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殿下能拦住趁机闹事的人吗?”
    首辅鲁子兴冷静道:“他能。”
    ……
    容佑棠暗暗心惊,脚步不停,迅速迈进帝王寝室。
    宋慎腾出一手,强硬拽起瑞王,皱眉催促:“我来照顾陛下,你快去喝药!”
    “殿下,请用。”容佑棠顺势亮了亮黝黑药汁。
    瑞王默默抽回自己的手腕,别开脸提醒:“小九,你起来,让父皇进药。”
    “嗯。”九皇子赵泽安眼眶泛红,赶紧把位置让给宋慎。
    “殿下,请。”容佑棠双手奉上小碗,瑞王接过,沾唇试了试温度,仰脖一饮而尽。
    容佑棠心里七上八下,轻声请示:“下官可否去前门打探情况?”
    “带上几个禁卫一起,当心避着点儿。”瑞王爽快准许。
    “多谢殿下!”容佑棠感激垂首,带上四名禁卫,火速赶去前门,刚行至内影壁,便听见大皇子厉声质问:
    “老三!”
    “你凭什么拦着不让我们见父皇?”
    “莫非你心虚?”
    第230章 立储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此乃父皇旨意, 莫非皇兄想抗旨硬闯?”赵泽雍冷静反驳。他稳站如松,立于乾明宫正门前,半分不退让。
    “老三!”
    心急火燎的大皇子横眉立目,义正辞严地质疑:“今日乃除夕,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正恭候拜贺陛下,父皇前两日还亲口聊起除夕夜如何如何, 他老人家为何突然拒绝祭祀和宫宴?”
    急欲面圣的人有三类:韩贵妃一派、广平王父子三人及现平南侯, 并其余几位皇子。
    “大哥、三弟,你们都冷静些,有话好好说。”广平王状似苦口婆心,再三劝解, 他一手牵着一个儿子,极力镇定地表示:“其实,我也是奉父皇的命令、遵旨日常伴驾, 旻衡旻裕俩孩子习惯了,天天恭请圣安。哎, 李总管,这事儿别个不了解, 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内廷总管李德英冷汗涔涔,满脸堆笑,和软解释:“回广平王殿下的话:往日确实是的,可今天陛下有口谕:因担忧西北百姓安危,特斋戒数日,虔心祷告天地神明与列祖列宗、为大成祈福。圣上足足诵经一夜, 黎明方小憩,现正在召见御书房四位大学士,吩咐谁也不许打扰——”他还没说完,大皇子突然冷冷打断:
    “口谕?”
    “哼,到底是谁的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大皇子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庆王,内心惊惶狐疑:父皇疾病缠身已久,前两天还主持早朝,除夕却闭门谢见,莫非……已经驾崩了?
    由于确实并非承天帝亲口吩咐,李德英下意识缩了缩,隐约暴露底气不足,当即被对面揪住戳破!
    “李德英!你畏缩什么?你在害怕?”大皇子抢步向前,抬手遥指,连声怒问。
    “老奴、老奴所言句句属实。”李德英心突突狂跳,暗道糟糕,拼命补救。
    然而,为时已晚。
    “住口!你还敢狡辩?不忠不诚的阉竖,亏父皇信任重用你几十年,你对得起浩荡皇恩吗?!”大皇子脸色铁青,咄咄训斥,愈发笃定父亲出了意外。
    李德英虽然备受宠信,可终究远低皇子一头,被骂得嘴唇哆嗦,却不能还嘴,徒劳地强调:“陛下的的确确没空,请诸位殿下、皇孙、大人们耐心等候召见。”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本殿下的驾?滚开!”大皇子说着便欲伸手推搡李德英,生怕父亲驾崩后、皇位被庆王阴险抢夺。
    “够了!”
    “大哥,你究竟想干什么?”赵泽雍忍无可忍,挺身而出,挡在李德英身前,虎目炯炯有神,饱含告诫。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阻拦?”大皇子疾言厉色。
    “此乃父皇口谕,谁有异议?获允入内后,请亲自进谏!”赵泽雍斩钉截铁,无论如何不退让。
    “你!”
    “三弟,这是咱们大哥,你这是什么态度?”广平王佯怒,不时添油加醋。
    麻烦了,看来今日断难收场。容佑棠眉头紧皱,悄悄离开,飞奔回去禀报情况并商讨对策。
    乾明宫门外
    剑拔弩张,几派人几乎动手。
    五皇子和双胞胎弟弟惊疑不定,旁观许久,一脸为难,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
    “大哥息怒!”双胞胎皇子联手拉开长兄,七皇子赵泽武无奈提醒:“大哥,别吵了,这儿是乾明宫,仔细父皇生气。”
    个蠢货!
    还生气呢,父皇可能已经驾崩了!
    大皇子有苦难言,急得要冒火,使劲甩开两个弟弟,乌眼鸡似的,劈头斥骂:“你懂什么!”
