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洺风在裴君绾担忧而困惑的目光下,从衣袖中缓缓摸出一枚白色棋子。
    这枚白色的棋子也不知是用何材质制成,通体晶莹剔透,其间隐有流光闪动,似流星坠落,星盘轮转。
    裴洺风眉头紧蹙,表情严肃,将指尖的棋子缓缓落入了半空中。
    只是这枚棋子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漂浮在半空中,轻微的上下浮动着,似是在水中沉浮漂流般。
    裴洺风久久的盯着半空中悬浮的棋子,沉默半晌,仿佛在下定什么决心。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道,“天下局,落棋。”
    随着他话音一落,以那枚白子为中心,一道道耀眼的光线猛然迸发,迅速延伸成了一张半透明的星辰棋盘。
    棋盘之上,仙气缓缓凝聚出数十枚黑白棋子,组成了一个未完成的棋局。
    裴洺风看着眼前的棋盘,手指在棋盘中央轻轻一点,就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棋盘上激起了层层涟漪,其间无数光点接二连三的亮起,仿若天上的群星闪烁,万千星辰皆被容纳在这一方棋盘之上。
    而这些繁星闪烁着最为明亮之处,皆落下了棋子。
    以星为棋,以棋成局,此乃摘星阁隐藏最深的秘术,同时也是摘星阁世代守护的最大的秘密——
    天下局。
    “一局观星辰,一子改天命,天下为局,众生为棋。”
    裴君绾望着面前的天下局,不由失神的喃喃出声,朱唇轻启间,便道出了天下苍生。
    裴洺风寻声侧眸轻瞥了她一眼,只是一瞬,心思却百转千回,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而是沉默着将目光又转回了棋盘之上。
    他的脸庞被璀璨的星辰映衬的稍显沧桑,但他的目光依旧犀利如炬,坚定而清明。
    裴洺风认真的盯着面前的棋盘,他扫视着棋盘上的每一个星辰,发现乍看之下所有的星辰都按照应有的轨迹运转,各司其职,并无差错,可若是在仔仔细细的瞧去,就能发现一处违和——
    棋盘之上,多了两枚本不该存在的星辰。
    这两颗星辰,刚出现时还是黯淡无光的,可只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就已经变得与其他星辰无异,若非裴洺风掌管天下局已有数千年的时光,对每一颗星辰都已经了如指掌,他可能都要被骗过去,忽略掉这两颗突然之间多出来的变数。
    “果然如此……”
    裴洺风看着棋盘之上的两颗星辰微微失神,然后他轻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复杂表情,像是在庆幸激动着什么,又像是在深深担忧着什么。
    他终于明白这次天下局的星轨异变源头为何了,原来是那两个让他感到奇怪的人,他们竟是来自于万年后……
    裴君绾此时也注意到了违和之处,她秀眉微蹙,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裴洺风解释道,“有人违背了时间规则,逆时间长河从万年后而来。”
    饶是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裴君绾此时也不由震惊了一下,“竟然真的有人可以穿越时间长河。”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无法相信,君绾,其实之前我才刚刚和他们见过面。”裴洺风回忆起那两人的面孔,不免面露疑惑,“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来。”
    世间修士千千万,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身怀异能,可以穿越时间长河,但这种人只在传说中出现过,至少在裴洺风活过的这几千年里,他还从未见过,从未听到过有人可以逆时间长河而来,从未来穿越回过去。
    如果没有什么危机万分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会冒这么大的危险跨越时间长河,如此一来,万年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极为了不得的大事件。
    可是那又如何呢?就算这二人能够无视时间规则回到万年前,他们来到这里以后也一定会被万年前的时间规则限制,绝不可能随心所欲的改变历史。
    更何况,他们现在并不仅仅被时间规则限制着,既然他们违背了天地规则,天地规则就一定会在这二人身上施加更多的规则去限制他们,这样一来,他们能够做的事情就极为有限。
    究竟是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冒着巨大的危险回到万年前呢?
    手中的情报实在有限,裴洺风怎么也想不通他们的目的,最后也只得无奈叹息一声,将棋盘正中央的那枚白棋收了回来。
    他转身和裴君绾交代道,“这些日子,我要出门一趟,摘星阁的事务就要麻烦你了。”
    “父亲才刚回来,就又要出去吗?”
    裴君绾小声说了一句,惹来裴洺风的注视,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沉默一瞬后垂下眼眸,轻声道,“我知道了,父亲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摘星阁交予我便好,父亲无需挂心。”
    裴洺风哪能听不出裴君绾的不情愿与委屈来,可他在沉默许久后,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拂袖便要离去。
    裴君绾听到脚步声,不甘的咬了咬唇,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那人的背影,问道,“父亲是要去找那两个变数?”
    裴洺风脚步一顿,转过头来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后,裴君绾像是无奈妥协般,轻声说道,“路上小心。”
    裴洺风看着自己女儿那张已经慢慢褪去稚嫩的脸庞,和她脸上掩藏不住的担忧和不舍,眸色变得有些复杂。
    瞬息间又是心思百转,最终,裴洺风只是淡淡说道,“摘星阁责任大于一切,君绾,天下局迟早有一天要交到你的手里,在那之前,为父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我……”裴君绾欲言又止,她咬了咬唇,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回道,“我知道的。”
    摘星阁责任大于一切。
    她一直都知道的。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是他们呢?
    看着裴洺风干脆利落离去的背影,裴君绾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道,“……变数吗?”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存在脱离于星盘既定轨道之外的变数的话,那么属于她的变数,又在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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