道,“太宗皇帝提不提有什么要紧,先帝也早知世祖皇后遗旨之事,不过是看太宗皇帝的面子,不提罢了。胡氏安享慈恩宫尊荣多年,我不也没说什么吗?但,世祖皇后有遗旨在,胡氏后事,该什么样的规格就什么样的规格,如果今日你我无视世祖皇后遗旨,他年,你我母子难道就没百年之后了?无视先人,这个先例,断不能开!”
    穆梵是跟着谢皇后长大的,亦知轻重,正色道,“儿臣明白。”
    谢皇后缓一缓口气道,“眼下事忙,皇帝也注意身体。”便让穆梵去忙了。
    穆梵揣着世祖皇后遗旨,也顾不得去给他爹哭灵,先召内阁议事。内阁一见这道遗旨,当下全部傻眼!连工部尚书谢柏这位谢皇后嫡亲的叔叔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世祖皇后的遗旨,想也不是穆梵得来的,一问新君,果然,是谢皇后拿出来的。
    大家都不由多看了谢柏两眼,谢柏已恢复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心说,看我有什么用,这遗旨是世祖程皇后所书。还是薛相道,“请陛下恕罪,既是世祖皇后遗旨,遗旨之事,非同小可。宫中尚有保留世祖皇后当年手书,臣等要先验过世祖皇后遗旨真假。”
    这就是内阁的稳健了,哪怕是谢皇后拿出来的,你说是世祖皇后遗旨,咱们一样得先验真假。薛相有此提议,穆梵并无意见。
    大家立刻去找封存的世祖皇后手书,然后,也不必别人,几人都是有学识的人,仔细验过后,诸人真是服了谢皇后,这手书竟是真的!
    这可怎么办?
    倒不是要为胡氏考虑,主要是得为太宗皇帝的名誉考虑啊!就内阁这些人,也都是在太宗皇帝手下当过差的,何况,新帝刚刚登基,不易将事弄的太大,何况,事关皇室颜面。
    要说薛相等人,当真是忠耿老臣,不然,倘有个坏心的,刻意把事闹大,皇室颜面无存,就是对新君,名声上怕也有些影响的。
    好在穆梵道,“母后也说,太宗皇帝过身多年,父皇最是圣明贤孝,过往旧事不再多追究,但,世祖皇后遗旨,亦不能无视。”
    内阁诸位便都明白,谢皇后这是绝不能答应让胡太皇太后以太皇太后的尊荣来大办身后事的。
    其实,只要谢皇后不追究太宗皇帝背弃世祖皇后遗旨之事,诸人已是谢天谢地了。这起码说明,谢皇后并没有将事情搞大意思。
    虽然他们主观上都不是要让胡太皇太后身后难看,但谢皇后太有杀伤力,她直接拿出世祖皇后遗旨,大家也只得照旨办事了。大家就得商量着,既然世祖皇后有遗旨不准胡氏为太后,那么,现下,胡氏这太皇太后的尊荣也是享不成了的。
    首先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胡氏不能在慈恩宫办丧事。慈恩宫历来是太后或太皇太后的居所,太妃太嫔不可窃居也。然后,太皇太后与太皇太妃的丧仪,可是两样规格。这不能以太皇太后的例,当以何等例来办,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要搁往时,与礼仪相关的事,礼部得深思孰虑,各方面探讨考究才能定的,可眼下胡氏已经死了,接着就是哭灵发丧之事,等你礼部现拿章程呢。幸而如今任礼部尚书的韦尚书是搞了一辈子学问的,这位老大人在翰林呆了大半生,别个不熟,于礼制方面是极精道的。
    虽然谢皇后是摆明车马要给胡氏难堪了,可这毕竟是太宗皇帝生母,皇家玉碟上记得明明白白的,就是先帝,也得承认胡氏是祖母,今上更得认胡氏为曾祖母。尽管不能以太皇太后的尊荣办身后世,大家也要留些情面,给胡氏定个太皇贵太妃的身份总还是可以的。毕竟,胡氏这等辈份,这也是皇家颜面呢,实不好让她太过难堪。
    大家商议了一回,因为马上便是先帝哭灵的事儿,半点儿耽搁不得,把这事儿议出来,穆梵便带着内阁去凤仪宫请示谢皇后。谢皇后此人吧,有个好处,你说她睚眦必报吧,其实她样样都是冲着大义来的。她拿出的理由与证据,绝对是让你无可反驳的。而且,谢皇后不是那种恨你必将你碎尸万段的人,事实上,先帝在时,谢皇后对胡氏非常仁厚,要不是谢皇后突然拿出这道世祖皇后的遗旨来,大家得以为谢皇后早把先前胡氏对她干的那些事儿给忘了呢。
