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辰时了。”
    阿蔓点点头,看来的确是不太早了。
    阿蔓一遍小口小口的用着牛乳燕窝粥,一遍由着梳妆宫女给她束发。今日是大日子,早上必须穿着昭容礼服,也必须着规定的妆容。待会上了妆在用膳怕会花了口脂,加之时间太紧,阿蔓只得现在用两口。
    好不容易喝完了一碗燕窝粥,戚嬷嬷又往阿蔓的手边添了几块点心。
    “娘娘多吃些,待会子请安的时候怕是用不了什么。”
    别说待会子在凤仪宫不能吃什么,就是能吃戚嬷嬷也不放心。
    阿蔓相信戚嬷嬷,只好继续往腹里填,直到是在一点也都撑不下了才停了手。
    阿蔓尚在梳妆,但凤仪宫此时已经人声鼎沸了。
    有些命妇四更天就起来准备入宫事宜了,就连在外接见大臣的圣上和在内接见内眷的皇后今日也是五更时分就起来了。
    “皇后娘娘今日可真是母仪天下。”
    红袖嘴巴甜,见皇后带上了凤冠,穿上了凤袍,立刻就迎上前奉承起来。
    皇后今日虽然早早的就起来了,但是心情却非常好。只有在这种时候,看着底下人的谄媚逢迎,皇后才能真正感受到她如今高高在上的地位。
    “正殿内可都安排好了?”
    莫嬷嬷立刻接口。
    “座位早就拟好了,几乎所有的命妇们都到了,只宫里的娘娘还差几位。”
    莫嬷嬷顿了一下,将名儿报了出来。
    “只剩棠梨宫的德妃娘娘、重华宫的安贵仪同长乐宫的蕙昭容了。”
    皇后轻哼了一声。
    宫中向来不缺替死鬼,总有可怜人替人背黑锅。之前蕙昭容在暗香园里受了惊吓,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抓了个替死鬼的答应出来。圣上那边却是任由这事过了,看来这蕙昭容也不过如此,若不是因为那个肚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是如今的云昭仪。
    “祁容华可安排好了?”
    “剪烛今日就跟着祁容华,等请安结束了就立刻带祁容华回棠梨宫歇息。”
    红袖上前搀住皇后。
    皇后仍是不放心。
    “医女备着吗?记得到时候给祁容华诊个脉。”
    若不是因为祁容华,皇后还真的不想费心思。除夕夜的就请太医真是太晦气了,备个医女安安心好了。
    红袖自然应是。
    阿蔓是踩着点到的凤仪宫,进殿的时候感觉无数人都朝她望来,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了腹前,跟着领路的宫女到了座前。
    座位并不算靠后,坐在她前面的人两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同云昭仪一张桌,而且她为左,云昭仪为右。
    阿蔓心里有些玩味。
    论理来说,昭仪乃在昭容前面,但是自己有一个“蕙”字做封号,如今又比云昭仪受宠,这么安排说的过去也说不过去,端看别人怎么想。
    阿蔓朝边上的云昭仪望去,却见她仿佛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还朝自己笑了笑。阿蔓自然也回之一笑。
    两人之间气氛如此和谐,自然就有人看不过去了。
    “蕙昭容同云昭仪可真是亲近。”
    说话的是一向嘴巴转的比脑子快的兰贵仪。
    阿蔓扬唇,并没有回话。看着兰贵仪倒是想到了之前去暗香园赏梅的事,想到了和兰贵仪一道的安贵仪。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同安贵仪还有三分的香火情,但是之后却因为许多事两人渐行渐远了。自己走的独,几乎没有什么人是常来常往的,安贵仪当初可也是冰雪一般的人,两人都是被人孤立的对象,但是现如今安贵仪也和别人抱成团了。阿蔓想到这儿,不禁往安贵仪处看去。
    却见安贵仪一如既往的坐着,姿态端庄、气质高华,阿蔓就觉得没意思起来,收回了心思。
    倒是云昭仪同兰贵仪一向有龃龉,立马回声呛她。
    “哪里比得上颜淑容同你,若不是颜淑容,真不知你现下该坐到哪去了?”
