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钰单手撑着桌子,悠悠言:“夜来偶感某些人在思念我,所以便来看看。”安锦曦侧头, 男子抬眼看着星空,看也没看她, 真是一副高贵清冷、洁净风华王爷风度。
    故作高深莫测,鄙视之!
    “谁思念你了?”安锦曦一撇头, 你看那边, 我看这边,气鼓鼓的转过头去。
    墨凌钰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她的样子,撂下一句话道:“明日来王府赴宴。”
    “不去。”安锦曦果断的答,心中微微升上来一阵苦涩,如今她名声狼藉,墨凌钰明明知道这件事, 却问也不问, 居然还有心情摆宴?
    “确定?我可是为你备了一道好菜呢?”他这话意味深长, 大有你不来绝对会后悔的意思。安锦曦犹豫了一下,这话听起来, 怎像是一场为谁准备的鸿门宴?她狐疑地看向墨凌钰, 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安锦曦微皱眉, 勉强同意了,“要去也可以,但你要说明白,是什么宴会, 请的都是什么人?”
    “你真想知道?”墨凌钰一步步走过来,把安锦曦逼到墙角,两个人靠着极近,鼻尖对着鼻尖,那长长的卷而翘的睫毛刷在她脸上,刷的她心里痒痒的。
    “给我好好说话,悄悄话也不必靠这么近!”安锦曦一手掌按在他胸口,大半夜的美色前来诱惑,这不是要她犯罪吗!
    “呵呵,自然是一场求亲宴,曦儿向父皇讨要了婚姻自主权,不知道我能否幸能成为曦儿看中的人?”嗓音清清凉凉让人沉醉。
    安锦曦脸红得发烫,尴尬地别开脸:“那个,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本姑娘要就寝了,王爷慢走不送。”
    墨凌钰好笑的看着眼珠子乱飞的安锦曦:“曦儿怎么脸色这么红?明日只是家宴,本王开个玩笑罢了,莫非……曦儿真的对本王有意?”
    安锦曦悄悄翻了一个白眼,有意个鬼,“大门就在那边,六王爷,请回。”她一本正经地摊开了走。
    颀长优雅的身影走向门口,回首道了句,“好眠。”
    安锦曦跟过去使劲把他推了出去,然后关门上锁,这才放心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家宴呐……墨凌钰这家伙一肚子坏水,明日肯定有一场好戏上演。
    六王府。
    丝竹管弦之声婉转低回,在帘幕深处交织回荡。
    安平公主穿着一席抢眼的粉裙而来,娇嫩张扬,她身后跟着一身素色长裙的顾月言,穿的正是安平公主上回在依人阁抢走的那件白色长裙,比较设计出自祁蓉蓉的设计,穿在她身上倒还不错,而且颜色淡雅没有抢去公主的风头。
    “公主小心台阶。”顾月言扶着安平走进庭院,不时瞥向墨凌钰,面带娇羞。却没想到墨凌钰身后站着安锦曦,穿的乃是月兰,她的目光顿时暗了暗,然后悄悄地拉了拉安平公主的袖子。
    安平公主顿时来了气:“哥哥!好好的家宴,你请一个人外人来做什么!皇兄怎么能这样?”本来她是墨凌钰最疼爱的妹妹,可是现在有人抢走了对她的关爱,偏偏还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这怎么配得上她无所不能的六皇兄?
