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挤出两地眼泪,用手肘为不可察地推了推一旁微微出神的冬雪。
    冬雪愣了愣,之前对好的词还记在心中,可是她不想说出假话,于是道:“贵人确实说过要送我们去锻造司的话,可是也是因为我们有错在先。”
    周欣兰立刻怒视冬雪,急忙指着一边道:“小黑子,你来讲!”
    小黑子便有理有据地分析:“凡是宫中女子,没有哪个能独善其身,为了自己为了家族荣誉,都不可能清心寡欲,偏偏我们贵人就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听说之前淑女大选我们贵人落了选,非但不失意反而很得意,入了宫之后,又从不表现,虽说是低调,可是低调的也太过了吧!醉酒落湖,伪装出宫,我想贵人定是早就在宫外觅得了良人,根本不愿意为妃!且那良人一定就在宫外!”
    方采言翻了个白眼,笑道:“这个……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联想力挺丰富啊!”
    小黑子脖子一扬,“一切蛛丝马迹都是线索!”
    周欣兰似乎气的脸色铁青,愤恨哀怨地对历默清道:“皇上,你听听,这个丧心病狂的方采言,竟然不守妇道勾搭成奸!皇上,宫中规矩,决不能轻饶!”
    历默清的目光落到了方采言的身上,嗯……其实他就是那个奸夫。
    奸夫你不解释一下吗?方采言腹诽,然而历默清还是无动于衷。
    站在后面的映荷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出来大喊一句:“胡说!在宫外明明是……”
    方采言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明显是他们胡乱编造的,我好好的一个妃子不当,为什么要出宫呢?何况,他们空口无凭,全靠臆测,实在是太不可信了!”
    周欣兰立刻道:“休要再狡辩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认什么罪?”方采言愣了一下。
    “纵火杀人、勾搭成奸!”周欣兰说的一气呵成。
    “可是,”方采言揉了揉太阳穴,为周欣兰的智商担忧,“您的证据呢?”
    “人证都在这里,你还要什么证据!”周欣兰指了指下面一众长清阁的叛徒,又对历默清道,“皇上,还请你主持公道!”
    “拿不出证据,皇上也主持不来!”方采言道,“你若想指认我纵火杀人,便找到我杀人的凶器,杀人的动机,你若想指认我勾搭成奸,那就把奸夫找出来啊!”
    话音一落,方采言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历默清。
    好在历默清对奸夫这个词没太在意。
    周欣兰无法,只好又向历默清哀求:“皇上,您主持公道啊!”
    “公道自在人心,”历默清淡淡地看了眼周欣兰,“若不是方贵人的罪责,强加到她的身上也没用。爱妃,你便拿出证据,给大家看看吧!”
    周欣兰一时哑口无言,正想着别的说辞时,方采言忽然站出来了。
    “不知姐姐对妹妹受的伤有什么调查结果呢?”方采言指了指自己肩头的剑伤。
    周欣兰皱了皱眉,偷偷将那页验尸的纸张慌忙往屁股底下塞。
    “爱妃可是屁股痒了?”历默清忽然侧头问道,“还是藏什么东西呢?”
    周欣兰一脸尴尬地拿出纸张,道:“不小心坐到屁股底下去了,皇上要看吗?”
    历默清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掩住了鼻子,道:“曹荣,你来念给朕听。”
    曹荣便堆出满面笑容,接了过来,展开揉皱了的纸,大声念了出来,前面念的和周欣兰之前念的内容都一样,到了后面就多出了几条:“荣御轩残骸中找到了一柄亮剑,剑柄上写着‘闫’字样。”
    “闫?”方采言转头看向了闫秀慧,闫秀慧立刻站起来解释:“臣妾的嫁妆之中确实有父亲赠送的一把宝剑,可我一个女儿家要了也没什么用,当时陈选侍还是陈昭仪时却看中了那把剑,说是苏莞爱剑,我便做个顺水人情送了她!此事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啊,还请皇上明察。”
    “所以剑一直在苏莞手里,而她要刺杀的人是我。”方采言皱眉,亏当初她还觉得此人不错,真是看走了眼。
    “唉,我何曾有过害人之心呢?”方采言仿无力般瘫坐到椅子上,映荷立刻上来给她顺气,“偏偏一个个的都要害我,我又得罪了谁呢?”
