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许泯尘会和她一起来,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尽管他当初解释得很冠冕堂皇,许泯尘也不见得带苏清玉去看了医生,手里不一定有证据,但他是肯定不会让他和苏清玉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好像走到这里,他要做什么,再想干什么,都不好达到的。
    连苏清玉本人,眼睛里除了一直都有的抗拒和谨慎,也多了一丝小心。
    “夏总好。”苏清玉非常官方客气地跟他打招呼,小声说道,“妍妍睡着了?”
    夏沐泽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保持着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状态,一只手放在床上轻轻拍了一下,夏妍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睡得很轻,他们刚才刻意保持着低声说话打搅不到她,但哥哥的轻轻拍打让她醒了过来。
    “哥?”夏妍咬唇疑惑地看着兄长,夏沐泽回头望向她,眼神终于有了一些转变,他很温柔地说,“苏老师来看你了。”
    夏妍缓缓睁大眼睛,好像非常不相信一样,瞬间看向了旁边,果然看见了苏清玉站在那里,只是身边还有一个陌生人,虽然他很英俊,甚至比得了自己的哥哥,可是她却觉得很碍眼。
    “苏老师!”
    她虚弱地笑笑,那种着的高兴让人看得心酸,苏清玉是个女人,肯定会心软又内疚,在她说完话后就自然而然地上去坐到了床边,拉住她的手和她聊天。
    夏沐泽把空间让给她们俩,走到许泯尘身边,上下瞥了他一眼,忽然道:“出去聊一聊?”
    许泯尘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明显是在无声地拒绝他。
    他人虽然来了,可就像不会说话的守护神一样,沉默地呆在苏清玉身边寸步不离。
    夏沐泽也不生气,只是压低生意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说:“我要说的事和苏小姐没关系,和许先生倒是关系密切。我知道一些艾博那边的动作,你不想知道吗?我听说你最近又开始工作了,还赚到了一些钱,许先生一定想东山再起吧?那你不想知道于总和安总那边用来压制你东山再起的方式是什么吗?”
    按照许泯尘的性格,他是不会理会这些事情的,即便于然和安红对他的事业多加阻挠也没有关系,那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觉得有任何惊讶,也不认为一个人真的就可以完全绝了另一个人的后路,既然他当初可以越过千难万阻建立艾博,现在也可以从头再来。
    但是,这些话如果苏清玉听见,肯定会非常担心的,留在这里继续这个话题不是个好主意,于是思索几秒钟后,许泯尘转身朝外走了,夏沐泽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轻声对屋子里的两个女孩说:“我和许先生出去,你们聊一会。”
    苏清玉闻言回头看向门口,果然看见许泯尘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她莫名有点心慌,但她的手还被夏妍紧紧握着,再看看她难受又期盼的样子,苏清玉只得顺从了夏沐泽的观点。
    夏沐泽见此,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笑容,不着痕迹地转身走了出去,给他们关上门。
    屋子里,夏妍有些着迷地看着苏清玉的脸,艰难地笑了一下说:“苏老师,化疗会很疼吗?如果我怕疼,可以不做化疗吗?可以让哥哥给医生钱,然后不做那些吗?”
    苏清玉听着这些话都心里不舒服,她柔声道:“妍妍,治疗是必须接受的,虽然有点疼,但你会好起来的,这些疼都值得。你哥哥那么疼你,但这种时候他也无法替代你,你不能让他为你担心,是不是?”
    夏妍懵懵懂懂道:“那苏老师,你会担心我吗?”
    苏清玉一怔,点头道:“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夏妍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苏老师有了男朋友,就不在乎其他的一切了呢。”
    苏清玉愣住了,半晌没说话,一来是不明白为什么夏妍这么小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二来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句话,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夏妍也不介意,软软糯糯地继续道:“苏老师,你知道为什么哥哥之前找了那么多的家教,我多不喜欢,唯独喜欢你吗?”
