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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接做好准备。”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大人。”在电梯里时,伊安又忍不住问,“这样看来,教廷只需要我就可以了,那为什么之间要绑架莱昂?”
    夏利大主教呵呵一笑:“噢,我的孩子,你不会还在计较那个事吧?你一回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解释过了,造成安东尼奥陛下去世,实在是在我们的计划之外。我们也没想过他们会用这么激烈的办法来对抗……”
    “我只想知道一个理由,大人。”伊安愁眉不展,“莱昂为此对教廷深痛恶绝。他因此囚禁我,斩断了我和教廷的联系。我不得不对他洗脑,才逃脱回来。他是我的Alpha,也是我的哨兵。我并不想和他把关系搞成这样……”
    “我很遗憾,伊安。”夏利大主教长叹了一声,“但是我们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伊安困惑地注视着恩师:“是因为我和他迟迟没有生育吗?”
    “那只是诸多理由中,最微乎其微地一个。”夏利意味深长,浑浊的眼中,那些用来感化小徒弟的温柔慈爱终于维持不住,正在被泛起的冷酷取代。
    “教廷对你给予了厚望,伊安。虽然你现在还不能完全了解我们的苦心。等你控制了圣主后,你就会取代他,成为本教新的神!”
    “不同于永远居住在高塔里的圣主,你会走出去,站在世人的面前,让他们看到你的容颜,听到你的声音,亲眼见证你施展神迹!”
    夏利朝伊安递去深邃的一瞥:“你还会怀孕,在众人的见证下,生出下一任圣子。你的后代会继续掌控着圣主,这一台人间顶级的量子光脑。而我们这些教徒,和整个教廷,都会为你效劳!这不比做一个世俗国家的皇后更好的吗?”
    伊安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恩师,似乎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利用力抓着伊安的手,凑近了他,低声道:“圣主这个AI将会淘汰到幕后,你和的子孙才是被世人供奉敬仰的神!这样的统治更加稳定、牢固,并且长久!而你就是初代神,伊安。你不想这样吗?”
    “我……”伊安惊愕,张口结舌,“我不知道,大主教……这实在……我从未有过这么大的野心!”
    “我知道的。”夏利十分通情达理,“你心思单纯、正直。基本上,你除了情爱之外,并没有过多的私欲。这也是我们欣赏你的地方,伊安。你的纯良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伊安谦虚地低垂下了头,柔亮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一双深邃的眼睛。
    “可是,”伊安依旧不解,“莱昂他……”
    “我们需要你生下和科尔曼的后代。但是,伊安,”夏利语调一时近乎严厉,“记住了,孩子:神是唯一的!光明向导和黑暗哨兵,我们只能选择你。”
    伊安巨震,随即顿悟。
    神可以被母亲孕育出来,但是祂不应该展现出来自父系的特点。信徒们的仰慕可以被最大范围地集中起来,聚集在神一人身上。
    所以,在许多古神话体系里,那唯一的神很少有具象的配偶和子嗣,或者只有母亲,不知父亲。古基督教中圣人耶稣的妻子和儿女就是这样被教徒从历史中抹去。
    而在圣明教接下来的改革里,当神终于要实体化、唯一化后,教廷高层们决定让神只以母系代代相传,将神标识化在圣子母子身上,以确保能更牢固地统治广大信徒。
    圣子们的父亲不需要留下名字,他们只能是精子贡献者。他们不应该被信徒所认识,他们只会让神增加人性化的部分,而损失了神格。
    “你的哨兵本来就是极不好控制的人。尤其在他父亲意外身亡后,他对教廷抱有死仇。”夏利抱怨着,“可如果他要做未来圣子的父亲,那他就必须被我们控制住。不然,他很有可能仗着圣子之父的名号,招揽信徒,成立教派,和我们对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伊安面色苍白,惊惶道:“你们要抹杀他的存在?”