    方采言幽怨地眼睛瞥向周欣兰,周欣兰嫌恶地别过头。
    方采言耸了耸肩,也跟着坐直了。
    “如果不是你与她积怨已久,她为何无故杀你?”周欣兰仍垂死挣扎,“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当时我被苏莞追杀,试问还有什么功夫纵火?即便有时间纵火,试问我身受重伤又要如何逃出火场呢?”方采言追问周欣兰,“姐姐,你想清楚,我才是受害者!”
    用点脑子好不!
    “可……”周欣兰还想往方采言身上推,“火灾又是怎么引起的?”
    “这个嘛,”方采言想了想,脸不红气不喘道,“是个意外。”
    她心虚地看了眼历默清,历默清摇了摇头,“不,不是意外,荣御轩附近没有火源,朕已经切断了荣御轩烧煤的机会,根本不可能意外失火。”
    方采言心里一惊,这个死皇上,有用的时候不帮忙,不用的时候就把她往火坑里推。
    周欣兰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
    历默清看了眼曹荣,曹荣继续念道:“在荣御轩残骸三里之外,有半截烧黑的火折子,判断是火灾的引起之源。”
    映荷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不过,这只是半截火折子,”曹荣道,“从切口来看,不像是大火烧断的,应该是被‘闫’字剑切断的。”
    继而转向方采言问道:“请问贵人探望陈选侍时,可曾带了火折子没有?”
    方采言僵硬地点了点头,又悲伤道:“没想到我带去的火折子会造成如此大的伤害,真是罪过啊罪过!”
    “不必假惺惺了,现在证据确凿了吧!”周欣兰志在必得地站起来,“来人呐!给我把方采言抓起来!”
    跪在地上的长清阁的叛徒们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慢着!”历默清忽然挥手阻止,“爱妃你弄错了,凶手不是方贵人,而是那半截火折子。”
    “什么?”周欣兰嘴角抽了抽。
    “先坐下。”历默清拍了拍周欣兰的椅子。
    方采言长舒了一口气,又可怜道:“皇上英明,臣妾是受害者啊!”又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叛徒们,他们的脸色已经大变了。“他们身为我宫里的人,竟然还造谣莫须有的东西,还请皇上为我做主啊!”
    说完之后,方采言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历默清倒是很受用,吩咐道:“来人呐,将长清阁这几个人带去锻造司服役吧!”
    映荷急忙拉了拉方采言的衣袖,方采言这才想起来冬雪,便说:“冬雪不用冬雪不用!但是也把冬雪送到别的宫里去吧!”
    侍卫们就把鬼哭狼嚎的几个人带走了。
    “怎么不留下冬雪?”映荷有点委屈。
    “有你们就够了!”方采言拍了拍映荷的手。忽然想起春华,总觉得春华与以前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室友的友情地雷
    ☆、喜脉
    坤宁宫中众人都散去,周欣兰扶着椅子的手,用力到嘎嘎作响。
    杨兆业急忙上前宽慰:“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只要娘娘想,便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哼!”周欣兰气得哼哼,“我不是生气放走了方采言,而是我觉得今天皇上一直在帮她!一个不得宠的弃妃,有什么资本?我得想个办法,抓住皇上的心!”
    孙秀玉上前提议:“那闫秀慧如今也得圣宠,虽是个婕妤,却是个深谙宫里规矩的,若是我们将她拉拢到我们这一边,害怕皇上听不到枕边言吗?”
    周欣兰却摇了摇头,“闫秀慧从前和陈莲玉一起的,我看着就不顺眼,更别说叫我提携她了。况且她得宠也是一夕之间的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诡计,我万不能用不清不楚的人!”