    话糙理不糙,兰贵仪同颜淑容一向交好,也常常是颜淑容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兰贵仪也知道自己仰仗颜淑容,但她素来心大,眼下被云昭仪这么直白的指出来也不恼,依旧笑意吟吟。
    “妾同颜淑容乃是姐妹相交,云昭仪怕是没有这个福分。”
    这话就差指着鼻子说云昭仪上赶着倒贴了。
    果不其然,阿蔓之后再看就觉得云昭仪有些疏离了。
    阿蔓也不在意,漫不经心的应付着周围人,眼睛却是向底下的祖母和母亲看去。
    阿蔓不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正打量着她。
    宫妃们也就算了,底下的诰命夫人们眼睛都尖着呢,更有钻营的人家想趁今天好好看看是不是能攀上关系。
    蕙昭容是今年春末选秀入宫的,原本在上京的贵女里可是籍籍无名,谁知道甫一入宫就得了盛宠能和原来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安家小姐相提并论,之后更是走了好运直接身怀六甲,彻彻底底的成了如今首位的宠妃。
    独一份的美貌,独一份的风情。
    即使穿着深绿色的礼服也掩不住倾城的丽色。肤色如同雪玉一般的白净,眼眸如同明珠一样光亮,即使挺着肚子也不减半分,只让人觉得美艳中带了点温柔,反而接了地气。
    不由得靖康侯府的内眷身边围绕的人就更多了。
    阿蔓瞧着祖母被人簇拥着,心里对侯府现今的状况心里就有了个数,也不再往下看,毕竟不急在一时,待到年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此时正好皇后出声了。
    “蕙昭容不若尝尝手边的红枣茶,对孕妇有益。”
    阿蔓今日身边的两个宫女一个是采梓,另一个就是医女出身的宫女了,见她微微点头,阿蔓便应着皇后的话端起了茶杯。
    “臣妾多谢娘娘体贴。”
    皇后一番举动让底下的人纷纷称赞起来,皇后见此也满意的笑了。
    阿蔓略微沾了沾唇便把茶杯放下了,在外不必长乐宫,留个心眼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她现在肚里还有一个小的,若是真的出了事哭都没地方哭。
    阿蔓坐了坐,又见祁容华挺着肚子准备离开,便也借着名头告退,皇后要一个贤良的名儿,不但让阿蔓离去,更是嘘寒问暖了一番。
    直到回到了长乐宫,阿蔓躺在榻上由着采薇几个给她捏肩捶背才呼了一口舒坦气儿。
    刚刚洗了手,阿蔓看着采薇将香膏细致的涂在自己的手上然后一点一点的给自己抹匀,一边同采薇几个交待。
    “我记得之前新裁了一件软银轻罗百合裙,今日是除夕,搭一件茜红色的夹袄显得喜气些。”
    采萍捂着嘴笑。
    “娘娘,您昨晚就交代过啦,采薇姐姐昨夜就准备好了。”
    阿蔓眨眨眼,她不记得了。
    “那晚上要带的首饰呢?”
    采萍笑语晏晏。
    “娘娘昨夜也说了。”
    说完就模仿起来。
    “明儿个除夕就带之前陛下赏的那套红宝石头面,意头好颜色也好。”
    模仿完还俏皮道。
    “娘娘今夜必定艳压群芳。”
    阿蔓也笑了,笑骂了一句“机灵鬼”。
    采萍这话没说错,今夜的确惊艳了许多人。
    大殿之中早就烧起了地龙,所有人都是衣衫轻薄,更有些别出心裁的妃嫔身上穿的是夏日里的罗裙,却仍旧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抢了风头。
    今夜是家宴,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太后今日也坐在了上首,底下满是王爷王妃和世子们。嘉元帝却是随性,竟然在身侧搬了张案几,指着让阿蔓坐了上来。
    阿蔓也不惶恐,扶着宫女的手缓缓上前入座。这下不知有多少人明面上强颜欢笑,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就连皇后端庄的脸庞都隐隐有了一丝裂缝。
    皇后瞧着盛装打扮的蕙昭容,心里不愉。忽然瞥到了蕙昭容皓腕上的一抹血红,心里更是怒火连天。
    圣上竟把凤血玉都赐给了蕙昭容,将她这个皇后置于何地乐?
    皇后心里这样想,但是看着满殿的人,却是不能发作。
    公孙太后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大家都将心思藏在了心底,面上仍旧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唯独一个人此刻真正的满脸怆然。
    那便是祁容华。
    祁容华哀哀的望着远处的圣上,在身边剪烛的一再提醒下,祁容华终于低下了头。但心底的思绪却是纷乱,明明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陛下待蕙昭容如此恩宠?她肚里也有陛下的皇儿啊?
    ☆、第043章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
    大殿之中的舞姬们正使尽浑身解数取悦在场的这些天潢贵胄。只可惜得来的并不都是欣赏的目光,酒酣耳热之际总有人忘了形。
    嘉元帝自从将大权收回后就立了个规矩,封王后王位再不是世袭了,子继父位后是需要降爵的,原本被封王驻地的藩王死后由儿子继承便成了郡王,一阶一阶的往下降,彻底的解决了原来世袭王族的势力。
    照着这个规矩,有好些之前因为各种莫名原因在回京后父王逝世的世子们就这样成了郡王。理郡王就是这其中的一位。
    理郡王从小就在上京长大,对着前不久逝世的父王也没什么感情,况且还听说过自己父王在驻地里藏起了一个宝贝儿子的消息。听到自己突然之间就成了郡王,还能永远留在上京这种繁华之地更是开心。最近出门总有人不断逢迎,今儿个在除夕宴上就有些得意忘形了。觑着殿上正扭着杨柳枝的舞姬只觉得不过瘾,随手就将身边倒酒的宫女拉进了怀里。
    嘉元帝也是男人,自然了解男人的劣根性,对于理郡王的这些举动只当作没看见,再说了他恨不得这些郡王全是像理郡王这种,况且今天也只是家宴。
    但偏偏那个被理郡王搂进怀里的宫女竟然尖叫了起来。
    “放手,王爷,奴婢……”
    一边说,一边将动静闹大了,手里倒酒的玉壶都扔到了殿中央,惊的正在跳舞的舞姬们都乱了舞步。
    公孙太后是最厌恶这种行径的。当年先皇就是这样的荤素不忌,不管香的臭的都往自己怀里拉,于是出声了。
    “理郡王这是喝醉了吧。”
    理郡王是个混不吝的,他从小就被理王妃带在身边长大,身边有没有父亲约束,算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对于这个常年不在京的太后说白了还真的没什么感觉。
    因此此刻不但不请罪,还腆着脸笑。
    “臣只觉得这小宫女面善,就想同她玩耍玩耍。”
    公孙太后冷哼了一声。
    嘉元帝也不能再做壁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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