    这同样也是苏清玉过去非常困扰的问题。当时和她一起去应聘家教的人很多,比她学历好、形象好的当然也大有人在,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最后这个名额会落在她的身上。
    所以,此时此刻,面的夏妍的问题,苏清玉摇了摇头,有点疑惑道:“那,为什么呢?”
    夏妍想要努力地坐起来,苏清玉见此立刻上前帮忙,低声说道:“妍妍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夏妍满头是汗,但还是强忍着说道:“这个东西,必须我自己拿出来。”
    苏清玉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坚韧的小女孩,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她从病床的夹层里偷偷地拿出一张照片,等做完这个动作重新躺下之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脸色更白了。
    她很不舒服,而且很虚弱,是因为一直不吃饭,再加上生病,抗拒治疗的原因。
    夏沐泽安抚了她很久,她都不不愿意接受治疗,直到苏清玉到这。
    “苏老师,你看这个。”夏妍平复了一点呼吸之后,就把手里的照片面对向了苏清玉,苏清玉看见的第一时间就愣住了。
    “这个是……”她有点反应不过来,难不成世界上有另外一个自己?如果不是的话,那照片上的人是谁?
    夏妍虽然身体很痛苦,但她现在心情很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哥哥一直以来不让她说出来的事情,她终于说出来了。这个年级的小女孩多少都有点叛逆,她也不例外。
    “苏老师,这个,是我的全家福。”夏妍短促地喘着气说,“自从我爸爸妈妈去世,哥哥为了不让我难过,就把家里面所有爸爸妈妈的照片和全家福都藏起来了,这是我自己偷偷藏的一张。”她挨个给她解释,“这个,是我妈妈,这个,是我爸爸,这个是我,那个时候我还小,这个是我哥哥,还有这个……”她指着照片上最后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令苏清玉震惊错愕的原因。
    那个人长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在夏家一家子的优秀基因下面,那个女孩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但夏沐泽挽着她的胳膊,两人的笑容都非常的幸福。
    “这个,是我的嫂子,她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很年轻的时候就和我哥哥订了婚,她对我非常非常好,我很爱她,但是……”夏妍说着话,露出难过的表情,泪水也流了下来,“但是,在我爸爸妈妈出车祸的那天,她也在车上。”
    苏清玉顿时明白了夏妍伤心难过的原因,有点艰难道:“所以,她也去世了?”
    夏妍哭着点了一下头,抽泣着道:“哥哥那时候很伤心,一下子就变了样子,他以前不像现在这样的,以前他对人特别好,特别爱笑,不是现在这种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那种笑容,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在外面的夏沐泽,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里面说什么,他正在和许泯尘交锋。
    其实也谈不上称之为交锋,因为不管他说了什么,许泯尘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夏沐泽的耐心是很好的,但这会儿也有点不太克制得住,他直视许泯尘,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许先生,可能我刚才的话说不到你心里去,那我也不虚伪地跟你绕了,我直白地跟你说。”
    他这话倒是引起了许泯尘一点点的注意力,许泯尘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气质和夏沐泽有明显的不同,比起后者故作温和好相处的样子,许泯尘的气质稍显冷冽,包括他说话的方式和办事的原则,都有点冷漠和难以高攀的痕迹,如果时间倒退几个月,那时候的许泯尘身上,还要在加上一种蔑视一切的自信。
    夏沐泽是见过那时候的许泯尘的,比起当时站在他身边的于然和安红,许泯尘就像个天生的领导者,即便什么也不说,也让人觉得非常值得信服和追随,只是,谁能想到最后,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给算计和背叛了。
    夏沐泽笑了一下,敛起眼中的情绪说:“我知道许先生对我有一些看法和敌意,但我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和许先生合作,许先生有能力,而我有财力,我们合作的话,即便艾博那边想做什么,许先生也不需要有任何烦恼,只要专心工作就可以了,这样多好,两全其美。”
