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如一把将他隔开,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的脑子才烧坏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瞿如鸟,把大明宫里那个皇帝拿下了!拿下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做了个比较不雅的动作, “先撕衣裳,然后踹一脚,最后不可描述。就这样,我师弟就是我的人了。”
    大家都回不过神来, 可怕的沉默在楼里蔓延,好半天才听见令主幽幽问:“你确定知道什么是不可描述吗?”
    瞿如看了他一眼,“咦, 师娘你怎么长角了?”说完露出个暧昧的笑,“看来昨晚很惨烈啊, 都是过来人,了解了解。”
    这话简直和璃宽茶说的一模一样。令主觉得很遗憾, 他一直希望瞿如能和璃宽创造出一个新品种,现在瞿如和明玄搅合到了一起,看来拯救全魇都男人的重任她是不打算挑起了, 璃宽也变得毫无机会了。虽然他嘴上刻薄,常以打击瞿如为乐,可令主看得出来,他对她除了那点革命友谊,朦胧的好感也是不可忽略的。可惜可惜,令主摇头不已,“你去前我告诉过你的,姑娘家喜欢归喜欢,要以保护自己为重。你看你,什么都没捞到,就糊里糊涂和人家发生关系了……明玄答应让你当皇后了?”
    瞿如叼着手指头说:“那倒没有。”
    令主看看无方,意思是她教出来的徒弟为什么会傻成这样。无方一脸无奈,这种事,她实在是做不了主。
    璃宽茶似乎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他强颜欢笑调侃她,“你们怎么能相信这鸟儿的话!我打赌她只是和皇帝打了一架,回来要面子,谎称把人家拿下了。”他的笑容在她的不屑中渐渐难以为继,到最后赌气式的说服自己,“明玄是光持上师的意生身,他是红尘中的佛,会被这鸟妖搞定?我不信,除非你说清楚谁在上谁在下。”
    探听起隐私来无下限啊,大家集体唾弃他,然后令主语重心长地建议:“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一说,我们好判断你和他是不是真的同房了。”
    瞿如不是扭捏的鸟,她觉得已然发生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肖想了师弟这么久,本来以为师弟眼里只有师父,没想到他半推半就的,这事就成了。她这回是旗开得胜,够她吹上三五十年的。况且明玄又不是普通人,她还盼望着将来他能回归正统,她愿意当他的明妃,陪他双修到地老天荒呢。
    为了让众人信服,她开始绘声绘色描述,从怎么把他拖上床,到怎么手脚并用扒了他的衣裳。过程中经历了内侍的打断,他烦躁不安却金枪不倒,完事后生无可恋,但后半夜又反客为主地动山摇……诸如此类种种的详尽过程,像绘制一幅画卷一样,明明白白呈现在他们面前。
    令主听完嘁了一声,心说这明玄不行嘛,才两回,他可是三回,每回持续一个时辰好吗。转头看他娘子,自己都为娘子感到幸福。
    无方呢,听两个徒弟的房事,听得面红耳赤。这瞿如自有一股憨劲,他们撺掇她,她就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这么下去别说面子,连里子都快败坏尽了。她想出言阻止,刚叫了声瞿如,门上有人翩然而至。想必瞿如的话他都听见了,脸上倒不见波澜,只是沉沉的一双眼朝她望过来,不说什么,就那么复杂地看了她很久。
    无方觉得不太自在,“明玄……”
    令主很不满意别的男人这么看他的媳妇,他迈前一步,切断了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恭喜恭喜,恭喜你和小鸟双宿双/飞。”
    明玄听后不过寥寥一笑,“我更该恭喜你们,原本说好要给我发喜帖的,没想到就这么……不声不响把事办了。”帝王就是帝王,任何时候都气势如山。他与他错身而过,直接走到无方面前,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沉沉一叹,“师父,你……”
    无方掖着两手,看他的目光既近且远,“既然你和瞿如在一起了,就要对她好。你们相处过几个月,她心思单纯,你应当已经很了解了。”
    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苦难,当时也不知怎么,心神散乱,有一瞬把瞿如当成了她,结果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后来听见内官禀报这里的情形,说丽泽之畔红灯四起,飞来城的主人今晚办喜事,他便愈发绝望和自暴自弃了。来阻止么?来不及了,和白准也不能对立得那么明目张胆。天上红莲的光映照宫窗的时候,万般愤恨化作肆虐的风暴,昨晚瞿如应当不怎么好过,所幸这鸟的自愈能力强,今天又活蹦乱跳了。