    “这就造神的代价,我的孩子。”夏利冷硬道,“不过现在说这个已没用了。科尔曼已经是一国君王。没有圣主的协助,我们想要绑架世俗国家的君王,可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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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现在怎么办?”伊安嗓音抖如碾过石子路的车轮,“如果我要做圣子,和莱昂生孩子。我们怎么……处理他?”
    夏利忽而转过身,眼睛如蛇般,冷冷地盯住了小徒弟。
    “这就要看你的抉择了,伊安。”
    伊安颤抖着,惊骇地看着自己的恩师兼抚育人。
    “你和他是情人,你又是和他精神绑定的光明向导。当我们所有人都不能靠近他的时候,你却能。你可以说服他,可以诱惑他,甚至可以……”
    伊安死死咬住牙关。
    “你要做神,就一定要处理好你孩子的父亲,免得留下后患。”夏利语气深重。
    “当然,那都是你成功怀孕以后的事了。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夏利语气又一转,轻松了下来,“等你顺利生下孩子,再在我们的帮助下将圣主重新操控住。这个人间,就是属于你的了!”
    伊安面孔依旧慌张,内心里却无比冷静。
    他明白,他的表现,就是他交给教廷的投名状。
    夏利当然不会光是听从他几句誓言就重新接纳他,给他各种好处。
    他甚至觉得,夏利对自己和莱昂的孩子的期待太过狂热,甚至胜过对自己的器重。光明向导和黑暗哨兵的后代,究竟还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优点,让夏利他们这群高层对其趋之若鹜?
    夏利感慨道:“事实上,在远古,一位光明向导的身边,会有两到三名黑暗哨兵供其挑选。如今人类基因变异,至今只出了科尔曼这么一位黑暗哨兵。不然,我们根本不需要找他和你生孩子。”
    伊安低垂着头。显然,即使他已不再是处子,可谈论生育这个事,依旧让他觉得十分羞耻。
    “你要理解,我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夏利忽然站住,盯着伊安低垂的脸,“一旦圣主彻底失控,天知道他会对人类做出什么事来。教廷军的那些武器都不会再受我们控制了,AI能统治这个世界!”
    伊安惊骇的瞪着夏利。
    夏利长吁一口气,继续朝前走:“我们或许手段不够光明正大,但是我们这么做,是在拯救全人类!你必须取代圣主,成为新的神!”
    伊安满脸震撼之色,显然没料到夏利大主教会瞬间就将这个举动的意义拔得如此高,将造神和拯救人类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走出了圣灵塔。广场上阳光灿烂,地上的雪鸽被行人惊动,呼啦啦飞了起来,就像一团团雪绒花,飞向蓝天。
    夏利带着伊安走到广场边,眺望山岗下的海湾。
    海湾里房屋整洁,绿植茂密。碧海在阳光下泛着万顷金波,海面白帆点点。这景色教伊安情不自禁联想到了曾住过多年的弗莱尔。
    “西林是七大古国之一。”夏利感叹道,“这座古城,是移民在巨鲸座建立起来的第一批都城之一。七大古国里,西林是最渺小的一个。但是我们却是最重要,永远不会倒的一个。我们才是这个星座里真正的统治者!”
