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苒羞恼,用力将手抽出,飞快地将衣带系好。卫襄将下巴搁在她身上,笑吟吟地看着。待她系好,又取过褙子要帮她穿,免不得一番耳鬓厮磨,偷香窃玉。
    好不容易衣服都穿好,江苒只觉得手脚都软了,比走了百丈路还要疲累。正要去梳妆,卫襄却又扯住她,委屈地眨了眨眼道:“苒苒,我的衣服还没穿好呢,你都不管夫君吗?”
    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他眼波生媚,容色惑人,江苒不由脸红心跳,再不敢看他,低头服侍他穿衣。
    两人腻腻歪歪半晌,等到打理整齐,一桌酒菜已经备好。
    吃饭时,卫襄还要厮闹,被江苒瞪了一眼。他知江苒面皮薄,给了她一个“过会儿再说”的眼神,果然规规矩矩的,没再闹什么幺蛾子。
    江苒被他那一眼暗示看得心头一悸,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羞窘。
    过来服侍的两个丫鬟却也是熟人,鸣蛩和鸣鸾,规规矩矩地在一边布菜,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
    江苒看到她们,蓦地想起鸣叶和杏娘,满腔旖旎之心顿时尽数消散。这些日子来,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起她身边的这两个大丫鬟,她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为了封口还是责罚,只怕卫襄都不会轻饶了她们。还有父亲,不知她的下落,还不知会怎生担惊受怕,忧心如焚。
    她的情绪忽然低沉下来,卫襄敏锐地感觉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等到两人安安静静用完膳,江苒看向卫襄,忍不住问道:“父亲那里……”
    卫襄道:“我已派人给岳父报信,你放心。”
    江苒“嗯”了一声,只觉得有好多话要问他。当年的事究竟怎么解决了,江蓉那样害她,他有没有发现,还是说让江蓉与前世一般嫁给了蒙冲?别的人有没有受她的连累?
    还有,看卫襄装束,应该还在孝期。她身为儿媳,没有在宣和帝的葬礼上出现,卫襄又是怎么解释的?自己虽然回到了卫襄身边,可这失踪的大半年又该怎么解释?
    卫襄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拉过她的手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苒迷惑不解地看他。卫襄没有多解释,拉着她向外走去。她这才发现他们现在是在卫襄的主院中,而去的方向正是她从前住的院子。
    院门紧闭,门口静悄悄的不见人影。鸣蛩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从里传来,打开门来,恰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江苒一愣,来人已热泪盈眶,失声叫道:“姑娘!”扑通一声拜了下去。
    鸣叶,她怎么在这里?而且,看着还是好好的,真是太好了。可这一点儿都不像是卫襄的行事作风。江苒又惊又喜,询问地看向卫襄。
    卫襄道:“进去再说吧。”
    一行人走进院子,鸣蛩随手关好院门,一个盛装华服的女子迎了出来,下拜道:“见过王爷。”抬眼悄悄看了一眼江苒,怔了怔,又补了一句,“参见王妃。”
    江苒震惊地看着面前眉目秀丽,瑶鼻琼口的女子,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眼前的女子与她竟是一模一样?甚至声音也和她有几分相似。
    “起来吧。”卫襄随口道,率先进了花厅。
    两人坐下,江苒望向卫襄道:“十一,这是怎么一回事?”仔细看那女子,和自己还是有点细微处的区别的,耳垂的形状,瞳孔的颜色,手的模样,包括身高,若是极熟悉的人,还是能一眼看出。
    但这种相似程度,已经够可怕了。
    卫襄对那个和江苒相像的女子道:“折柳,你去换了装束吧。”女子依言退下。
    卫襄对江苒道:“父皇的葬礼是折柳代你出面的,此后就一直假称养病,由鸣叶陪着在这里避居。”
    “那她怎么……”和自己会如此相像?
    卫襄道:“她是我的暗卫,擅长的就是易容换形之术,鸣鸾那点粗浅的化妆功夫就是跟她学的。”
    原来竟是这样吗?
