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望舒点点头,在料理台后捏了捏装着欧元的口袋:“……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乔溦刚刚一直低头,没有注意到洛望舒在一瞬间有些异样的眼神。
    “便利店。”洛望舒把编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想买些彩铅和速写本,有点无聊。”
    “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就好了。”洛望舒摇头。“有点饿了,回来可以吃饭了吗?”
    “可能还要再稍微等一会儿。”乔溦看了一眼正在熬炖的高汤,果真就把重点放到洛望舒饿了的事情上。“少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只想吃饭。”洛望舒难得任性道。“便利店离家不远,我知道路。”
    乔溦把视线移回来,和洛望舒目光交接。洛望舒几乎要把毕生的演技都拿了出来,佯装与寻常无异地看着他,觉得快顶不住拿到目光了就扇动睫毛炸下眼睛。
    “那好,过路记得看看左右,小心车辆。”这座小镇本来就多少汽车,民风也很淳朴,四五岁的小孩子独自出门都没什么危险,更别提洛望舒这样的小青年了,但乔溦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便利店的人英语水平不高,别说太难的句子,关键单词说出来就行。”
    “好。”洛望舒点点头,心里一松,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乔溦想在他出门前摸摸他的头,可手上还沾着点面粉,只好从料理台走出去,用小臂将他拥进怀里,别着两手防止碰到他的衣服,偏头在脸颊上亲了亲:“路上小心。”
    “我又不是要出远门。”洛望舒被他逗笑了。
    乔溦松开他,也笑:“你要是真出远门,说什么我都得跟着你了。”说完感慨着走回去:“孩子长大了,就喜欢把孤寡老人留在家里。”
    洛望舒对着他弯弯眼睛,丢下一句“我很快回来”就转身离开,关上家门时抬手按了按胸口,出了庭院右转往便利店的方向走。
    从货架上取了一盒12色的彩色铅笔,又心不在焉地选了一册速写本,洛望舒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硬着头皮往靠近收银台的那排小小的货架走过去。
    商品包装上印写的都是意大利文,洛望舒看得懂商品是什么,可是不了解具体品牌的质量怎么样,犹豫了片刻,选了两盒价格最高的,东西刚拿在手里耳根就红了,走到收银台的时候更是难为情。
    他把这两盒东西夹在彩铅盒和速写本的中间,确定从外表看不出来什么倪端后才走回家里,没敢和乔溦打上照面,简单招呼了一声就急急奔进自己的房间。
    乔溦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他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难得懵了一下,以为他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跟着快步走过去,推开他的房门,洛望舒的手正按在书桌的抽屉上,听到他进门的动静后背还绷紧了一秒。
    “出什么事了?”乔溦走到旁边,抬手就要去勾他的下巴让他抬头。
    “没事。”洛望舒心道幸好他动作够快,不然这会儿就被乔溦看到了。
    乔溦眯了眯眼睛:“你脸红了。”
    “是外面太热了。”洛望舒回来得急,身上也就出了些汗。
    “没发生别的事情?”
    洛望舒听到乔溦突然强硬起来的语气愣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乔溦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无声说着“谁欺负他家孩子他就要捋袖子出去打谁”一样。洛望舒无奈一笑:“真的没有,你看我脑门上都是汗。”
    乔溦抽出一张纸巾替他把汗拭下去:“冲个澡,等等就可以吃饭了。”
    洛望舒应了一声,等乔溦出去肩膀彻底松垮下来,拉开才合上不久的抽屉重新,把那两样东西从里面取出来拆去包装纸盒,没敢丢在垃圾桶里,只好拆开铺平,垫在抽屉底层。
    以前没了解过这些东西,更别提还是意大利的牌子,洛望舒拿的全是最贵的。这支润滑剂还好,包装摸起来还很有质感,应该还算靠谱。就是那盒避孕套的数量有些多了,一打开足足取出来十个,洛望舒犹豫了下,只取了一个,其他的都塞进抽屉里。
    他微博关注的作者里,有人得空喜欢写写小肉文给读者们当福利,洛望舒有一次无意间点进去过,虽然看了一半就退出来,可男人和男人做起来该用到什么他倒是还能记住,这会儿倒是该小小庆幸一下了。
    吃晚饭的时候,乔溦总觉得洛望舒有点不在状态,眼神时不时地放空一会儿,很短的时间间隙,还是被乔溦捕捉到了。饭后再问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乔溦猜测难道是洛望舒从小太乖了,叛逆期迈着瘸了十来年的腿好不容易爬到他脚边了?