    *
    “统治者莱昂纳多”正是如今外媒对莱昂的称呼。这个称呼带着点恶意,又有浓重的慕强色彩,挺值得再三品味的。
    在伊安返回西林后,莱昂也以强硬的手段开始将自己的改革政策推广向整个帝国。这让他在随后两年多的时间里,名声都不太好。
    以艾尔莎为代表的反对党将他描述成一名残暴的专制者,将他镇压恐怖袭击的行动宣扬成针对反对派的仇杀,并肆意地捏造假象。各国统治者并不喜欢他的改革,生怕自己国家也会受到那一股思潮的影响。
    而宗教人士更是对莱昂纳多三世深恶痛绝,痛斥他为“一个地狱里的杂种”,或者“一个早就该被圣光烧死的异端”。
    但是这一切都没能阻止这位年轻的皇帝分毫。他的脚步从不减缓,他意志坚定,目标明确。所有魑魅魍魉被他踩做齑粉,都成为了他功名基石下的尘土。
    同爱人相隔整个星系的皇帝展现出他最为铁硬冷酷的一面,连那些自恃德高望重、或是拥立有功的臣工,也都收敛了嚣张的气焰。
    令莱昂纳多三世彻底获得广大民众拥戴的,是他颁布的新《劳动法》。
    那也是莱昂和伊安分开后的第六个月。
    新法正式废除了在拜伦帝国延续了数千年的劳动积分制度。更加合理的教育改革和医疗保险制度也在同时颁布。
    虽然相关法律法规执行起来还有很长远的路要走,但是在底层阴暗中等待了太久的人民,终于看到了来自头顶的光。
    阶层的封印开始松动。人们发现他们终于不用世世代代困在原地,而有了向上走的机会。
    莱昂纳多三世的支持率一路暴涨。而旧贵族和大庄园主们也因此彻底投靠向了艾尔莎女皇。
    长久以来一直小打小闹的战火,终于熊熊燃烧了起来。
    整个巨鲸座都在关注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因为这关系到又一个古老的君主制国家的改革是否能成功。
    获胜者,究竟是代表着新生资产阶级力量的莱昂纳多三世,还是代表着保守皇权贵族力量的艾尔莎一世?
    西林教廷是最关注拜伦国动态的一个国家。
    那些天里,当伊安带着两名助手,穿过红衣和黑袍云集的教皇宫殿中庭的时候,总能听到人们在讨论拜伦国的内战。
    教廷里的人自然一边倒地支持艾尔莎,将莱昂纳多三世称作“那个异端皇帝”。
    他们都是一群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至于口出亵言。但是提起莱昂,纵使不说话,眼角眉梢都充满了敌意和不屑。
    而当他们看到伊安时,这神情又会变得十分尴尬和暧昧。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伊安同莱昂纳多三世有染,但有关两人的绯闻,确实在去年传遍了整个巨鲸座。当然,随着伊安回归西林教廷,绯闻早已降温。
    而这数个月里,伊安也已在教廷中安稳了下来。
    他广泛结交高层,很快就同少壮派打成了一片。并且在教皇的信任下,伊安担任了相当重要的行政秘书一职。
    借这个职务之便,伊安很快就将整个西林教廷了解地透透彻彻。
    这位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的聪颖能干、高效全能,在办事效率陈腐滞缓的教廷中仿若一道清流。
    但是高层在私下关注的重点依旧是:他什么时候生下圣子,掌控圣主?
    第127章
    新历14755年8月。
    拜伦帝国的皇帝率领着军团, 离开了又一个归顺他的小国, 带着他失而复得的爱人,搭乘星舰远航。
    有一群雪鸽飞落在了窗外,咕咕叫着。
    它们的嗓音比普通鸽子要更加清脆悦耳,它们的智商据说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教士们爱它们的灵慧雪白, 自古就爱大量饲养它们。
    在西林的古城里,雪鸽的数量比人还多。当它们齐齐落在房顶上时,就像落了一层冬雪。所以西林有一个说法:雪鸽才是西林真正的主人。
    又有说法, 说这些雪鸽的主人, 就是圣主。它们每天在大地上空翱翔,把所看到的人世间的消息带给圣主。
    这位神住在圣灵塔上的府邸里, 足不出户, 却无所不知。
    伊安隐隐记得, 在自己小时候,宿舍窗外也常有雪鸽到访。他会把昨日留下的面包撒在窗台上,做晨祷的时候,鸽子就会飞过来啄食。
    小鸟用它们黑漆漆的眼珠注视着伊安。透过它的眼睛,仿佛可以窥探到一个神秘的小宇宙蕴藏在这一具小小的身体里。
    那时候,伊安也曾想过,圣主是不是正通过这一双眼睛, 在注视着他呢?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温热而粗重的呼吸,含着浓浓的抱怨,“这个时候你也能走神?”