    毕竟名义上的同门,加之无方看顾她,他对那只鸟不能太绝情。但她的口无遮拦令他很厌恶,床笫间的事就这么宣扬出去,他的帝王威严简直被她糟践得荡然无存了。看来容她在外面是不行的,留住她,至少还有一点用。后宫的空房子多得是,把一处改建成鸟笼,一点都不麻烦。
    “我此来就是回禀师父,要接她进宫。”他嘴里说着关于瞿如的话,却连一道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她。低下头,面上没有喜色,自顾自道,“我是男人,自己做的事,后果要自己承担。只不过她进宫后行动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师父要见她,还请师父入宫。”
    无方不置可否,瞿如这样的鸟,失去自由后会如何,她无法想象。但人各有命,谁也顾不上谁一辈子,她想问瞿如的意思,令主却抢先了一步,“你打算给小鸟一个什么封号呢?虽然她是只鸟儿,但既然到了人间,就得按照人间的规矩来。你又是人间帝王,办事不周到,可是要遭四海八荒耻笑的。”
    他有些犹豫了,一只鸟,让她为后为妃,显然是不合适的。如果她像无方一样,道行足够维持人形几十年,那封了就封了。她呢,空活那么大岁数,耳朵尖缩不回去,两只翅膀时不时要暴露,万一重大场合露了相,他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他思忖再三,“这事我总会给她个说法的。”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想好。”令主转头看了瞿如一眼,“小鸟,你愿意就这么跟着他走吗?”
    瞿如怔在那里,“我是要做皇后的,你怎么能没想好?”
    和一只鸟发生关系已经够丢人的了,尤其还要当着他喜欢的人的面讨论,明玄觉得无地自容。他们逼得紧,他又有些恼羞成怒,本来就是瞿如自己投怀送抱,她也算求仁得仁,现在却要求这么多,实在让他烦不胜烦。
    和局外人探讨,完全没有必要。他走到瞿如面前,平和了心气道:“师姐不是喜欢我吗,给我一点时间不行吗?即位大典还没举行,连我自己都不是正经皇帝,你哪来的皇后当?”
    这么一说,瞿如动容了。鸟大了,对爱情也是有渴求的,既然他有实际困难,她也不好强人所难。反正师父的婚姻生活就是她的目标,她一回手指向令主,“你可以做到像师娘对待师父一样吗?”
    明玄怔愣地看着令主,落拓不羁,头上长角……不对,这角先前是没有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他迟疑地微笑,“你这是……”
    令主哦了声,抬手摸了摸那对犄角,“没什么,这是我们夫妻和睦的标志。昨晚谁都没闲着,你懂的。”
    明玄的脸瞬间就黑了,旁边的璃宽茶和大管家对看了眼,唉,他们都很忙,他们俩是多余的。人生空虚,为什么自己的取向如此坚定呢。当初在魇都的时候姑娘严重匮乏,有的偶开始慢慢变弯,兄弟之间也可以发展出点旖旎的基情来。可惜璃宽茶和大管家两个是笔直笔直的,否则就凭每天早上相约抽两根的交情,怎么也该找到幸福了。
    最终瞿如还是跟着明玄走了,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鸟,就算有人劝,也绝对听不进去的。
    金冠华服的皇帝临出门时回身向令主拱手,“司天监已经看好了吉时,就定在明日正午,到时还望你准时参加。”
    这是他的职责,根本不容他回避。令主道好,君王和麒麟相顾,都是荒寒的表情,可能从来没有一代搭档像他们一样吧。
    璃宽茶看着瞿如和明玄一起上了马车,站在墙头上的他忽然悲从中来,“那鸟儿就这么走了?”
    大管家点头,“是啊,走了。”瞥了璃宽一眼,“你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璃宽怅然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心情就不好了……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喜欢小鸟,那时候一起去寒林,一起下酆都,后来她还陪我去钨金刹土讨剩下的聘礼,我们俩做伴也挺好,一路上我都没有想家。现在……”他越说越难过,一头扑进大管家怀里,哭着说,“照柿啊,我好像失恋了,她喜欢上别人了。如果是寻常妖怪,我还可以来一场决斗,可那是个佛二代,我恐怕打不过他。”
    有什么事是情敌比自己强大更让人悲伤的?大管家抚抚他的头发,“过去每八年你就失恋一回,我给你算过账,你已经失恋一百零八回了,怎么还没习惯啊?你看你这样的还来找我哭,我几百年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是不是应该去死?好了,别哭了,你还有机会。”
    璃宽茶抬起婆娑的泪眼,“还有什么机会?”