    不一会儿,折柳返回,果然换了一副面容。她看上去已经有些年纪了,眼角带着淡淡的鱼尾纹,眉清目秀,肤色白皙,神情十分沉静。要不是她开口自称“折柳”,江苒完全认不出她来,因为连声音都和原来不同。
    卫襄道:“你身边还缺一个管事姑姑,我把折柳给你,她身手不错,以后也能贴身护着你些。至于鸣叶……”他顿了顿,一时没有说话。
    鸣叶下拜,含泪道,“奴婢护主不力,不敢奢求回到姑娘身边,请主上恩准婢子与杏娘去作伴,为主上与姑娘祈幅。”
    “杏娘她在哪里?”江苒问。还有江蓉……
    鸣叶看了卫襄一眼,低下头去。
    卫襄道:“你以后自会知道。”
    就在这时,守在外面的鸣蛩走进,恭敬地禀道:“主上,计先生那边传来消息,说有要紧事要向你禀告。”
    卫襄面色一凛,计桐现在审问的正是昨夜他抓到的关键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码完,差点误了时间。我仔细检查了下,应该是没有脖子底下的描写……吧。
    ☆、第112章 2.01
    卫襄站了起来:“折柳, 你和鸣鸾鸣蛩先送王妃回主院。”
    折柳应下, 恭敬地站到江苒身后。
    卫襄柔声对江苒道:“我有些事, 去去就来。”
    “十一,”江苒叫住他,开口道, “我有些话想要问鸣叶,能让鸣叶暂时先跟着我吗?”
    卫襄皱起眉来, 目光凛冽地扫过鸣叶。鸣叶顿时战战兢兢, 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道, “她犯有大错,断不能再留在你身边。”
    江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问他:那我呢,我犯的错比鸣叶更大,该怎么惩罚我?可明知道这话说出来必然惹他不高兴, 终究没有说出。
    卫襄看她神情, 心里叹了一口气, 放柔声音道:“苒苒, 你莫要胡思乱想,有什么想问的, 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鸣叶自有去处,我看在你面上,不会要她性命, 但她是万万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江苒知他说的有理,沉默下来,勉强点了点头。
    卫襄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本欲离开,脚步却挪不动了,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折柳鸣叶几个依言退下,鸣鸾机灵,轻手轻脚地掩上了门。
    卫襄走到江苒身边,将她柔软的娇躯搂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鬓角道:“不高兴了?”
    “没有,”江苒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你是对的,鸣叶确实不适合留在我身边,可她终究是受我连累。”
    闻言,卫襄沉下脸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她自己失了奴婢的责任,没有护好你,怎么是受了你的连累?”
    江苒怔怔地看向卫襄,忍不住问道:“十一,你有没有怨过我,轻易相信了别人,没有保护好自己?”
    卫襄低头看她,她望着他,乌溜溜的明眸明亮而澄澈,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全部思虑。卫襄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的苒苒终于把心底的担忧说出口了,不再对他藏藏掖掖。
    他摇了摇头,低声问她:“苒苒有没有怨过我,说过要好好保护你,却让你落入了他人手中,这么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搂住她的手臂用力收紧,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喟叹道,“苒苒,我只怨恨我自己。”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告诉她,他竟是真的这样想的吗?
    江苒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甜蜜,上苍待她何其不薄也。她心情激荡,忍不住低低叫了声:“十一……”踮起脚,在他唇角轻轻一啄。
    卫襄眼睛骤然一亮,惊喜交集,这还是苒苒第一次主动亲近她。他心头一荡,不待她退开就追逐而来。
    江苒伸出手来挡住他的唇,含笑道:“十一,你既不怨我,为什么不愿我知道从前那些事?你若不想让旧事重演,总得让我吸取教训,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吧。”
    卫襄沉默下来,片刻后,轻轻摸了摸江苒的头发道:“好吧,你跟我来。”
    两人开了门出去,卫襄吩咐折柳鸣蛩鸣鸾先回主院等着,要了一个帷帽过来,给江苒戴上,然后紧紧拉着江苒的手,只带两名护卫,往外院而去。
    江苒跟着他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前,就见院子内外站满了护卫,戒备森严,见到卫襄和她,都俯身沉默地行礼。
    卫襄径直进了院子,将两名护卫留在廊下,带着江苒走进厢房。
    厢房中已经有人在等他们,那是一个个子不高,举止沉静,看上去貌不惊人的一个年轻人,只有目光中偶尔闪过的光芒能看出他内在的精明。
    年轻人看到江苒,明显愣了一愣,有些迟疑。
    卫襄道:“思仁不需顾忌,但说无妨。”
    江苒心头微震:思仁,是计桐的字,莫非面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酷吏计桐?