    冲撞造成的晕眩之中,伊安难耐地别开了脸, 想躲避来自上方的压迫。
    可他深陷柔软如水般的床褥里,身体里的力气早在一开始就被卸载了一干二净。别说逃跑,连挣扎都做不到。
    晨阳透过窗户洒落在床上,空气里两股信息素如劲酒般浓烈,安静之中又别有一种暧昧的喧嚣。
    也许是屋内的动静突然变得激烈,窗外的雪鸽被惊动,又呼啦啦一阵飞走了。
    伊安筋疲力尽地倒在被褥里,目光随着那片洁白的身影远去。
    汗湿的黑发被撩起,男人低头吻了吻伊安的额角,自身后拥着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你到底在看什么?”
    “鸽子。”伊安的嗓音疲惫喑哑,有些失落,“它们飞走了。”
    “你喜欢?”莱昂撑着头,手指温柔地梳理着伊安的黑发。
    伊安的头发该修理了。
    可自从半个月前,他被莱昂重新找到后,精神状态就一直没有好转。
    重逢当日,不仅伊安正处于结合热中,莱昂自己也正陷入半失狂的症状中。两个人都疯得理直气壮,谁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
    可在稍微冷静下来点后,莱昂就率先发现了伊安的不对劲。
    他平日里言行举止看似正常,只是反应略有些迟钝。
    但是略一深究,便能发现,他的记忆错乱得就像一堆被打乱了顺序的数字牌。而且他对圣主的虔诚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在教堂里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来气莱昂,而全都发自他的真心。
    “那我让人送一批鸽子过来吧。”皇帝急忙将涌上心头的躁怒压住,朝怀中人宠溺地笑起来。
    “你想养多少只?要不,我就在香榭宫里建一个鸽子所,就在伊甸攻旁边?”
    “不……”伊安忽然瑟缩,将脸埋进了被褥里,肩膀颤抖着,“圣主会通过鸽子的眼睛看到我……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能被他看到……”
    原本还轻柔抚摸着头发的手顿住了。
    身体被用力掰了过去。手掌如钳抓住了他的下巴,逼着他仰起脸。
    “你这样又怎么不能让他看了?”莱昂脑中那一根弦终究还是没有绷住,啪地一声断了,“我就是要做给他看。让他知道,你已经属于我了。他再也不能操控你!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都没有机会在触碰你一下!”
    “你这是在亵神!”伊安怨忿地瞪了回去,又开始了他绵绵不绝的说教。
    “我本应该以贞洁的身体侍奉神的,可我因你的诱惑而堕落。而当我想要摆脱这种荒淫的生活,你又强迫我!可是,莱昂,你可以推倒教堂,焚毁圣光架。但是你没法弑去我心中的神……”
    “够了!”莱昂爆喝,情绪瞬间产生了极大的波动,眼底泛起了血色。
    “我都和你说了一万次了,你的神是个骗子。它就是一台该死的量子光脑。你被它洗脑操控了……”
    “不——”伊安爆发出了难得的力量,翻身下了床。
    他顾不得浑身赤裸,噗通跪在窗前的阳光里,开始祷告。
    “吾神,请您原谅世人对您误解和诋毁,请您包容他们的无知和愚昧……我卑贱、残破的身躯已不配沐浴您的圣光,可我依旧渴求您为我指引方向……”
    “你的神根本就不存在!”莱昂也跳下了床,冲过去想将伊安从地上拉起来,“它就是教廷用来掌控你们这些人的工具。你中了它的埋伏,伊安,你还记得吗?我求求你记起来……”
    “你这些异端邪说是不会动摇我的信念的。”伊安用力试图将手抽了回来,“你究竟还要我怎么样,莱昂?你已经肆意侵占我的身体,你甚至让我怀过孕。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保留一点自己的信仰?”