    “你可以等他们分手啊。”大管家不厚道地说,“你认为小鸟和那个姓明的能海枯石烂?别开玩笑了!明玄是个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而且他不简单,主上破了小妙拂洲的幻境,罗刹王就这么消失了,你猜猜他去哪里了?哪个被假冒的皇帝归位不需要披荆斩棘一番,唯独他,复位得这么顺利,大大的不合常理。”
    大管家的眼睛微微乜起,散发出智慧的光,璃宽茶忘了擦泪,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照柿,没想到你这么善于分析。这件事主上虽没说破,但心里应当是有底的。可又能怎么样,明玄有帝王命格,命里注定主上必须为他证道。反正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主上和魇后的,管他姓明的玩什么花样!只是可惜了我那鸟儿……”
    “如果她回来,你还要她吗?”大管家龇牙笑笑,戳他的肺管子,“她跟了明玄,说不定买大饶小。”
    璃宽茶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假如真出现这种情况,他应该怎么办?想了半天很明确地答复他,“那我就当个便宜爹好了,反正这些年玩也玩够了。我们妖对贞操没那么看重,她才跟了明玄一个,我自己的黑历史多到数不过来,为什么还要去计较人家。”
    大管家听后很佩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兄弟,大爱无疆。”
    璃宽茶拱了拱手,“过奖过奖。”
    举目远眺,皇帝的车辇被满城槐花遮挡住,已经找不见了。小鸟刚走,他就开始盼望她和明玄闹翻。有些爱,触手可及的时候没有发现,等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其实小鸟这人,除了天马行空和色气满满,没什么大的缺点。他可以忍受她想一出是一出的疯狂,也可以忍受她三句话不对,就把他的脑袋踩进土里的暴力倾向。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他们之间也有很多小美好可以怀念。只是她太薄情,眼睛里只有她那个心怀叵测的师弟,把他这个绝世好男人当成空气。等着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明玄把瞿如送进了最北面的那个宫里,他说:“师姐,非常时期,这两天先委屈你。你哪里都别去,等登基大典完成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瞿如喜欢直来直往,她不计较他对她的称呼,师姐师弟的,叫惯了也不想改。她就关心一点,“你晚上来找我睡觉吗?”
    边上侍立的内官身子分明震动了下,明玄顿觉尴尬,但依旧正色告诉她,“我这两天很忙,恐怕没空找你睡觉。”
    “那不行。”瞿如不高兴了,“你不和我睡觉,我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如回去找师父。”
    她说话就要走,他忙将她拦住了,“好、好……可以再商量一下。师姐,如果让你在宫里待上几十年,你会不会厌倦?”
    瞿如说:“要看情况。如果你天天和我在一起,那就不会厌倦。”
    “我有朝中的事要处理,不可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他站在廊庑底下,头顶上的阳光穿过花树的枝叶,在他肩上洒下了斑驳的光点。他试探着问她,“如果让师父进来陪你,你愿意吗?”
    瞿如眯起眼睛审视他,“你在打什么主意?师父已经成亲了,她有令主。不守着自己的丈夫,进宫究竟是陪我,还是陪你?”