    “安平,不可无礼。”
    墨凌钰拉着安锦曦落座,眸中带笑:“曦儿怎么会是外人,即便现在是,以后也不是了。”安锦曦只觉得耳边那声音清凉醉人,令她一刻脸泛红晕,忘了辩驳。
    这亲昵的一幕落在顾月言的眼里,嘴唇紧紧抿起,一双手要将袖子绞碎,为什么这女人淫/荡的名声都传了出去,六王爷还对她这般温柔。
    安平公主冷哼一声,把桌上酒杯一摔,直指安锦曦:“六皇兄,她有什么好的,你居然还想让她嫁作王妃。还有,你没听人家怎么说她的嘛?她竟然去那种地方……”说到最后安平已经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安平,坐下。”墨凌钰声音冷了下去。
    安平公主顿时一愣,才知道墨凌钰是真的生气了,明明她一心为哥哥着想,哥哥怎么还凶她,安平心里委屈,眼泪都快滚下来了,这时顾月言过来温言安慰:“公主,都是一家人,有话坐下好好说,来人,给公主换上新的酒杯。”
    好一个知书达理,体贴入微的顾大小姐,墨凌钰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说来近日曦儿的谣言,本王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呢。”
    安锦曦专注地盯着小碟里的桃花糕,别人面前都没有,只有她面前摆了两碟,奇怪,墨凌钰怎么知道她喜欢吃桃花糕。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夹起一块塞进了嘴里。这一幕全被墨凌钰看去了,即便心情再差,也不禁被逗乐了。
    “可不是嘛,堂堂一个安家大小姐,怎么说也有些身份,竟然去那种地方……六皇兄。”安平愤愤地说,“六王兄,你居然还把她带回府来!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安锦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续埋头吃点心,安平公主能说出这番话也不奇怪,皇家子弟里墨凌钰只和安平公主关系亲近,这姑娘虽然性子急躁了些,性子天真,但是人不坏。
    今天有好吃的桃花糕,一桌美酒佳肴,她懒得浪费口舌和她辩驳……
    墨凌钰一脸宠溺地给她碗里夹菜,“曦儿只是陪同本王一同去去青楼边上的小酒馆喝酒,何曾去过花街柳巷?”
    安平顿时咋舌:“什么?你们是一起去的,所以……”这件事是以讹传讹?
    “本王也好奇,明明去故人的酒馆喝了杯酒而已,怎么就传成了这样,所以就查了查到底是谁搬弄是非。”墨凌钰语调平淡,站在安平公主身后的顾月言身子一僵,面色不自然起来。“顾姑娘真是聪慧,可是叫本王好找。”冷漠的眼风扫向顾月言。
    顾月言脚下一个踉跄,面色惨白。“王……爷,在说什么,月言,不明白。”顾月言白着脸,胸口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一直在享用美食的安锦曦忽然抬头,眸色沉了下去,原来此事全是因为顾月言而起,听说她家中从商,自己又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人脉广阔,想要造谣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誉,倒是轻而易举。
    安锦曦放下筷子,笑呵呵道:“当时是在说你,不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吗?”墨凌钰浅笑着,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思索着安锦曦的话,那是……她们那边的俗语么?
    顾月言脸色铁青:“安小姐请自重。”她手里攥着帕子,欲言又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安锦曦相信墨凌钰的手段,既然查出来是顾月言所为,就绝不会有假,“我自重?本姑娘还真挺重的,我看,不自重的是你吧。”安锦曦故意曲解意思,胡搅蛮缠,顺便瞥了一眼墨凌钰,等着看好奇。
    “你好歹也是会作诗的文人,这般胡说……成何体统?”顾月言急得结结巴巴,她自幼家教甚严,哪里会骂人。
    “我,我的体统自己带着!倒是顾小姐,这么喜欢把事情往青楼上扯,难不成对那地方情有独钟?”安锦曦敲着桌上的碗碟,轻蔑地笑道,毕竟不敬人者,人恒辱之!
    “住口!”顾月言气急了,一时竟忘了礼仪,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我没有!”