    “你特么根本就没有……”莱昂几乎要暴跳起来,他忙深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你的记忆是混乱的,伊安,我的爱,我的心肝!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明明是相爱的……”
    “我怎么可以这样?”伊安却已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我怎么还可以从这种罪恶的交媾中得到欢愉……”
    他用力抽回了手,重新跪在了地板上,低声呢喃:“圣主,我无上的神,请容我无耻地乞求您的宽恕。我放任自己迷失在了世俗的情爱和欲望之中,我同一个异端有染,甚至还帮助他来推翻你……”
    “异端?”莱昂终于勃然大怒。
    他不忍再去碰伊安,只好转身一脚踹将床尾凳踹翻。
    黑暗哨兵的力量十分可怕。那张长凳瞬间断成两截,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轰然巨响声中,凳子化作碎片,墙壁也被砸出两个深深的凹坑。
    伊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墙角退去。
    “这就是你对我的称呼?一个异端?”莱昂朝伊安走过来,恶狠狠地盯住他,就像一头逼近猎物的怒狮,随时会扑过来一口咬断猎物脖子。
    “你把什么都忘了?包括对我的爱?我现在成了一个以淫欲污染了你的异端?”
    伊安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
    “你亲口说出的话也忘了?”莱昂愤怒地质问,“你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你的神,只记得它灌输给你的那些废话?”
    “陛下!”被惊动的侍从官们从进了套房里。
    “你特么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莱昂咆哮着,掀翻茶几,又一脚踹飞了一张凳子。
    凳子飞出去撞在窗户上。窗户竟然没有破,但是窗里的画面随之一闪,黑屏了。
    窗户画像是虚拟的。他们正置身皇家军舰之中,开往莱昂纳多三世的下一个战场。
    “陛下,请您冷静!”
    侍从官们如临大敌,几个人以身体挡在莱昂面前,护住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伊安。另外几名侍卫则试图将莱昂拉住。
    而莱昂已呈暴走状态。他双目血丝蔓延,浑身爆发出强烈而混乱的气息。他掀翻侍卫,疯狂地打砸着房间里的东西。长沙发被他一脚踹断,石质的茶几被他抬起来砸进了吧台里……
    “莱昂——”伊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音犹如一根冰针刺入了莱昂的大脑。
    他身躯巨震,眼中的狂躁稍微退散。而他也趁着这短暂的能自控的片刻,从侍从官手中夺过针管,扎进了自己的胳膊里。
    药剂迅速发挥了作用。等莱昂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血丝逐渐退散,双目已基本恢复了清明。
    伊安被侍从官们从墙角扶了起来,裹着一件浴袍,面孔苍白如雪。
    莱昂精赤的身躯上热汗滚滚,脸颊上还带着被玻璃碎片划出来的一道深深的伤口,血顺着下颚低落到他的胸膛上。
    他粗喘着,痛苦而又愧疚地看着伊安。
    伊安怯怯地转过了身,不敢和莱昂对视。
    莱昂抓过侍从官递来的浴袍,随手一裹,挟着怒火冲出了套房。
    *
    “还是有进步的,陛下。”医生的手中转着光子笔,笑着看向坐在沙发里,一脸不耐烦的皇帝。
    “我快把套房给拆了,这叫有进步?”莱昂粗声粗气,白了对方一眼,“罗杰医生,如果你不是家父以人品担保推荐来的,就凭你这吊儿郎当的行医态度,我已经将你流放到矿星上去开挖掘机了。”
    “虽然失狂症发作,但是您能很快意识到,并且控制住自己,甚至主动注射了缓和剂。我觉得这确实是进步呢,我的陛下。”罗杰医生依旧笑眯眯,慈祥地仿佛下一刻就会奖赏皇帝一根棒棒糖。
    他是一位略微有些中年发福的Beta男士,聪明到以至于绝了顶,也没有去做植发。他也是一名在国际上久负盛誉的神经学专家,同时也是御医协会成员。