    乔溦回到房间后把自己青春期那会儿做过的事情罗列出来,出发点是想带着小朋友体验一次,省得他搞出别的让他猝不及防的事情,结果等乔溦简单想了两件,他抬手一抹额头,决定还是让洛望舒尽情放飞自我吧,要是洛望舒把他以前做过的事一路做下来,他非得被吓出心脏病不可。
    乔溦每年来西西里的日常活动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单调无趣。偶尔清晨去小镇公墓待一会儿,或者陪着乔慕向照顾庭院里的那些花草,和他交流一下工作方面的事情,其他时间就坐在自己房间里不停地看书,晚上洗过澡再临摹上两幅画,接着才准备入睡。
    人只要空闲下来就容易乱想,注意力一旦彻底集中在某些事情上面就很难迅速收回,因此乔溦根本没敢让自己彻底轻松下来。可从今年起就不用再担心这种问题,尤其是经历在小教堂的那件事情之后。
    乔溦的确心情不错,从浴室出来时嘴里的调子才刚刚停下。他系上睡袍的腰带,刚把头发擦到半干,心里正想着收拾好了就去洛望舒那边看看,接着就听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的声音。
    乔溦没说进来,而是快步走上前把门拉开:“下次……”
    看到站在外面的洛望舒,手里还拿着毛巾的乔溦就像是突然哑火的手枪,“下次”后面的内容直接卡进了枪管里,顿了好几秒钟才顺利说了下去:“……直接进来就好。”
    不怪乔溦愣住,实在是洛望舒现在露出的表情让他在开门的一瞬间分了神。
    洛望舒应该也是才洗完澡,身上套着和乔溦同款的乳色浴袍,皮肤透着被热水蒸出的淡淡粉色,一双眼睛被水汽氤氲得剔透清凉,发梢也是湿漉漉的,就在两人相对站着的时候,一粒水珠从发尖垂落下去,贴着脖颈的曲线滑进浴袍的衣领里。
    乔溦本能地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直接把他拉进来,避开空调的出风口,将手里的毛巾盖到他头上擦起头发:“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万一着凉怎么办?以为夏天就不会感冒吗?”
    这语气,活像一个老妈子。
    洛望舒乖顺地任他把自己拉到身前,毛巾边缘掠在脸前,他不得不半眯起眼睛,倒是一声没吭。
    他也没想湿着头发过来,只是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他犹豫了太久,心里也生出几次退缩的念头,最后索性趁着底气正足先到乔溦这里来,省得自己后面又发虚犹豫。
    就像乔溦说的,一条路走到最后需要的勇气还有彼此给予的。乔溦所想的所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洛望舒能给他的勇气和安心,暂时就只有这个了。
    他深深地呼吸,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等乔溦准备收手的时候蜷着指尖拉住他的手腕,抬头看向他:“……我今天出去买东西。”
    “嗯。”叛逆期迟迟到来的小朋友愿意袒露心迹,乔溦欣慰地在他身边坐下,把毛巾叠了两层搭在沙发后面。“我知道,发生什么了?”
    “除了彩铅和速写本……”洛望舒越和他对视心跳越快,扇下睫毛,咬咬牙又重新和他对视,把剩下的话也挤了出来。“还买了别的。”说着,他就作势把一只手递到乔溦面前。
    浴袍的袖子宽大,洛望舒来时一直把手攥着缩进袖口,乔溦也不知道他手里拿了什么。现在洛望舒主动把东西拿出来,乔溦低头一看,脑子顿时一热,不用亲不用摸的,全身的血液哗啦啦地往腿间蹿涌。
    “你……”乔溦嗓子陡然就哑了,尾音还颤了颤,明显被洛望舒吓得不轻。他知道洛望舒在想什么,还有点不太相信,只能问他确认。“你买这个……”话说到一半,乔溦又反应过来,洛望舒脸皮薄,背着他出去买这些东西就已经够害羞的了,怎么可能再让他把这种话说出来。
    洛望舒脸上通红,声音很低地问他:“……你不想吗?”