    墨凌钰冷声提醒道:“顾小姐是不是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本王的王府,不是你顾家大院。”
    暗中飞来一颗石子打在顾月言的膝盖上,她惊叫了一声,跌坐在地,脸色苍白,“王爷饶命,奴婢不敢。”
    安平公主霎时间变了脸色,顾月言是她带来的,两人自小便是玩伴,关系亲密,她张开手将顾月言护在身后:“六皇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月言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兄,还请皇兄明说,不要出手伤人。”
    安锦曦不禁心中感慨,安平公主倒是个重情义的主子,可惜太天真了,哪天被顾月言卖了,估计还会帮她数钱呢。
    墨凌钰面色温和,像是没看见眼前的闹剧,招手让下人上茶:“安平,你不是一直喜欢皇兄这儿的茶叶么,今日皇兄特意派人取了三日内的新茶,你尝一尝,可够清香?”淡淡的语气,透出许多关怀。
    安平公主鼻尖一酸,态度软了下去,“皇兄——你一定是冤枉月言了,来的路上月言还说,这件事也许是坊间以讹传讹,叫我不要轻信。她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造谣污蔑安小姐呢。”
    “公主……”顾月言心中一动,幸好,她刚刚和安平说话时候没有露出马脚,她抽泣着向王爷求饶道,“王爷,公主所言句句属实,月言真的是清白的,月言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
    “哦?是吗?”墨凌钰的语气愈发冷漠,“那你的家仆吴老三怎么不是这么说的?”
    安平公主一愣,忽然间想起来顾月言好像一直很讨厌安锦曦,自己几次和安锦曦做对,都是顾月言在一旁挑拨离间,要说这安锦曦,除了和皇兄纠缠不清这一点令她有些不满意,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见安平公主沉默了,顾月言一下子慌了。
    “公主!月言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月言根本不认识这个吴老三,请公主为我做主啊!”
    墨凌钰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乌金木桌子,神情冷漠。
    第80章 进宫面圣
    安平公主死死地咬着唇, 沉默了良久,终于道:“不,你认得他, 他是你亲信的家仆,柳儿还亲眼看见你们出宫见面, 说是交给他一封信,不知写的什么。”
    顾月言脸色惨白, 扑通一声跪倒:“公主饶命!王爷饶命啊!”
    “顾月言!我竟然还一直相信你……一直把你当好姐妹……”安平公主一脚把她踢开, “滚,你一直把我蒙在鼓里,还指望我帮你求情么?!”
    顾月言紧紧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出声。怎么办?她还不想死。
    “本王说过要杀你了吗?”那声音清凌凌的,在顾月言听来宛如天籁。她连连磕头:“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爷!”
    墨凌钰面上带着平和的笑容,眼底却划过一丝冷意, 安锦曦本能的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果然, 大腹黑总喜欢出乎意料的转折。
    “本王看你这舌头太过喜欢搬弄是非,惹得公主和安小姐不开心, 不如, 本王派人代劳了……”平平淡淡的语气, 一丝波澜都没有,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墨凌钰眸子含笑看向安锦曦,声音一下子柔和许多:“曦儿觉得,我这个建议如何?”
    桌子下, 安锦曦的手被墨凌钰握住,摩挲着她指节,传来温和的暖意,她有些无奈,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要不要脸了。“甚好。”她瞅准墨凌钰的手背,用力拧了他一下。
    墨凌钰连忙抽回手,悠悠叹道:“曦儿可真是无情,那就这么办吧,洛北。”
    顾月言惊恐的摇着头,看向墨凌钰的眸子中没有了以往的倾慕和迷恋,只有惊吓和恐惧。她此刻才知道后悔,六王爷是何许人也,她一直天真地沉迷他的皮相和才华,却忽略了他年纪轻轻就在血与火中挣扎过,他表面上越谦和有礼,就越冷漠无情。
    “不!不!王爷,安大小姐,求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她哭哭啼啼地膝行过去,对着地板额头磕出血来。
    安平公主秀眉一抬,命令两个下人把她拖到一边,怒喝道:“就凭你也敢靠近我皇兄,本宫看你是活腻了!”
    安锦曦松了一口气,刚刚她被墨凌钰气着了,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幸好安平公主拦着,不然顾月言今天怕是真的要在这香消玉殒了。她虽然讨厌这女人,但还不至于想要她死。
    墨凌钰见她神色犹疑,就知道这女人不忍心了,他也不由心里一软,道:“洛北,把顾月言给我押下去。”
    “是!”