    胡氏丧仪既定了太皇贵太妃的例,那么,谢皇后道,“太皇贵太妃的身后世,不好在慈恩宫来办的,这不合规矩。”
    穆梵请示要在哪座宫室给胡太皇贵太妃停灵,谢皇后淡淡道,“听闻当年胡氏曾居天赐宫,自从太宗皇帝忤逆世祖皇后遗旨,执意升胡氏为太后,天赐宫便空了下来。这些年也没哪个妃嫔配住,就在天赐宫吧,也算有始有终。”
    众人领了谢皇后的口谕去了。
    胡氏这事儿定下来,穆梵与内阁又有一难处,文康大长公主还在慈恩宫呢,让胡氏移宫之事,可怎么说呢?文康大长公主的脾气,也是帝都闻名的。穆梵刚刚继位,不欲与宗室长辈发生矛盾。
    穆梵这才第一天当皇帝,就愁的了不得。
    薛相道,“此事,既是世祖皇后遗旨,陛下与我等也唯有遵旨的。不若,将此遗旨给大长公主一看,倘大长公主哪里不解,臣等可代为解答。”
    穆梵一叹,“也只得如此了。”
    文康大长公主还在慈恩宫哭亲娘,尽管这个亲娘糊涂,时常让人操心,但,亲娘就是亲娘,亲娘再糊涂,对她亦是最好的。文康大长公主哭的伤心,见穆梵亲来劝她,文康大长公主颇是熨帖,觉着穆梵仁厚,泣道,“太皇太后这里有我,陛下还需保重龙体。”
    文康大长公主这般明理,穆梵更觉难以启齿了。
    穆梵叹口气,道,“姑祖母,朕有事,想同姑祖母说。”
    文康大长公主道,“何事?”
    穆梵干脆命人将诸皇子藩王也都请到了慈恩宫,连带大长公主、长公主都在,穆梵命薛相将世祖皇后的遗旨取了出来,文康大长公主一见世祖皇后的遗旨就是眼前一黑,亏得长泰长公主及时扶了婆婆兼姑妈一把,文康大长公主此方没有跌倒。大家都是皇家出来的,智商也都正常,自然晓得这道遗旨代表着什么。
    文康大长公主目若寒霜,先问,“内阁可验过遗旨真假?”
    薛相躬身道,“臣等已接先前宫内封存的世祖皇后手书对照过了,字迹皆是世祖皇后亲书,印章亦是凤印无疑。”
    文康大长公主捏着世祖皇后遗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咬牙问,“不知皇后从哪儿得来世祖皇后遗旨?”
    穆梵薛相等都不能答,谁也不敢去问谢皇后啊。
    文康大长公主起身道,“我不必陛下为难,我自己去问就是。”
    文康大长公主直接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内,谢皇后依旧坐于窗前,静看窗外梧桐,三月微风和暖,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哗哗作响。树下朱漆游廊挂着的两笼百灵鸟儿在欢快的歌唱,伴着风声树声,就是自然的乐章。
    谢皇后自窗子看到了急步而来一脸隐怒的文康大长公主,文康大长公主也已是老了的,花白的头发,再如何保养仍是细纹横生的脸庞,憔悴、疲倦、愤怒,种种交织的神色在对上窗内静坐的谢莫如时,文康大长公主不禁停下了急促的脚步,她老去的双眸望向谢莫如,谢莫如亦看向她,鬓间一缕银白在阳光下刺眼灼目。
    文康大长公主忽而便将步子放缓了,她放缓了脚步,整个人都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与端贵,她没有进去,只是去了谢莫如的窗外,与谢莫如一窗之隔,文康大长公主道,“不知娘娘何时得此世祖皇后的遗旨?”
    “很早,太皇贵太妃还活着的时候。”
    “我不明白,娘娘为何那时没拿出来?”文康大长公主深知母亲与谢莫如之间的嫌隙,以往,文康大长公主以为谢莫如宽厚,已将前事放下。今谢莫如在母后身后立刻取出这道遗旨,可见亦未有一日忘记当年母亲对她的苛待。
    “太宗皇帝是个孝顺的人,先帝,亦是个孝顺的人。我自然不是为了太宗皇帝,也不是为了大长公主,您二人,对我有什么恩义呢?我为的是先帝,不欲令先帝为难罢了。先帝,是个心软重情的人。”谢莫如望向凤仪宫外的天空,“是先帝,将我带到凤仪宫的地位,我为先帝,愿意做出一些让步。但也仅止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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