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止疏道:“如今主人有伤在身,这营中更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青鸾功夫高强,由他守着主人,我才能放手施为。”
    朱雀点点头:“一出事我就已经给青鸾送信了,若是他收到信后日夜兼程,二十天之内应该可以赶到。”
    聂止疏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这火霹雳究竟是什么,为何从未听说过……”
    其实如果陆徵在这里,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所谓的火霹雳对于现代的人来说简直是熟的不能再熟,正是我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
    然而陆徵还不知道容禛危在旦夕,他此刻正从包铮带回来的资料中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线索。
    杭觉打定主意做甩手掌柜,对陆徵是有求必应,虽然案卷不能外借,却派了几个文书连夜抄好,包铮又快马加鞭地送回来。
    陆徵拿到手上以后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年郡尉为什么要攻打蒋文昌他们的山寨,正是因为晋汉轩的一封书信,甚至后来攻打过程如此顺利,也与晋汉轩脱不了关系。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江家二老被杀之后。
    现在问题就是晋汉轩杀了柴霜又杀了蒋文昌,他究竟是为了要掩盖什么?当年红衣盗所犯下的那桩灭门案究竟有什么内情?还有就是江三娘,究竟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何种角色?
    陆徵叹了口气,不得不再次来到江三娘的豆腐铺,江三娘听了他的叙述,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惨然道:“大人果真查到这里了……”
    陆徵敏锐道:“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
    江三娘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与大人说实话了,我本不姓江,而是姓蒋。”
    陆徵睁大了眼睛:“那……蒋文昌是你的……”
    “他是我的哥哥。”江三娘自嘲地笑了笑,“我本名叫做蒋文姗,当年我师父杀了我全家,我年纪小又被吓昏过去,醒来后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他遂收养了我,又编了谎话骗我,可笑我竟然把真凶当做恩人,居然从未怀疑过他,真是傻的可以。”
    “我哥哥当年在外求学,归家之后才发现家门被灭,他一路追查红衣盗来了青溪县,认出了我,却又怕被人发现,所以找了柴霜来接近我,只是不管我们多么小心还是被发现了,柴霜连夜逃走,那两个老家伙怕被我报复,也逃了,不过还是被哥哥抓住,可惜他们也不知道当年红衣盗为什么要杀我们家满门,所以哥哥只能杀了他们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江三娘面露悲哀之色:“只是没想到柴霜被他们找到,我当时就觉得不妙,想要劝兄长一同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哥哥就已经被人抓住,当做匪首给杀了。我知道这一定就是那一伙人干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一起杀掉我,但我却是一定要杀了他们,给我的全家报仇!”
    江三娘擦掉脸上的泪水,对陆徵道:“我知道大人本事高,您既然可以一直查到这里,想来一定可以查到那一伙人究竟是什么人,只要大人查出来,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陆徵心中颇不是滋味,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可现在他却不能告诉江三娘对方的身份,因为他还需要查清楚,蒋家当年被灭门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陆徵有一种预感,这个才是这一连串案子中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部分。只要知道这个,恐怕这一桩桩案子中的巨大谜团也将会迎刃而解。
    第九十六章 演场戏
    就在陆徵苦思冥想的时候, 青溪县却又来了一个人, 一个让他百感交集的人——陆彻。
    三兄弟见面的场景十分尴尬, 全程只有陆循一个人在说个不停,陆彻面无表情,陆徵神游天外, 最后陆循实在没话说了,忍不住一拍桌子:“都是一家人,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做这副娘们唧唧的样子给谁看!”
    “陆循!”陆彻皱着眉头, “你就这么和大哥说话的?”
    陆循翻了个白眼:“大哥, 你非要我说个明白吗?你既然觉得对不起三弟,你担心他, 那就说清楚,你摆着大哥的架子有什么用?”
    陆徵默默在心里给陆循点了个赞, 但面上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时过境迁, 他现在并不如当初那般愤懑了。或许在当初的他们看来,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不管是云氏或者陆彻, 他们对待陌生人的做法并说不上错, 只是自己当了真,所以才受了伤。
    只是理解归理解,真让陆徵这一下子就原谅他,他自己心里这道坎却还是迈不过,他能够暂时将陆彻当做陌生人看, 要做兄弟却是难了。
    陆彻被自己弟弟这么直白地掀了老底,一时之间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如果不是他打不过陆循,这一刻陆徵应该就能看到一出兄弟相残的戏码了。
    陆彻咳了咳,绕开这个话题说道:“陛下派我前来查魏王之事,不知你们有何线索?”
    陆徵把自己所查到的以及推测出的部分都告诉了陆彻,见陆彻沉思着,他想了想,还是问道:“陆大人,不知道你可曾知道十六年前的一桩灭门案?”