    计桐领命,目不斜视地对卫襄拱手道:“王爷,属下无能,用尽手段也没能撬开那人的嘴,那人只一个劲地说要见您。”
    卫襄挑眉:以计桐的手段也没能撬开嘴,骨头还真够硬的。
    计桐道:“属下又拷问了接应的车夫,还有守在外面的几个护卫,他们所知不多,问不出多少,只知道那些人都出身原赵王府,赵王倒台后流落在外,半年前才被那人招揽,根本不知那人身份,只知他出手阔绰。而他们被派去守卫芙蓉坊也不过三个月不到,在这期间,那人从未在芙蓉坊露过面。”
    那就奇了,他不去见江苒,掳了江苒做什么,光为了给自己添堵吗?卫襄皱起眉来。
    “人现在在哪里?”他问。
    “还在刑房。”
    卫襄想了想:“既然要见我,就把他带过来吧,我亲自来问他。”
    计桐应下。
    卫襄问江苒:“你是去隔壁休息一会儿还是想在屏风后听?”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在芙蓉坊的行踪泄漏后,你身边那个哑巴妇人将消息传出,便是这人指挥接应的马车和护卫的。”
    难道卫襄抓住了陈文旭?江苒的心不由剧烈跳动起来,毫不迟疑地道:“我去屏风后。”
    不一会儿,计桐把人带来,江苒在屏风后瞥见,不由怔住:那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琵琶骨穿着铁链,手足都带着重重的镣铐,赫然是她的熟人,金豆豆的弟弟金元宝。
    怎么会是他?
    自那日病中迷迷糊糊听到陈文旭不同往日的声音,她心中一直有个可怕的猜想:莫非陈文旭竟附身到了别人身上?她心中觉得荒谬,可她重活一次,岂非也是荒谬无比。那么,他附身的人会是金元宝吗?
    金元宝神情萎靡,却看不出明显的外伤,江苒想起前世关于计桐的传闻,据说,他最厉害之处便是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却看不出任何外伤,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计桐轻轻一推,金元宝就站立不住,扑倒在地,却还是努力抬起头来,愤恨地看向卫襄:“你就是福王?”
    卫襄漠然看着他,高高在上,如看一个蝼蚁。
    金元宝大怒:“狗王,你害得我姐姐好苦,我……”他直起身想要扑上来,却被计桐拉住铁链尾轻轻一扯,顿时立足不稳,扑通一下又摔倒在地。
    金元宝不死心,挣扎着要爬起,计桐索性走上一步,将铁链尾踩在脚底,阴森森地道:“你还是消停些吧。”
    金元宝目眦欲裂,想要扑上来,琵琶骨处疼痛钻心,却无能为力。
    卫襄唇边慢慢泛起一丝冷酷的笑,弯指在扶手上轻轻叩了几下,慢条斯理地问:“你姐姐是谁?”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对对方恨之入骨,对方却根本不记得了更让人吐血?金元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七窍生烟地道:“狗王,你自己做的事自己都忘了?”
    卫襄皱起眉来,对计桐道:“这人嘴巴不干净。”
    计桐立刻道:“是,属下这就帮他洗洗嘴巴。”他拍了拍手,一个护卫拎着一桶冰水走进,哗啦一下就向金元宝当头浇去。金元宝身上本就单薄,顿时冻得瑟瑟发抖。尤其穿着铁链的琵琶骨伤处,更是隐隐发痛。
    金元宝大怒,又骂道:“狗……”刚说了一个字,又是一桶水浇下。这一次,身上伤处却像火灼一般,疼痛难忍。这水里竟放了盐。
    计桐面无表情地道:“你若再不学乖,下次可就不是这么便宜了。”
    金元宝咬牙,恨声道:“你还记得被你害苦的金豆豆吗?”
    “金豆豆?”卫襄似乎这才想起,微微笑道,“我怎么记得她是罪有应得。”
    金元宝愤然道:“就算我姐姐犯了错,可你们逼供她的方法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委实太过无耻。你们既然敢做出这种事,那就休要怪我不义,要让你也尝尝至亲之人被人侮辱的滋味。”
    手指叩击扶手的声音忽然停下,卫襄的笑容消失,淡淡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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