    “那娘娘的意思是……”杨兆业问。
    “马上就是初春了,”周欣兰用手指沾了些水,喷到她精心养育的兰花盆栽上,“到时候又会有新人进来,本宫便挑几个好的,送到皇上身边。”
    杨兆业和孙秀玉一听,立刻抚掌说好主意!
    *
    芷兰宫里,方淳月从坤宁宫回来,忽然觉得疲乏得很,倒在床上算算日子,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五天,便叫来珠儿合计。
    “你说,我会不会是有喜了?”方淳月忐忑又激动地猜测。
    “奴婢不敢乱说,但是十有八九是了!”珠儿也很是激动,“要不我差人去请太医来把脉,知道个准数!”
    方淳月想了想,担忧道:“不行不行,如果不是喜脉,被人听了去是要笑话的!若真是喜脉,我便要处处提防,日子更加不好过!”
    珠儿道:“娘娘不必忧虑这么多,咱们且说您身体不适,请太医来看,若真是喜脉,便请那太医暂且保密!”
    “这倒是个法子!”方淳月觉得有理,便说,“那你便去请太医,记得要冯久林老先生。”
    “知道了!”珠儿回答,便匆匆地去了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见到几个太医正各自配着各种药材,一边配一边用鼻子闻闻,然后将它们一一归类。
    珠儿找了一圈,并不见冯久林。
    正要问人时,冯久林从后门走进来,身侧跟着一位姑娘,珠儿定睛一看,却是长清阁的春华。
    珠儿想了想,春华该是来取伤药的,毕竟方采言受了箭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冯太医!”她走上去,行了一礼,将宫牌递过去,道,“我是芷兰宫的宫女珠儿,我们家娘娘忽觉身体不适,烦请冯太医过去瞧瞧。”又看了眼春华说,“姐姐若是先请的冯太医,那我便再等一会儿,不知道方贵人近来恢复的如何了?”
    春华笑说,“还是老样子,须多吃些补身体的,有时候睡觉硌着了还会嚷着疼呢!我和映荷总是嘱咐她睡觉时小心,可是贵人老是忘,真是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操心。”
    珠儿见春华眼角发红,便劝道:“剑伤虽重,早晚也会好的,你也不必过分忧虑,只管日日尽心伺候,尽了咱们做下人的本分就好!”
    “嗯。”春华点头,对珠儿感谢一笑。“我只抓些伤药给贵人吃就行了,不必请冯太医去看。”
    冯太医点点头,“若是现在方便,我便提着药箱过去。”
    珠儿立刻行礼感谢道:“真是劳烦冯太医您了。”
    冯久林和珠儿一道与春华拜别,春华福了福身,目送二人离开。她也该走了,又回头看看身后,心中便涌上一股酸涩来。
    春明的近况越来越糟糕,如刚才去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冯久林向春华解释说是,春明的溃烂症已经蔓延到身体里,现在口腔和喉咙已经烂了,所以发不出声音,讲不出话来。
    即便如此,离开时春明还竖起了他用白布包裹着的大拇指。
    冯久林只说溃烂症,但是春华总觉得这不是普通的病,人世间哪里有这样恶心的病症呢?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一直揪着,好像里面有块石头。
    从小她和哥哥春明就相依为命,他们的父母因为受不了贫穷的折磨将他们双双送到宫里,宫里无依无靠,只有两兄妹紧紧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本来春明即将成为锋刃军的一员,即将迎娶宫外的一个女子为妻,过上幸福正常的生活,可一切却都被溃烂症给毁了。
    春华突然想到了未来的嫂子,她没见过嫂子,只听春明面带笑容的提起过,虽然是只言片语,但是春华也能感受到,哥哥有多么喜欢那个女子。
    他们是在春明的一次出差中相遇相识的,那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待春明很好,每到月末,士兵们可以出宫的日子,春明都会和女子相会。
    春明曾说,他们约好了,在第二年的初春就成亲。
    然而,初春即将来临,承诺却要化为灰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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