    陆彻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徵便将红衣盗的案子说出来,又道:“那一家死者姓蒋,这桩案子当年应该不曾结案,不知你有没有印象?”他知道陆彻此人博闻强记,十六年前陆彻应该刚刚进入刑部,这桩案子闹得不小,陆彻应该有见过相关的案卷。
    陆彻说道:“这桩案子我知道,当初这桩案子正是我与一位姓钱的法曹一同去查的。当时并未抓到犯人,而据当地官府所说,这是一桩江湖仇杀,所以最终作为一桩悬案而结案。”
    陆徵顿时来了精神:“还有呢?可有说这一家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杀的吗?”
    “这也是这桩案子的离奇之处。”陆彻凝神细想,才道,“蒋家并未丢失财物,而这一家人平日里也是乐善好施并未有过仇家,可偏偏这一家人却在一夜之间被杀了个精光,我与钱法曹查了整整一个月也查不到任何线索,最后只能按照当地县尉所说,以江湖仇杀来结案。”
    “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其实钱法曹曾经有过质疑,蒋家的几位主人都有被绑缚的痕迹,甚至在蒋家老爷的身上一些穴位还有金针刺过的痕迹,这些都是酷刑才会用到的穴位。”陆彻道,“所以我们怀疑凶手是为了逼问才将人绑起来,而在得到了答案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杀人灭口,只是蒋家当时全家被杀,所以这也就仅仅只是我们的一个质疑罢了。”
    这与陆徵的猜想不谋而合。他在听了蒋文姗的故事之后,曾经有过一种猜测。或许当年蒋家拥有某种东西,不想怀璧其罪,被红衣盗觊觎上了。对方在得到这件东西之后怕走漏风声所以就杀了蒋家一家人,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杀掉蒋文姗,反倒是将她带走抚养她长大,甚至晋汉轩他们为什么没有杀蒋文姗,或许也正是这位红衣盗用了什么手段。
    只是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呢?陆徵其实也问过蒋文姗类似的问题,可她当年实在是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而蒋文昌又没来得及将这些事告诉她。
    “那陆大人可知道,这蒋家祖上是做什么的?”陆徵其实也就是抱着侥幸姑且一问,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也不觉得陆彻的记性能好成这个样子。
    没想到陆彻到竟然真的记得,他想了想,回答道:“这个当初我们也查过,巧的是,这蒋家祖上是做过官的,这蒋家老太爷当年还曾经官至工部侍郎。”
    “工部侍郎?”陆徵忍不住追问,“他以前是做哪一方面的?农业?水利?建筑?还是……兵器?”
    陆彻这才无奈道:“这我哪里知道,当年也不曾特意去查过这个。”
    陆徵有些丧气,好像马上就能触摸到真相了,可就是还差那么一点点。但好在知道了这桩灭门案的真正情况,也就明白晋汉轩究竟为什么要杀柴霜和蒋文昌。他肯定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这件东西究竟是什么,既然如此,陆徵就决定演一出戏给晋汉轩看。
    傍晚,陆徵又把所有人都叫到自己的房子里来,将所有门窗都关了,才神秘兮兮道:“这柴霜的案子有进展了。”
    包铮第一个叫出来:“果真!”
    陆徵得意道:“那是自然,我是什么人啊!”
    “不愧是大人,果然厉害!”这拍马屁的自然是游小五。
    铁蛋挠挠头道:“大人不如说说到底是什么进展吧?”
    “你们都知道杀江家二老的那伙土匪吧,其中领头的那个叫做蒋文昌,那柴霜正是他派来接近那江三娘的,这江三娘正是他的亲妹妹。”陆徵口若悬河道,“这蒋文昌当年全家被灭门,正是红衣盗下的手,而且红衣盗还偷走了他家的一样东西,这些年蒋文昌循着线索前来找寻仇人,只是没想到红衣盗早已病逝,他才只能杀了江家二老泄愤。”
    游小五赶紧道:“大人是如何知道的?还有这究竟是件什么宝贝,竟然会遭至灭门之祸?”
    陆徵嘿嘿一笑:“说来也巧,当年去查案的人里头刚好有我大哥,我也是与他聊天时聊到这个,他说当年这案子虽然作为悬案,可是这蒋文昌的确在多年后想办法联系到了他,说出了内情,那东西是什么他也告诉了我大哥,我大哥原准备替他翻案,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成了土匪,这才作罢。”
    “大人您别吊人胃口了,是什么东西快说吧!”
    陆徵却偏偏要做神秘状:“告诉你们做什么?这红衣盗偷了本官的官印,本官也不会让他好过,本官还留着这件东西吊他出来呢!”
    窗户外,隐隐约约只能听到游小五和包铮等人的抱怨,陆徵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了。庞嫂子轻手轻脚地从窗户边离开,想要将这个线索告诉自己的上级。
    而在窗户里面,陆徵一边笑,一边却沾了水在桌上写“走了没?”
    包铮迟疑地摇摇头,这庞嫂子的功夫与江三娘如出一撤,他也并不能完全确定,几人只好又聊了点有的没的,才散去。
    这就是陆徵想要演给晋汉轩看的戏,现在就看晋汉轩要如何做了。
    在城中的一座小院中,晋汉轩坐在主座,方远则在他下首焦急地走来走去,而另一边,竟然是陆徵一直遍寻不着的安子承,或许陆徵也没想到,这红衣盗竟然是魏王的手下。
    方远见这两人的表情,忍不住道:“你们快想想办法,陆徵已经知道这事了,我们要如何做?”
