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楼外刚刚黄昏,半扇金边镶在天空,明晃晃的将幽绿的竹林镀了层金色。
    云隙听着远处缘非寺的钟声,用兰花指朝牧单身上轻轻一敲,认真道,“戏~文~中~不~当~是~这~般~演~的~?”
    春宵一夜,日上娇娥扶无力,当年云隙看这一出戏时觉得有些牵强,即便承欢累的很,但哪能累到这种地步?
    青瀛站在他身侧用折扇挡住脸揶揄道,“妃子这一软一无力,才能体现昨夜君王的勇猛强悍,若这第二日就能活蹦乱跳,让他人看去了,还不当说些不中用云云的闲话啊!”
    云隙若有所思的将他这一番话记在心里,这一觉醒来后便觉得自己也应当这样来一出,体现体现牧单的勇猛和持久。
    牧单被他这故作娇弱的模样给吓了半晌,以为是他真伤着了这小妖,后来又听他这解释,心中一时之间百般滋味,抱着云隙啃他唇角,含糊不清道,“以后不准再跟着青瀛看戏文了。”
    这选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戏啊。
    云隙弯着唇角,站直了身体,“我~们~去~哪~?”
    牧单牵着他的手慢悠悠下了小阁楼,“去缘非寺,你还记得我在那里摆的牌位吗,从太傅府上搜来的阴胎酒也运来了这里。”
    既然他已经重新活了过来,该查清楚的事就要一条一条捋顺来查,瑕疵必报才不枉他又活一次。
    不论是阴胎酒还是三鬼煞魂阵,一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种种都离不开与鬼有牵扯,牧单越想越觉得去鬼界非常有必要。但在去之前,凡界的事还要处理干净才好。
    云隙想到对缘非寺的印象不太好,里面有一圃花海,但尝起来很辛辣,这让他很为难心塞,眼见鲜嫩的花朵摆在眼前却吃不得,妥妥能急死蜗。
    牧单挠了挠他手心,“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妖牵着手慢悠悠踩着一路竹叶,听夏风婉转窸窣,朝缘非寺上走去,途径一只光碾的巨石,云隙踩着身上趴在牧单肩膀上,让他背着走,手里举着一根细长的野甜甘慢吞啃起来。
    云隙嚼的慢,半晌也不见吐出来一口,牧单见他吃的欢喜说,“等到了寺里,我去摘些来给你碾磨成汁喝。”省的这牙口不大好的小妖吃的这般艰难。
    云隙用甜甘杆儿轻轻一敲他的后腰,不紧不慢道了句,“马~儿~跑~!”
    牧单大笑,学着马儿嘶鸣朝天嘶鸣,撒丫子冲向下山的那条小路,一路卷起不少竹叶潇潇。
    云隙趴在他背上啊~啊~啊尖叫,“好~快~啊~哈~哈~哈~哈~,我~晕~妖~,好~晕~,单~儿~你~太~快~了~”
    牧单听耳边欢喜的叫喊声有些心塞,这几句要是放床上叫该多好。
    他胡乱想着,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暗搓搓打算去集市上买一匹精悍宝马,以后再那什么,抱着云隙朝马上这么一躺——哎哟!
    云隙被风吹的花枝乱颤,笑吟吟瞧着他,牧单干咳两声,温柔道,“怎~么~了~,还~快~吗~?”
    云隙摇头,趴在他背上缓缓道,“你~走~过~了~”
    牧单脚步一顿,托着云隙的屁股无奈的说,“怪你,你在我身边我总是分心。”
    云隙瞪他,呼的一声化成小蜗牛,还没来得及挥舞触角,又被呼的一声化成了人形,牧单亲了亲他的唇,替他拉拢好衣领,笑着将云隙领进了缘非寺中。
    寺院一池潭子中,几尾金红的小鲤鱼衔着一枚用来祈福的铜钱游来游去,云隙往里面瞄了瞄。
    “不准下去了,那次可晕了好久。”
    好玩是好玩,但当时云隙晕的脸色发白让牧单心疼了许久。
    云隙泄气,朝寺中望去,突然眼睛一亮,看见青石小路一侧的石井边缘正爬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身上穿着灰色小布衫,踉跄站在井边朝里面望去,大头朝下,撅着小屁股不知要往井中寻什么,眼看就要重心不稳掉进井中。
    牧单皱眉,轻轻推了一下云隙,云隙心下了然,身形如风一卷,在那小娃娃掉进井中前将他勾进了怀里,稳稳抱住了他,算是救了这小东西的一条命。
    侧殿跑过来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见云隙站在井边抱着小娃娃,井中跌落着这小东西的一只木拨浪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向他道谢。
    牧单领着云隙朝寺庙后院走,低声说,“这小东西就是转世的归隐佛,你救了他一命,将来归隐佛定是要报恩的。”
    云隙撅嘴,明明是他先看到的,却偏偏将这份恩情放在了自己身上。
    牧单按了按他拢起的眉心,温声道,“你的就是我的,莫要忧愁。”他说罢带着云隙绕过两间神龛侧殿,推开柴扉小门。
    夜幕上群星浮动,幕下一片淡蓝色花海在风中招摇如漫天星辰盈盈泛着光泽,清甜的香味从风中卷来,撩起云隙满肩青丝。
    花海中筑了四只莲花高台,台子上一如一年前跌坐着四位老神入定的高僧。
    牧单朝云隙笑了笑,“碎清星子很甜,你喜欢就多摘些,等夜里给你掺蜜浆吃。我去寻主持,你在这里等我可好?”