    “哎你——”赵泽武正欲驳斥,却被胞兄肘击一记,遂勉强咽下脾气,硬邦邦道:“总之,谁也不能硬闯父皇寝宫,不就是让等会儿吗?那就等会儿呗。”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大皇子歪头叉腰。
    另一头
    五皇子“唰啦”打开从不离身的折扇,为庆王扇风,避重就轻地宽慰:“三哥,消消气,当着外人的面,切莫冲动。”
    赵泽雍面色沉静,无言地轻拍兄弟肩膀。
    这时,久等无果的韩贵妃急冲冲赶到,率领许多宫女太监,她咬咬牙,站定扫视一圈:
    “母妃!”大皇子眼睛一亮。
    广平王牵着儿子,冷冷淡淡,草草打了个招呼,旋即别开脸。
    其余几位皇子按例,疏离客气道:“贵妃娘娘好。”
    “你们来得挺早啊。”韩贵妃定定神,绝口不提纷争,浅笑柔声地表示:“今日除夕,诸事繁忙,本宫急着给陛下送新制的祭祀礼服去,待会儿晨祭再见。”语毕,她仪态万千,抬脚就要登上台阶——
    “且慢。”
    赵泽雍横着手臂,不卑不亢,余光一扫,李德英会意地解释:“娘娘,陛下正在召见御书房大学士,吩咐谁也不许打搅,您不妨将龙袍交给老奴?待陛下空闲,老奴一定及时禀明。”
    自皇后薨逝,韩贵妃便居六宫之首,自视身份贵重,当众被挡驾,她登时羞恼,倍感颜面折辱,脸色一冷,柳眉倒竖,怒道:“经奉天监多番测算,定于巳时二刻开坛祭天,何等重要?你身为近侍,怎的如此糊涂?非但自己不上心,居然还阻拦本宫办事,简直岂有此理!”
    “娘娘息怒,老奴——”
    “让开!”韩贵妃尖声斥责,袖子一摔,气势汹汹便要硬闯。
    “站住!”赵泽雍一夫当关,毫不畏惧,掷地有声大喝:“此乃父皇寝宫,擅闯者等同于公然挑衅帝王尊威,严惩不贷!”
    “你让不让开?!”韩贵妃险些气个倒仰。
    “贵妃娘娘好威风。”赵泽雍一字一句道:“可本王只遵从圣旨。不让。”
    “你放肆!”韩贵妃浮想联翩,唯恐丈夫被庆王挟持或已驾崩,气急败坏,她失控地伸手一推,却根本推不动英武男子,反而自己朝后摔,狼狈“哎哟”一声,引得大皇子高呼:
    “住手——”
    五皇子当机立断,抢过话头,震惊大吼:“贵妃娘娘!您别动手打三哥,怎么能打人呢?三哥只是奉旨行事而已,何必为难他。”
    “五弟,你胡说八道什么?”大皇子霍然扭头,怒目瞪视。
    五皇子笑了笑,好声好气道:“诸位都冷静些,耐心等候父皇的召见。”
    “别闹了,今儿过年呢。”赵泽武探头插话,一口气收到数枚眼刀,他吸吸鼻子,抱着手臂,坚强昂首。
    “老七,少添乱。”大皇子不耐烦地喝止。
    “你究竟让不让?”韩贵妃气得直发抖。
    赵泽雍面无表情,自顾自吩咐:“李公公,把宫门关了,以免喧哗声打扰父皇议事。”
    李德英手心满是冷汗,黏糊糊,他深深吸了口气,躬身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杀千刀的老阉竖!他竟然被庆王收买了。韩贵妃眼珠泛红,正当她准备再度硬闯时,宫门内影壁后忽然跑出两名太监,高声传令:
    “陛下有旨:传诸位觐见!”
    赵泽雍不由得松了口气,暗忖:看来,父皇的病情稳住了。
    “走!”韩贵妃狠狠一挥手,招呼儿子火速赶去面圣,广平王一行紧随其后。
    五皇子和双胞胎面面相觑,赵泽武小心翼翼打听:“三哥,父皇没事吧?”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赵泽雍抬手一引,兄弟四人并肩前行。
    不消片刻
    浩浩荡荡一群人被太监引领至佛堂。
    大皇子急不可耐,快步迈过门槛,涩声呼唤:“父皇?”
    广平王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忍着没吭声,定睛望去:
    只见承天帝身穿宝蓝团龙便服,盘腿端坐蒲团,侧脸望去,他闭着眼睛,无声念念有词,略垂首,两手捻动佛珠。
    御书房的四名元老重臣则垂手旁立,毕恭毕敬。
    幸好,父皇并未驾崩!
    “儿臣参见父皇。”大皇子心头大石落地,撩袍下跪叩首:“值此辞旧迎新之日,儿臣给您请安了。”
    紧接着,并不宽敞的佛堂内跪倒一片人,齐齐叩首行礼。
    承天帝纹丝不动,沉声道:“平身。”
    “谢父皇。”广平王打量四名元老重臣,直觉不妙。
    “谢陛下。”悄悄换了官袍混进人堆的容佑棠低调垂首。
    “朕登基数十年,”承天帝睁眼,缓缓开口,嗓音老迈沧桑,肃穆说:“膝下有皇子九名。”
    广平王等人精神一震,纷纷竖起耳朵倾听:
    “自仁宗开国以来,上托天地神灵和列祖列宗的庇护、下仰历任君臣的勤恳,皇恩泽被苍生,大成已绵延近四百年,饱经风雨而巍然屹立。”承天帝语调庄重,银发一丝不苟地以雕龙金冠束起,威严表示:
    “近二十年间,朕慎之又慎,不断以各种方式考验诸皇子,小心翼翼为国选拔储君,经朕多番衡量、御书房大学士一致认可——”
    韩贵妃母子不由自主睁大眼睛,思绪一片空白,恐惧地期待着,恍若听取生死判决。
    “皇三子,泽雍。”承天帝口齿清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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