    晋汉轩却反问:“什么如何做?”
    方远焦急道:“当然是……”
    “方老弟,你别急啊!”安子承懒洋洋地打断他的话,“如今木已成舟,就是让他们知道又如何?”
    “可是主子……”
    晋汉轩淡淡道:“这东西迟早都会现世的,就像我们,也不会永远留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如同阴沟老鼠一般苟延残喘。”
    方远震惊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他知道就让他知道吧,晾他也猜不出我们是主子的人,那即便他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晋汉轩不在意道,“反倒是那海龙王,如今他的胃口越发大了,倒是要想办法将他送回海里去永远做他的龙王才好。”
    方远却还是不放心:“当年主子就说过,一定不能留下一个活口,蒋文昌没有杀了也就算了,红梅还要把那女娃带回来,如今倒害我们束手束脚。”
    晋汉轩眉间有一丝阴霾划过,却还是道:“罢了,你要如何做随你,但我们当初答应过红梅,要留那孩子一条命,却是不能食言的。”
    安子承却慢慢地拍掌道:“三位果真是感情深厚,既然如此,这扫尾的活就让我来做吧。”
    “你?”方远轻笑出声,“先前那事你就已经被陆徵看出了行迹,依我之见,还是我亲自来比较稳妥。”
    安子承的面色僵了僵,却很快就笑道:“也好。不过我也提醒兄弟一句,这小子可是极其狡猾,你可要当心啊。”
    方远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那是自然。”
    第九十七章 军报急
    就在陆徵设计要抓捕红衣盗的时候, 北疆军大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被送进了燕京之内的皇城, 永宁帝又惊又怒, 竟然当场昏倒。整个朝廷顿时变得乱糟糟的,这股动乱甚至殃及了整个燕京城,好在赤甲卫和金甲卫早得了指示, 这才未酿出什么祸患来。
    而在永宁帝的寝宫,几名太医轮流给永宁帝把脉,却都是面色严峻, 其中一人看着守在永宁帝身边的黑衣男子, 却不想对方目光如电,直接看过来道:“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太医中最年长的黄太医颇有一些忌惮道:“我朝律法言明, 陛下之脉案不可泄露,故此……”
    玄一眉头一皱, 刚想说什么,就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 永宁帝竟然已经醒过来,只是相比从前要虚弱许多,玄一连忙将他扶起来。
    永宁帝挥手让太监宫女都离开, 才对黄太医道:“爱卿实话实说吧, 朕还有多久时间?”
    几名太医都吓得跪下来:“陛下饶命!”
    永宁帝有些腻烦地挥了挥手:“朕恕你们无罪,说吧。”
    黄太医只能无奈地回答,却是斟字酌句,缓缓道:“陛下之疾源于忧思,脉象紧而沉, 本该静养细细调理,但陛下却用了生发之药,虽说表面看精神振奋,实则对身体有极大损害,再加上您如今又急怒攻心,这……已是回天乏术,大约……还有三月之期。”
    “三月……”永宁帝并未发怒,反倒是有些怔忪,过了好一会,才注意到底下跪着的太医,他淡淡道,“下去吧。”
    几名太医连忙谢恩,一边擦汗一边离开。
    待到人都离开之后,永宁帝才对玄一道:“把药拿来。”
    玄一焦急道:“陛下,那药不可再吃了!”
    永宁帝摇摇头:“朕还有三个月,你急什么?”
    玄一双手握拳,跪在地上。
    永宁帝叹口气:“如今朝政艰险,楚王生死不明,朕若是再倒下了,这朝廷可就乱了。玄一,朕以为你们玄甲卫是最终于这大夏江山的,你不要让朕为难。”
    玄一身子一震,最后只能无奈地将药交出。
    永宁帝吞了一颗,一张惨白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血色,他翻开桌上的军报,紧锁着眉头。北疆军战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再加上楚王负伤,眼下正是需要派人去北疆稳定战局,甚至于反击羯人的。可这原本叫嚣的武将纷纷像吃了哑药一般,没有一个毛遂自荐。
    永宁帝当然知道他们都打的什么主意,有了便宜当然人人争着去,可眼下这情况,羯人用了不知名的武器,骁勇善战的北疆军败了,百战百胜的楚王受伤了,谁敢去北疆送死?
    永宁帝又是气愤又是无奈,他本以为朝中人才济济,可真要到用人的时候,却是根本就拿不出人来。朝中能领兵的除了一直驻守襄阳郡的陆循,还有就是几位老将了,可襄阳郡也是军事重镇,陆循根本就不能离开太久,而几位老将更是老的老病的病,虽说也有几名新锐,可在永宁帝看来,都还差那么一点。
    永宁帝手上的朱笔拿起又放下,却始终没能下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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