    云隙犹豫,牧单亲他额头,“放心,你想知道什么等回来我都会告诉你。”
    云隙这才点头,看着牧单沿着花海中的小路消失在一阁佛塔中。他蹲在花海中开始一株一株寻找长势甚好的碎清星子。
    “他对你倒是真好,一年前离开这里时为了你将满院的无妄花换成了碎清星子。”竹子精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蹲在云隙身边感慨。
    云隙抓了一把碎清星子塞进他嘴里,脸上不见丝毫恼意,倒是浮现一层又一层红晕。
    竹子精托着下巴道,“你们来这里要寻什么?”
    “不~知~”云隙怀中抱了一捧的碎清星子,认认真真的挑选他的食物。
    “啧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了。”竹子精嚼吧嚼吧花瓣咽下去,想怎么傻就怎么傻,来这里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云隙不知他心中所想,对他这句话倒是满意,打算寻个什么时机帮竹子精原形上的佛心禅语再渡上一层金粉。
    竹子精蹲在他身边跟他闲扯,说,“你们要是来的早些就好了,你不知道,今日晨上寺里出了点事,可是给我郁闷坏了。”
    “什~么~事~?”
    竹子精抖了抖肩膀,“不知道啊,我觉得主持有些大题小做,听其他和尚说,好像是寺里丢了几坛什么酒吧。”他仰头望着星辰说,“寺里怎么会有酒呢,真怪异,你说那酒——”
    云隙站了起来,远远望着佛塔中走出的牧单。
    牧单走过来帮他接住满捧花束,“看你这样子该是知道了吗,别急,先回去再说。”
    第60章 七窍开六窍
    缘非寺的西后山小庭院里, 云隙趴在窗边欣赏夜幕下随风摆动的碎清星子, 托着腮帮子斜睨书案边的牧单。
    “阴~胎~酒~有~什~么~用~?”
    牧单正专心致志的帮他涂抹碎清星子, 虽然很是小心,但指尖仍旧沾染了不少淡蓝色的花粉, 听他问道, 抬头笑了笑, “不晓得, 只知道做法阴毒的很,用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阵晚风吹来, 带来一串清脆的铜铃声响。
    云隙打个哈欠坐在他身旁, 捏着涂好蜜的花瓣往嘴里塞, “谁~偷~走~的~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 不过你莫要担心, 我自有办法。”牧单喂他吃了一口花浆,顺势用染着蓝色花粉的指尖在云隙脸上画了个蜗牛小背壳的圈圈。
    屋外月上中天, 狡黠的月光洒了一地如水的银辉。
    牧单将跟前的小妖带进怀里, 抵在他与书案之间,看着云隙慢悠悠吃自己的零食, 他低头吻了吻近在眼前的一截白净的脖颈, 咬牙在上面烙下一枚鲜红的印子。
    云隙唔了唔,含着花瓣缩了下脖子, 含糊不清的打了个疑问。
    牧单在他耳后哧哧的笑,“你吃花,我吃你。”
    云隙仰头仔细想了想民间的食谱大全, 然后扭过头来极为认真道,“爆~炒~比~较~好~吃~”他想了想,说,“但~我~觉~得~清~蒸~最~好~”
    蜗牛这一族都不大喜欢辛辣的八角五香的。
    牧单被他天真的一番炒蜗牛给逗的忍俊不禁,从身后拉开云隙的衣襟,舔吻上光裸的脊背,用胯下之物顶了顶坐在他腿上的小妖,“清蒸爆炒都比不上你这里的抵死缠绞。”
    云隙脸上突然涨红起来,他并非不喑世事的小童,在凡界游荡的久了,又看上无数大大小小的戏文,对夫妻之间的情爱之话也是懂得三分。
    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是由于过去的妖神钦封向来寡淡清冷,如今的单儿温柔稳重,他穷极半生也无法想到将来有一日会从他口中听到这般淫语浪词,害的他才心神一晃,真当他是饿了。
    牧单调戏云隙得心应手,手指沾了花蜜涂在他年轻柔韧的肩背上,顺着一路湿吻下去,脱下亵裤,余着身上松散的一件袍子,挤开他的身子摸了进去。
    “可以吗?”