    许泯尘露出了一个清清冷冷的笑容,他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夏沐泽,直到对方虚伪的笑容快要挂不住的时候,他才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夏沐泽,你不用想着来我这里掺一脚,比起在明面上的敌人,我更担心隐藏在身边伺机而动的敌人。”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夏沐泽脸上的善意顿时消失了,在他要再次开口之前,病房的门被打开了,苏清玉从里面走出来,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夏沐泽,随后对许泯尘道:“我们走吧。”
    许泯尘立刻站了起来,苏清玉快步走过去,也不喝夏沐泽道别,拉着许泯尘快速离开了。
    夏沐泽皱皱眉,转身回到病房里,一切都和他出去的时候差不多,那么,苏清玉走之前那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作者的话:变态慢慢露出了他的獠牙。
    第四十一章
    见完了夏妍回来,苏清玉好几天都神神叨叨的,许泯尘看在眼里,但他什么都没问。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隐私,如果她想,他自己会知道,她不想说,他也不会逼着她来说。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开口问,她肯定会如实回答。
    不过,她很快就没心思为那些事烦恼了,因为她有了更加值得烦恼的事情。
    “他们怎么能这样?”苏清玉有点生气地把手里的合同放到桌上,她肩上还背着背包,因为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脸色超级难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城马上就要立冬,天气也开始冷了,苏清玉出门都是穿着风衣和毛衣,为的就是保暖,她其实是个挺怕冷的体质,但是现在她却拿着桌上的一张报纸使劲地扇风,再配合着生气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热?”许泯尘从电脑里抬起头看着她,看了几秒钟之后,笑了一下。
    苏清玉直接被他那个清清淡淡的笑容给秒杀了,明明也没有太过刻意地耍帅什么的,但为什么就仅仅是简单地笑了一下,就觉得特别好看,好像为了这样的笑容付出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呢?
    真的是花痴了吧,一开始苏清玉就觉得自己真是花痴啊,为了这个男人,改了高考志愿,努力念书,毕业之后甚至还愿意入不敷出地养着他,还好现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没有看错人,他就是指的她那么做的那个人,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概也会像一开始那样无脑地付出吧,不管他是好的还是坏的,只会自己纠结,却无法真的放手不管。
    耳边忽然拂过微凉的风,苏清玉转头看去,许泯尘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正用一间公司拿来给他做参考的广告扇给她扇风,她这会儿哪里还记得生气,简直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热,就是有点不高兴。”她今天是代许泯尘去和一间公司签订网站制作合同,本来满心以为不会有任何问题,谁知道到了那里对方不但要违约,不找他们来制作网站了,态度还非常恶劣,她只不过问了个为什么,就被人喊着叫保安,当做要饭的一样给赶了出来。
    当然了,具体的她是不会告诉许泯尘的,因为不希望扰乱他的心或者让他担心,在他用疑惑地视线看着她的时候,她吸了口气,只是说:“我和他们在制作上起了点不同意见,然后他们就不要签合同了,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许泯尘怎么会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今天早上接了三个电话,每当他准备接下一个生意,不出一会对方就会来电话以这样那样的理由直接推掉合作,苏清玉直接出去了,遭遇肯定和他差不多,而且面对面,说不定感官更糟。
    这样突然出现的问题,不难猜出是因为谁,艾博是这个行业里面标杆性的存在,于然现在掌控着艾博,要做什么都很方便,打压他就更自不待言。
    “这和你没关系。”许泯尘坐到她身边,拉着她也坐下来,看着一屋子的办公设备,缄默片刻道,“应该是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担心我东山再起,所以在打压我们。”
    苏清玉非常喜欢他最后说的“我们”两个字,听见这样的消息居然也感觉不到紧张,反而很兴奋地问:“那我们怎么应对?”