    乔溦的手在膝盖上握成拳头,脖颈间的青筋显出一瞬。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我现在都恨不得把你抱过来按在腿上打屁股。”
    乔溦一身的火气没出撒,又怕咬疼了他,只能很快就松开。
    他真是要被这小家伙玩死了,明明乔溦想给他留出一段适应期,洛望舒倒是突然长本事了,竟然敢带着餐具过来让自己享用他?
    洛望舒听到他要打自己屁股,神情变了变,眉头抬起来,看起来格外委屈。乔溦一凑过来,身上的气息也裹挟过来,浓郁得都有股引人发醺的感觉。洛望舒的指尖在软管的表面按了按,直接把“餐具”压到乔溦手里,利落地抬腿翻身到乔溦腿上,青涩地试图延续加深这个轻吻。
    乔溦脑子里顿时嗡了一声全然放空,哪还顾不上其他,大力地箍住他的腰身,深深地吻了回去。
    那夜过后,洛望舒只能记清自己最初堪称冲动的一吻,过程中的一切细节都在接连不断阵阵紧逼的眩然失神中尽数消融。
    第65章
    第六十八章
    除去醉酒,上一次陷入这样的深度睡眠还是在洛望舒刚经历完高考回家躺尸的时候。
    昨晚那一番缠绵下来,乔溦的床上早就凌乱得没眼去看,清洗完身体后,乔溦直接抱着沉沉睡去的洛望舒到了对面的房间里休息。
    窗帘严密地遮住外面的光线,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洛望舒一直睡到午后三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还是被胃部隐约传出的空虚感逼醒的。
    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睡姿,身体僵木着难受,洛望舒想要换成侧身躺着,刚做出一点点的动作,腰后和腿间,甚至是身体的其他地方竟然都不约而同地酸痛起来。他眼睛还没睁开,细细地“嘶”了声。
    这口冷气还没彻底被倒吸回去,一只温热的手掌已经探向他的腰后,隔着薄薄的毛毯,找准了穴位轻轻揉按着。
    蹙起的眉心渐渐展开,洛望舒被按摩得非常舒服,低低地哼了一声。
    “饿不饿?”乔溦看着他奶猫一样窝在自己身前,把软乎乎的发梢往枕头上小幅度地蹭了蹭,俯身下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
    洛望舒被乔溦随着动作垂下来的头发搔得痒痒的,好不容易撑起眼皮,才眯出一条眼缝就看进那双近在咫尺的灰色眼睛,接着眼角就被那人用唇面贴了一下,洛望舒下意识地把睫毛再扇下来,顿了几秒才慢慢反应过来现在是种什么情况。
    没被薄毯遮住的耳朵尖一下子就红了,洛望舒直接下意识地摇摇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目光从眼角滑出来小心翼翼地往乔溦身上瞟。
    乔溦就侧身躺在他旁边,上身已经换好了质地柔软的黑色套头衫,右手在他腰后揉按着,左手则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洛望舒跟他对视着,昨晚的事情碎成千片万块,只依稀记着自己被这人顶得全身像是被打碎重组一样,这种知道发生什么可具体想不清楚的状态才更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他在薄毯下微微动了动指尖,发现自己现在还裸着,那抹薄红立即就从耳朵爬到脸颊上。乔溦那道含笑的深情目光落在他身上都是烫的,洛望舒索性往他怀里拱了拱,脸埋在他胸前,声音低低的:“……你自己衣服都……”
    他想说乔溦把自己的衣服穿好了,怎么就没给他穿上一点,至少把底裤穿上啊。
    可这话才说到一半,洛望舒就住了嘴。
    刚刚没说话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一开口才觉出嗓子里发干,声音从嘴里说出来透出不正常的轻微沙哑,明明用的是正常语气,可听着就像是事后撒娇一样,洛望舒差点没忍住把自己舌头给直接咬下来。
    “我怕吵到你睡觉。”乔溦笑了笑,左手撤了下来,让洛望舒枕着自己的胳膊,右手的按摩还没停下。“今天是我负责早餐,上午也出去买了点东西,所以才换了衣服。”
    房间里太暗,洛望舒才醒不久,觉得头还晕乎乎的,抬头看他:“现在几点了?”