    云隙伏在书案上,抬眼望见清冷的月光,红着脸挥手周身布下一层结界,虽说他不信佛,但佛门清净之地做这些总归不大好,更何况这漫天星子映着的正是星宿天君,他——啊!
    牧单在他出手布下屏障时已经了然他的心意,扶住他的臀部寸寸挤了进去。
    屋外夏风阵阵卷起碎清星子满池淡蓝色的花海,屋中红帐翻滚,热潮汹涌。
    牧单将云隙弄的泻了出来后才跟着泻在他身子里,起身招来小毯子将云隙裹住,轻拍他后背等着小蜗牛缓过气来。
    云隙懒洋洋的翻过身体勾住牧单的脖子,靠在他颈旁喘气,细密的汗珠湿透了额发,一股清冽的花香味随着云隙的吐息弥漫在屋中。
    “好些了吗?”牧单喂了他些水。
    云隙慢吞吞点点头,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外这一夜就快过去了,朦胧的晨曦中能听到隐约的犬吠声。
    “如~果~你~怀~疑~阴~胎~酒~是~鬼~魄~偷~走~的~,我~可~帮~你~问~一~问~。”他因为有些累,说的极慢。
    牧单将他抱上床榻,靠在床侧抚了抚他的头发,“你是想去寻黑白鬼使?”他低头勾唇,“我不同意,这二鬼使乃是佛罗鬼手下,难保有些事二鬼没有参与,此时我们还不能确定与奎避勾结的鬼就是千面王佛罗鬼,一切都是你我的猜测,不能因为怀疑而打草惊蛇。”
    他说完拍了拍云隙的后背,“乖,别想了,来日方长,总不能什么事都在一夕之间完成。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睡会儿,我给你擦洗身子。”
    云隙薄唇动了动,只好无奈的抿了起来,点点头,闭上眼睡着了。
    牧单帮云隙擦洗过身体后,端着水出门。
    西山小院中的井边坐着个丰神俊朗的男仙,脚边铺了块凉席,席子上坐着个白胖的娃娃,正流着口水瞅着他。
    青瀛用手做扇,扇了扇风,“唉,春天啊春天。”
    浪荡的春日怎么就不走呢。
    从天空传来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一只披着凤冠的彩色戴胜鸟落在了井边舀水的木柱边,五彩的羽尾垂下来一抖一抖逗那小娃娃玩,边逗边说,“云隙呢我好想他快带出来给姐姐看看瘦了没唉你真的就是妖神啊幸好还没有死掉!”
    牧单走过去抱起归隐佛转世的小娃娃,说,“多谢平桑姑娘关心,云隙不太舒服还没有醒,有劳暂时等候了。”他说完瞥见远处跑来个小和尚,肩上挂着大布袋子,里面装了一大捆甜甘杆儿。
    他接过布袋,向小和尚道了谢,打算拎着甜甘杆儿去替云隙压榨汁水喝。
    “喂!”青瀛抱着小娃娃,郁闷道,“难道有吃的时候不应该客气一下问问我们吃不吃吗?”
    牧单瞥他,不紧不慢道,“不~问~”
    平桑脆生生感叹,“哇你好像云隙小蜗牛哦小气的样子也好像哈哈哈哈你这么小气以后会没有姑娘喜欢的哈哈哈哈就像那怪道士一样只能捏泥人来跟自己玩哈哈哈哈——”
    青瀛实在搞不懂平桑怎的这般喜欢笑,清脆的娇笑声让他的耳朵发痒,不由自主的朝一边挪了挪。
    牧单原本正打算离开,听平桑叽叽喳喳说完,脚步一转,取出一根肥硕的甜甘杆递给平桑,笑着问,“没姑娘喜欢?怪道士?小气?捏泥人?”
    “是啊哈哈哈”。平桑笑了几声,又哼哧哧怒道,“可小气了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连我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羽毛都变成他的了世间怎会有如此这般小气之人呢一点都没有云隙可爱!”
    牧单温和的笑着,问,“你说的如此这般小气没有姑娘嫁给他只能捏泥人来玩的怪道士可是湘南术士韩君逸?”
    青瀛好奇,“韩君逸是谁?”
    平桑欢实的摇摇头,带动脑袋上的铃铛一阵清脆的响,“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一说起这个人,平桑喜怒交加,表情有点奇怪,青瀛见她这副德行,心里有个角落咔嚓碎了,他还没体会到这是什么碎了时,就听牧单问平桑是如何和此人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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