    他被她问得噎住了,脸上不是颜色起来,“你再这样,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你想走,大可以现在就走,我绝不留你。”
    瞿如暗自思量,刚得的新玩具,还没玩够,现在就走岂不是太可惜了吗。虽然她知道他对师父贼心不死,但有令主那么个彪悍的障碍物,他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她决定暂且忍气吞声,一把搂住他的肩道:“别这样,买卖不成情谊还在呢。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离开你。昨晚上你那个模样……”她吸溜了一下口水,“我真是爱死了。”
    明玄的脸渐渐红起来,感觉她的手在他肩背上乱摸,反感地挣了挣,“师姐,我究竟哪里好,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她饥渴的目光恨不得生吞了他,“我也不知道你哪里好,反正第一次见到你,就想偷看你洗澡。”
    ☆、第 68 章
    真是一只十足的淫鸟啊!明玄对她毫不掩饰的内心活动叹为观止, 这世上大概只有飞禽能这么没脸没皮了。昨晚的事发生后, 他也曾问过自己,对这只鸟儿有几分感情, 答案是没有,一点都没有。男人真是奇怪的物种,即便不喜欢, 也不妨碍肉体上发生接触。他狠狠盯着绡纱窗外的红莲, 心思却不在她身上。他只是想念无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小妙拂洲那两天的共处, 自己从未动过那种心思。如果没有白白错过,也许现在的局面就不是这样的……可惜来不及了,愈是嫉妒,愈是心念庞杂。有时候觉得自己离入魔不过一步之遥, 以前全部的愿望,就是登上帝位,完成他的宿命。可是现在欲望变得多起来, 他要千秋功名,要盛世河山, 要臣服的百姓,还要她。
    他转过身, 头痛欲裂。压了压太阳穴,不动声色从瞿如的手下避让出来,“你且住下吧, 我要去前面作准备。明天是我最要紧的大日子,一定要好好部署,不能出差错。”
    就算瞿如是只鸟,也能感觉到他在刻意保持距离。她的胳膊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师弟,你还喜欢师父吗?”
    他回了一下头,“师父已经成亲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是已经成亲了,令主脑门上的犄角明晃晃的,你也看见了。”瞿如抱着胸,凉凉冲他笑着,“所以你不能再喜欢师父,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明玄听完觉得有点可笑,“你们妖界也会被这些条框限制吗?已婚的女妖如果觉得婚姻不幸福,不是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他这么说可就有点不够朋友了,“师父和令主很幸福,而且师父是为了令主才放弃修行入红尘的,他们的感情,永远不可能出问题。”
    他脸上毫无表情,半晌点点头,“但愿如你所言,他们之间永远不会出问题。”
    从北宫出来,他径直返回了光明宫。宫门前有大且宽广的露台,龙首原地势高,光明宫又是整个宫殿群里最宏伟的建筑,从这里向东看,天气晴好的时候,能看见白准幻化的那座楼,如此堂皇地矗立在空蒙的山色前。他负起手,眯着眼睛远眺了很久,最后踅身进大殿,把所有侍立的人都赶了出去。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天女素腕纤纤,抬手扬花。他扭了下画轴上的机簧,暗格发出咔嚓一声轻响,然后一只盒子缓缓移出来,将画上天女顶出了便便的大腹。
    打开盒盖,里面的金丝绒布上供着一只铜环。在她手腕上时,它是最美的首饰,离开她的手腕,它就成了不起眼的圈子,和辅首上狮子嘴里叼的东西简直一模一样。
    他伸手触了它一下,它沾到人气,嗡然一声响。以前这东西他也曾戴过的,那时候他们上九阴山找猫丕,夜间赶路她唯恐他被妖鬼盯上,把金钢圈套在他手上傍身。无方的修为并不深,千年而已,这金钢圈帮了她大忙。她可以凭借它打破空间的限制,当初拉她进小妙拂洲,如果被困时这件法器还在她身上,那么无论如何都别想关住她。他只好不问自取,所幸这金钢圈也认识他,故人相见,加上意生身天然的佛性,从她手上摘下来,不费吹灰之力。
    本想找个机会物归原主,可惜那天她的话太随缘了,突兀地送回去,反倒引她怀疑,这金钢圈只得留下。留下倒也好,里面的空间随持有者万变,一些不能存在于世的东西,恰好可以藏入其中。
    他不想进去,不愿意闻见铺天盖地的腐肉气味。敲了敲环,淡声道:“出个声,说两句话。”
    里面传来罗刹王的嗓音,“干啥?”旁边还有罗刹女娇柔的低吟,长长的一声,像船桨划过水面,身后尽是缠绵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这是佛国法宝,别玷污了清静地。”
    罗刹王哈哈大笑起来,“清静什么!都用来装罗刹了,还清静得起来吗?上师知道里面是什么景象?你不愿意进来,我给你描述描述——我的左手边,是一面宽阔的湖,湖水很清很蓝,也很甘甜;我的右手边,有一座火山,山顶整天冒着火星子,山脚下全是业火。没日没夜的烧,烧得我都不敢往那头去。”
    明玄静静听着,心里觉得悲哀。金钢圈里的世界,是持有者内心的体现。他的出身给了它一半宁静,欲望和野心化作了另一半烧不尽的业火。他不敢进金钢圈,就是因为害怕直视自己的内心。
    可是再如何,他也是皇帝,一个皇帝内心纯净如水,听上去简直像笑话。
    他说:“别扯那些没用的,明天正午大典,调拨几只罗刹出来。”
    罗刹王有些震惊,“上师忘了,低等罗刹见光死。你选在正午,恐怕还没等小的们露面,就已经给晒成焦炭了。”
    天气这种东西,是可以进行干预的。前一刻阳光大好,后一刻就可以乌云盖顶,“你只管办好自己的事,其他的有我,你不必担心。”
    圈子里的罗刹王拖着长腔说好,“我看这样吧,我都闲得发慌了,明天我亲自出马会一会你那爱宠,上师觉得怎么样?”