    许泯尘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苏清玉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我这不是有点激动嘛,虽然我一直没说过,还不太想承认,但我老是觉得,你该是回到那个位置上去的,即便不是这样,也要让他们吃点苦头吧,你之前受过的苦,总不能白受,你说是不是?”
    她仿佛急需认同一样凝视着他,许泯尘和她对视一会,抬手按住了她的头。
    苏清玉当时就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满脑子都是怎么又用摸头杀啊之类的话,随后耳边便传来了他轻描淡写的声音。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平静的,除了他估计也没有别人了。
    “其实我现在做这些,只是想赚点钱,没有别的念头。”
    他第一句话让苏清玉瞬间失望了,但第二句又让她惊喜起来,整个人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心脏都有点受不了了。
    “但他们连这样都害怕,那我倒不如真做点让他们害怕的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清玉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接触到那个传说中的许泯尘。
    自从她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以来,他一直都处于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是低迷的状态,和她记忆里面,以及新闻和大众眼睛里的那个许泯尘,完全不一样。
    现在能看见这样的她,苏清玉莫名有些泪目。
    她举着手说:“我现在有点想哭,但是你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不是难过,我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你知道吗?”她说完话就开始抹眼泪了,一边抹一边笑,样子着实不算好看,而且瞧着特别傻,但就是让许泯尘觉得,世界上没有再比这副画面好看的了。
    他长臂一揽将她抱紧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微闭着眼睛,好像做出上面那个决定的时候,他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一样。
    一直以来,他都是放任自流,好像他真的已经被打败了一样,其实,他那时候只是不想赢了。
    相较于事业上的失败,对他造成致命打击的其实是最信任的兄弟和爱人的背叛,许泯尘也是个人,是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三重打击,所以他十分消沉。
    但话又说回来,他是个人没错,但又不是普通的人,所以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他重新站起来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离开他的怀抱,苏清玉跃跃欲试道,“我们要不要租一个办公室,然后再招一些人来帮你?”
    许泯尘看着她精神抖擞的样子,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摸了一下她的脸说:“人我来找,办公室你来找,要比这里大,但不需要太大,没必要有门面,在居民楼里就可以。”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地给她分配一些共同来进行的重要任务,苏清玉认真得不得了,马上就去做计划还有列出他话里的重点,然后翻看各种信息网站,从上面挑选适合他们的办公地点。
    同一时间里,许泯尘在卧室里面打电话,其实时间也没多长,平均一个电话大约也就十几秒钟,等苏清玉拿着一些表格过来的时候,他的电话也打完了。
    “你看这几个哪个比较好?”苏清玉严肃地介绍说,“这个地方大,但位置有点偏僻,交通不方便。这个交通方便,可地方也只比我们住的这里大一点点。我看这个最好,地方大,交通又便利,而且你看这些图片,这里除了我们办公的大客厅之外,还可以做饭和住宿,除了贵一点之外,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她真的和安红完全不一样。她总会无条件地相信他,并且支持着他,而安红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的,她们的成长路线不一样,性格和经历也完全不同,如果此刻站在她位置上的是安红,肯定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案,不会来询问他哪个比较好,而会直接定下来。
    但是,意外的,他比较喜欢的,竟然是苏清玉这种。
    这样看来,似乎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和安红在一起这些年,他从未想过和她结婚了。
    当初他只是觉得还不到时候,总觉得他们之间还少了一点什么,现在看来,少的就是一种感觉。人,还是要和适合自己的另一半在一起,回头算算,在和安红那段感情里面,他也不算是无愧于心的,至少他在感情上,给的也有所保留。
    “你想什么呢?”苏清玉用笔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很轻的力道,拉回了他的神智,“我们选哪个?你想好了吗?”
    许泯尘低头看了一眼纸张上的表格和打印出来的房子照片,直接选了最后一个。
    “就这个,去租下来,联系搬家公司,这里不住了。”
    苏清玉闻言愣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他们直接在新租的地方生活加工作?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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