    乔溦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回答:“三点多一些。”
    “下午三点!?”如果不是被乔溦搂着,洛望舒说不定能直接蹦起来。他竟然闷头睡到了下午三点,这绝对已经打破他的人生记录了。
    乔溦折过左边的胳膊,摸了摸他的头发:“昨晚睡得有些迟,而且,”他凑到洛望舒耳边吹了口气,坏心眼地逗他:“剧烈运动后,本来就该多多休息。”话音刚落,按在洛望舒身上的手也滑到腰侧的地方,故意稍稍加大力道。
    洛望舒咬着牙,用额头在他胸口撞了一下,正要开口才注意到到乔溦刚刚提到今天是他负责早餐。他在房间里睡了一整个上午再加一个中午,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乔溦的爸爸肯定不会注意不到……
    乔溦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眼前的耳尖又红了一度,不由失笑,改摸为揉:“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说了。”
    “……他,都知道了?”洛望舒把薄毯的边缘攥在手里。
    乔溦这才反应过来洛望舒的思维还慢半拍地停在上一个话题上,无奈地说道:“具体来说,他早就知道。”
    洛望舒怔了一下。
    “最初决定留在中国时,我就已经和他说过原因。”乔溦用薄毯把他全部裹起来,一手环住洛望舒的肩膀,另一手圈住他的腰臀,同时慢慢改成平躺的姿势,让洛望舒直接趴在自己身上。“我带你回来,他也知道你是谁。我们能在一起,他也觉得很欣慰。”
    乔溦的肌肉还算结实,即便隔着衣服和薄毯也能感受到它的柔韧程度。洛望舒被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搞得心脏乱跳,再听清乔溦所说的话,更是不好意思,同时心里还颇受触动。
    乔溦替他考虑过那么多的事情,即便是家里的人也早早告知。恐怕身在罗马的沈阿婆和乔溦叔叔也都提前知道些什么,否则他们见到乔溦和自己那样相处也不会露出那么自然的神情,仿佛是认为他们本该如此似的。
    “你傻不傻啊……”洛望舒把胳膊在他胸前偏上一些的地方交叠,原本是垫在下巴底下,听完他的话略偏过头,改成贴着脸颊,把目光投到窗帘上。
    乔溦那么早就和乔慕向坦白,要是最后没有找到他又该怎么办。再往前想一想,乔溦对写小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热情,如果花费了多年的时间和精力还是找不到他……
    “我也想过,要是一直都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乔溦像是读透洛望舒的话一样,抬手将指尖触到脸上轻轻摩挲,眼神里愈发柔和。
    洛望舒没有动,依旧望着窗帘,任他摸着,但是没有放过他说的每一个字眼。
    “我母亲和沈阿婆都是中国人,我在七岁前受我母亲影响,十五岁前又受阿婆照顾,”乔溦顿了一下,自己先弯起嘴角。“可以说是生活在党的光辉下。”
    洛望舒被他说这个说法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所以尽管意大利的大多数国民都信仰天主教,可是我并不是天主教徒。”乔溦继续说。“不过看到每年都有那么多外地来的游客去特莱维喷泉许愿,我倒是心动了。”
    洛望舒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回去看他。
    “后来就慢慢觉得,我在罗马生活这么多年,如果天主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博爱无私,那应该不会太吝啬才对,说不定也会愿意听听我的愿望。我也并不贪得无厌,一个愿望就好。”乔溦环住他的腰把他往上抱了抱,和自己额头相贴。“所以第一次去特莱维喷泉许愿的时候,我把硬币带了回去。”
    洛望舒眼神闪了闪,他记得乔溦在特莱维喷泉时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想着,要是实在找不到你,我再回来冲他许个愿。”乔溦凑到他嘴边亲了亲,语速很慢。“要是运气好,还能带着你一起再来许一次,怎么都是赚的。”
    几次回到罗马,几次都没舍得把硬币投出去,乔溦身为无神论者,大概是把两枚硬币当作“救命稻草”和“最终底牌”一样看待了,他心里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并不信仰的神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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