    这个协会里的成员少说也有两三千人,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了皇帝。而神经学也略微冷门,其专家通常情况下不会被皇室成员频繁召唤。
    而莱昂纳多三世就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特殊情况:他是一名具有远古人类基因的黑暗哨兵,并且后来还同他的光明向导强行解绑了。
    专攻哨向神经学这门“考古专业”的罗杰医生终于迎来了他事业的春天。
    “就如同我当初和您说的,陛下,强行解绑的后遗症不会那么容易就治愈的。”罗杰医生摇晃着他光亮可鉴的脑门,“你们俩就像两株已长在一起的树,根须早就缠绕在了一起,互相输送养分。解绑就是将你们俩硬生生扯开。你们的根须必然会大量断裂。”
    “当然,事发后您立刻就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可是神经创伤的恢复是相当缓慢的。您需要有耐心。比起过去,您现在在失狂时已能保留一定的意识,并且能实现自救,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莱昂揉着额角:“我并不是重点。伊安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他平时还勉强过得去,虽然一直抑郁。而每次触及到信仰问题,他的错乱就会爆发。而他一发作,我也就很难控制我自己……”
    皇帝揉了揉脸。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失控,便觉得一阵悔恨。伊安惊恐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戳自己自己的心。
    “教皇陛下的情况本来就比您严重许多。”罗杰医生说,“向导本来就会在解绑中受到更重的损伤。而他在解绑后并没有得到缓和治疗,又接受了别的心理暗示和引导,思维和记忆被故意淆乱了。”
    “这不影响他日常的功能,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工作。但是一旦触及相关话题,他的错乱就会发作。我们要将他的大脑重新整理归顺,那是个更加漫长的过程。”
    “我并非没有耐心。”莱昂说,“但是我希望他能尽快康复。不仅仅是因为这场战争需要他的协助,更因为我不想再看他受苦。他每天都被自己的那个该死的信仰折磨,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
    莱昂说起这事就一阵怒火翻涌,急忙打住,以免自己再失控。
    “您还在用我给出的那个办法,和教皇陛下一起尝试吗?”罗杰医生问。
    “是的。”莱昂嘴角抽搐,“这也是让我怀疑你是庸医的一点,医生。伊安相当抗拒和我亲热。我几乎每天都要强迫他……强迫这种事,偶尔玩一次情趣挺好的。但是天天这样来,谁受得了?”
    皇帝一脸“老子要睡自己的Omega还得用强”,以及“我居然被自己的老婆当淫贼”的不爽。
    罗杰医生依旧笑容可掬:“我上次就和您解释过了,陛下。如果想要根治解绑后遗症,最好就是能让你们俩重新结契。可哨向的结契,哨兵只能发起请求,需要向导主动完成缔结行为。鉴于教皇陛下如今的状况,他显然是不会和您结契的,不是吗?”
    莱昂对此没什么话好说。
    “而性生活的过程,可以让你们短暂地模拟结契的那种精神网共联的状态。同时,高潮时人的大脑激烈放电,这会强烈刺激他的精神网,令其延展生长。其实,如果要追求最快速的效果,我是建议您尽快让教皇陛下怀孕的。孕激素对他的刺激会更加强烈,但是又十分安全。”
    “这个我已经否决了!”莱昂黑着脸,“我不能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怀孕。更别说,他每次一提到上一个孩子,就满口‘罪恶’,深深自责。我至今都还没弄明白上一次后来发生了什么。再次怀孕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罗杰医生倒也没坚持:“其实就我这里记录的数据来看,这段时间来,教皇陛下还是在逐渐恢复中的。做得不错,陛下。请继续保持下去哟!”