    只见梁上跳下来一个黑影,顾月言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叫,就被洛北拽着衣领子,从大门拖了出去。
    安平公主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压低声音道:“皇兄,顾月言虽然在我身边作陪,但她毕竟是皇后娘娘的远亲,只怕……皇兄到时候不好交代。”
    墨凌钰漫不经心地道:“哦,那本王就等着,皇后娘娘来找我要人。”他这话中意味深长,安锦曦隐隐察觉出,墨凌钰似乎很排斥这位皇后,
    没过几日,顾家的家主顾大人带着万两黄金亲自来安王府赔罪,跪在府邸门口声泪俱下,说一定会澄清谣言,为安大小姐正名,他把参与其事的几位家仆全都交了出来,只求保全顾家。
    从头到尾,压根儿都没提过顾月言。
    听翠竹说,顾月言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当年家中失宠被送到宫中,性格讨得皇后娘娘欢心,才有了几分地位。如今顾月言惹了麻烦,顾家当然是舍卒保车,恨不得当下就断绝关系。有这样的家人,顾月言也真是可怜,安锦曦考虑再三,又去一趟六王府,打算去那牢中看望一下这丫头。
    却没想到六王府被一片混乱,墨凌钰脸色也难看得很,洛北及另外三名黑衣影卫跪在他脚边:“属下未能拦住刺客,我们赶到的时候,顾月言已经死了,属下该死!请王爷降罪!”
    安锦曦呼吸一滞,震惊地倒跌了一步,什么,顾月言被刺客杀了?
    *
    皇后娘娘悠闲的抚摸着小拇指上的黄金护甲,“办好了吗?”
    “办好了,奴才保证她不会再回来坏娘娘的事。”谄媚的声音。
    “那就好。”皇后娘娘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明黄色凤袍上高贵的凤凰栩栩如生,一针一线由金丝织就,尊贵无伦。
    她正愁抓不住墨凌钰的把柄,没行到他自己倒将把柄送过来了。如今安王府的安锦曦和墨凌钰走得近,万一安王府和六王府联手,势必会动摇逸儿的太子之位。
    侍奉的宫人小心翼翼地问:“娘娘,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皇后娘娘勾唇一笑,凤眸中狠毒之色一闪而过,“摆驾,去御书房!”
    她带着一行宫人急匆匆地赶到御书房,刚一见到皇上,立即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参见皇上,求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这是怎么了?”皇上心疼地走过来,“快起来说话。”
    “皇上要是不为臣妾做主,臣妾就不起来。”皇后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好好好,”皇上扶着她站起来,“告诉朕,到底怎么了?”
    “皇上,前几日顾月言在六王府内得罪了六王爷,就被墨凌钰关了起来。”皇后依偎在皇上怀里,用锦帕擦了擦眼角,声音颤抖道,“今日臣妾派人去求情,可哪想到,月言她……她竟然死在了牢中。”
    皇帝震惊不已,脸色晦暗难明,“你说钰儿?杀了她?”
    皇后又跪了下去,一举一动皆得礼仪,她深知什么时候该撒娇博得同情,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高贵卓然的仪态,她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动人,再度磕了一头,“请陛下明断,月言那孩子还小,即便说话不知分寸,也罪不至死。当初臣妾便喜欢这丫头性格坦率,有话直说,才送到安平公主身边做个伴儿,哪知道,梅儿的孩子竟然会这般暴戾,是臣妾害了她啊!”
    她提起梅儿,皇上的眼睛跳了一跳,那是埋在心底多少年的名字了啊,他还记得那个如梅花一般清冷孤傲的女子,墨凌钰的眉眼真是像极了她,只可惜……
    皇上猝然捏紧了拳头,怒声道:“让墨凌钰这逆子进宫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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