    明玄说不,“你暂且按捺,明天的事是小事,小打小闹就可以。后面还有更要紧的等着你去办,有的是你显神通的机会。”
    罗刹王很遗憾,长吁短叹说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这金钢圈里连只兔子都没有,不知还要在这里藏多久。最后客客气气叫了声上师,“先前我们商定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反悔。我如今游魂一缕,干不成什么大事。只有夺舍成功,才能助你建功立业。”
    明玄长长叹了口气,帝王权术,明谋暗斗,需要披肝沥胆的忠臣,也需要荡清前路的利刃。这罗刹王就是那柄利刃,有用的时候好好利用,没用的时候可以随意丢弃。不过敷衍还是要敷衍一下的,他忆当初,少不了旧事重提,“我入八寒地狱时,你正在具疱地狱里受苦。那时你没有寸缕遮身,在冰川雪地里冻得浑身起泡。轮回没你的份,只要你不死,就得亿万年在那里煎熬下去……是我点化你,让你有机会重新建立自己的王国。我期待的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我要你为我效力,当然会替你完善一切。”他笑了笑,语气温和,“其实说到底,你我的来历很相似,我是意生身,你是罗刹天的一缕神识。你的本尊位列十二天,守护西南隅。你要归位,就得打碎他的菩提心,这件事,只有我能帮你。”
    金钢圈里的罗刹王沉默良久,大概还在为自己两万年前的遭遇唏嘘不已。鬼神和人最大的不同,在于鬼神的灵魂可以分裂,自成一体。人则不一样,爱恨嗔痴集于一身,死后下黄泉,归尘土,再丰沛的感情也只能分解殆尽。
    “上师,你真的只是个初地菩萨吗?”罗刹王的话里带着点献媚的意思,“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我们从来不认识,你是从哪里得知我堕入八寒地狱的。”
    明玄有些不耐烦了,“罗刹天的大名如雷贯耳,只要稍加打听,就知道你的情况。”
    “可一个意生身,又是命定的帝王,怎么甘愿与我为伍呢?”罗刹王今天读了一本人间词话,脑子开发得异常灵活,他前后联系,推断出一个结论,“难道我们有同样的目标,你也想夺回你的本体,重回上界当菩萨?毕竟人的皮囊,撑死一百年寿命。等你驾崩,魂魄无所归依,三个月后自然消亡,下场比我还惨……”
    明玄皱眉,不愿意再听这只鬼胡说八道了,最后重申一遍,“明日正午时分,千万别忘了。”抬袖一挥,盖上盒盖,重新把盒子推进了墙头。
    那厢的令主盘腿坐在地板上,正算计明玄即位,上次被坑的城主们会不会再来参加典礼。
    “面子卖错了,不是得补救一下吗。原本想和中土皇帝打好交道的,谁知道进错庙门拜错菩萨了……”他伸手在无方大腿上摸了一把,“娘子,你说他们会不会来?”
    无方正入定,他在边上罗里吧嗦半天,搞得她神识飘忽,定不下来。她叹了口气,“我觉得会来,你是不是想在这里重办酒席,款待他们?”
    谁知他惊恐万状,说不不,“我是觉得他们连真假都辨不清,哪还有脸再来一回!娘子,他们一定不会来了,你说是不是?”
    她古怪地看他,他香肩半露,随时任君采撷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口。然而眼里竟有惊惶,见她打量他,忙扯起袖子遮住下半截脸,只余一双长而媚的眼睛忽闪着,显得单纯又无害。
    “你在担心什么?”她觉得很可疑,“你不是总算计怎么让他们再送一回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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