    莱昂一肚子的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的好。
    “不过,治疗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有些话我还是必须要和您说了。”罗杰医生话锋一转,表情严肃了起来。
    “教皇陛下接受了圣主深度催眠。一旦他和您重新结契,精神网一旦重新共联上,您必定会受他影响!之前教皇陛下状态很糟糕,不适合进行清洗手术。但是现在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陛下,您需要做个决定了。”
    莱昂脸色冷了下来。
    “我并不介意你们洗去他脑子里那些有关教廷的东西,但是……”
    “您是舍不得他将同您的过去也一并忘掉。”罗杰医生体贴地补充。
    莱昂低头苦笑。
    这个以铁血统治和显赫战功闻名的年轻帝王,这个发动宗教改革,开创了拜伦帝国国教的男人。此刻彷徨忐忑,焦虑不安,同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没有区别。
    “人的大脑的构造是非常神奇而复杂的。”罗杰医生说,“医生们研究了数万年,也依旧不敢自诩已掌握了人脑的一切秘密。大脑的记忆也是分层储存的。我们希望的是,教皇陛下被入侵的,是较浅的,也是能用手术清洗的层次。而他将同您的记忆,存放在了更深的层次里。”
    “可这依旧是一个很大的冒险。”莱昂说。
    罗杰医生说:“可是,陛下。圣主也并没能洗去他和您过去的那些记忆,而只是将他们打乱了。伊安教皇依旧记得您,他对您依旧有爱,他只是觉得困惑、矛盾。您这些天来一直和他同床,难道没有感受到吗?”
    莱昂怔然不语。
    在耳鬓厮磨的时刻,在激情酣畅的巅峰,两人的精神网短暂接触。莱昂能清晰地感受到伊安的伤痛、混乱,以及不受控制的爱意。这也是让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开手的原因。
    “请您尽快做决定,陛下。您一旦受教皇的负面影响,后果就很严重了。”罗杰医生严肃道,“毕竟,当初伊安教皇之所以强行同您解绑,就是不想您通过他被圣主操控。您不要让他的苦心白费了。”
    *
    莱昂再度返回皇室套房里时,已是夜里。套房已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重新修葺完毕,新换上的沙发还带着洗涤剂的芳香。
    伊安穿着雪白的睡袍,如往常一样缩在窗前的沙发里,捧着光子板在看一个考古纪录片。
    莱昂凝视着爱人清瘦俊秀的侧颜,看着他安详的神情,觉得时光好像被一只手拨回到了两年多前。
    他们还住在伊甸宫里,朝夕相处,琴瑟和鸣。伊安每天都会在灯下等着莱昂回来。
    光阴因这个人的等待而变得温暖柔软,成长和衰老的疼痛也都淡化如烟。当名利权势的喧嚣褪去,生命因这一盏灯,一个人的等待,而变得纯粹无暇起来。
    伊安看到莱昂,下意识地往沙发里缩了缩。
    莱昂忙道:“我不会伤害你,伊安。”
    伊安顿了一下,轻声说:“你又失狂了,莱昂。”
    “是的。”莱昂伊安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伊安不安。他放下光子板,怯怯地抬起眼,极为艰难地说:“我不能给你疏导了。我的能力……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
    “你生病了。”莱昂抓住了伊安微凉的手,“我们俩被强行解绑了,我们都生了很重的病。但是我们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低头,虔诚地吻着伊安的手指,然后伸出双臂,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卧室走去。
    伊安被放在床上的一瞬,身体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已在一起共同度过了半个月,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个男人不会在意自己的拒绝,我行我素。
    而莱昂又耐心十足,花样百出,每次都让他崩溃失控,死过去又活过来。
    伊安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道防线正在逐步溃塌。有一股灼热的力量正从灵魂深处往外冲,让他的信仰背腹受敌,摇摇欲坠。
    当睡衣被剥落,身体被打开的时候,伊安的手抓着存在于自己臆想中的圣光架,默默祷告,试图对抗升腾起来的燥热和欢愉。
    “我答应过你的,我的爱。”莱昂说,“如果你坠入了深渊,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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