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秋玉恒根本说不出话来。
    燕云歌没有等到答案,显得有些失望,揉着眉心的手修长却苍白,甚至带着些微的颤抖。
    秋玉恒心里不知怎么的涌上一阵心酸——才华横溢又如何,来这世上仅是一图抱负都得费尽心机,与她相比,自己占尽一切便利,却从未想过上进,他活得都不如眼前这名女子!
    想要认同她的话在喉咙口滚了一圈又被他咽了下去。
    开口认同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他还缺少勇气。
    半晌,燕云歌缓过来一些后,缓缓地放下了手,起身打算告辞,“……多谢你听我一言,时候不早了,我先……”
    他知她要走,他恐这一别是最后一面,急忙将话打断,“之前你说有朝一日,我会感谢你手下留情,你是不想连累我,对不对?”
    她嗯了一声,虚弱又平静地开口,“可我为着什么理由,当初都不该……”
    秋玉恒心里一松,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上前一步就将人抱紧。
    “那就好……那就好……我以为你要负了我……以为你又在骗我……”
    她被抱得喘不过气来,推了推,“别抱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过给我才好。”
    秋玉恒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抚着她的脸颊,低下头吻她,燕云歌左右挣脱不开,任其占着主动权。
    两人越吻越深,秋玉恒忍不住往后一坐,将人带在自己腿上,手掌想要往她衣襟里伸却又不敢,改摸去了腰间,抚摸上她的后背。
    勃起的阴茎抵在燕云歌的臀缝,她有意识地挪了挪屁股,秋玉恒难受得很,抱着她忍不住喘着气道:“我想……像上次那样,可以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不敢说自春猎回来他连着一个来月梦见她,早晨醒来裤裆里总是粘腻一片,母亲怕他憋出毛病,才心急火燎地给他安排通房丫头。
    他没有告诉母亲已通晓人事,怕母亲会轻看了她,对于母亲安排的两个丫鬟更是打心里抗拒,见识过浓烈重彩的牡丹之后,谁会瞧得上路边不知名的野花?
    何况,她马上就要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
    “像上次哪样?”她故意装作不知,见他脸色果然羞红了,又挪挪屁股,故意磨蹭起来,“这样舒服么?”
    他轻轻点点头,小声回答,“很舒服……可是那样更舒服……”
    燕云歌眯着眼笑了笑,往他脸上亲一口,没有如他所愿,反问道:“你是不是想女人了才跑去追月楼?”
    秋玉恒急忙解释,“我是心里烦闷才跟着他们的,没想到他们会带我去青楼,那个晚上我除了喝酒,可什么都没做。”
    她自然知道,比起这,她更在意顾行风突如其来的举动。
    像是试探,又像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顾大人去那做什么?”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轻问。
    “好像是为了查案。”秋玉恒并不确定地回答。
    听到与自己无关后,燕云歌没有深入试探,与他耳鬓厮磨好一会,才逐渐问出她真正在意的地方。
    “前几日皇上在我面前夸你,说你的想法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才知道我的玉恒也开始上进了。”
    秋玉恒喜欢她的说法,嘴角开心地勾了起来,没有城府的回道:“皇上问我出兵的意见,我看其他几个将军都说不出来,就大胆地说当然要出兵,而且是要出奇制胜。”
    一句话如利剑直刺到燕云歌心底,几乎令她头晕目眩要摔下来——出兵居然是秋玉恒的主意,那群老匹夫,居然让秋玉恒去做这个千古罪人。
    秋玉恒没有瞧出她的神色不对,兴致勃勃说了一大堆,燕云歌听不下去了,侧身要起来。
    秋玉恒不舍得软香温玉的身子离开自己,还想将人拉回来,木童在外扣了门,说了句,“少爷,老太爷有请您……您和里头的人过去一趟。”
    “果然瞒不过爷爷。”秋玉恒不在意地皱皱鼻子,目光转向燕云歌,一下子柔和了许多,轻声说道:“你别怕,爷爷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来的,你拒绝不过我……”
    燕云歌深呼吸了一口,已经推门出去,对着门外见到她明显傻眼的木童,冷声道:“带路。”
    老将军的书房里,烛火昏暗。
    “爷爷,她还病着呢,您可不能欺负人。”
    “燕一一,”秋老将军的反应可镇定多了,对着这位几番给将军府难堪的燕家之女,态度算得上和善,“你对讨伐南缅之事,有什么看法?”
    燕云歌来前心里有准备,回答颇为谨慎,“爷爷,我一名女子怎能妄议朝政。”
    “就当是闲话家常,说说你的看法。”秋老将军看着明显还稚气的孙儿,再看燕云歌同样年轻的脸上透露出的却是过分早熟的阴沉,高下立判。
    燕云歌眉心一拢,不明白老将军为何执意要听她见解。
    南缅为瘴疠之地,举国奉行养蛊这等巫术,轩辕又是疲师远征——岂能讨得到好?
    可她能看出来的问题,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将军又岂会不知?燕云歌不想卖弄,依旧坚持这个说辞。
    秋老将军看着她许久,眼中的光芒渐渐地黯然,“你倒是比我这个糊涂孙儿聪明,可你是太聪明了,也罢,是我们将军府没有这等福气,气数尽了……”
    秋玉恒不解其中意思,咕哝着,“怎么就气数已尽,爷爷你这胡言乱语地说什么啊?”
    秋老将军挥手让他们二人下去,也无心追究两人半夜私会的事情。
    燕云歌走前,余眼看着往日精神抖擞的老人家竟露出了萧瑟颓靡的龙钟之态,从来冰冷无情的心里触动了一下。
    “爷爷,玉恒年少无知着了道,您若是有机会,就劝皇上罢兵吧……”
    秋玉恒猛地变了脸色。
    话已经出口,燕云歌也不想藏着掖着了,直接道:“南缅,位于轩辕和春藤的边界峡谷,不说气候诡异,无法掌控,就凭它有沼气作为天然屏障,我们就不是对手,两国路途遥远,加之瘴疠淋湿,水土不服,十万大军未到两国边界就要折损过半,何苦!”
    秋老将军脸色如常,惟有眉宇间露出满意神色。
    而秋玉恒的神色深沉的骇人,“你的意思是——此战必败吗?”
    “必败!”
    燕云歌知道但凡是个帝王就没有不想一统天下,就如人都怕死,都想追求长生不老,可天下本无事,却因一个人的私心以至于生灵涂炭,凭他是谁,在她心里都是千古罪人。
    “好孩子,我果然没看错你。”秋老将军招她过来,“如果是你,可有办法破此局?”
    “爷爷高看我了,”燕云歌苦笑一声,干干脆脆地说道,“您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晚辈哪里会有主意。”
    秋老将军明白她是不愿意趟这浑水,也不愿意交心,这孩子审时度势当真当得起他一声聪明人的评价,反观自己这孙子——平日里读书不勤,偷鸡盗马的这点小聪明怎堪大用。
    秋老将军垂下眼帘,心里有了迫切的打算——两家的婚事不仅势在必行,还得提前。
    他要竭尽所能,保住秋家这唯一的血脉。
    燕云歌在秋玉恒的护送下出了府,此时离天亮也没两个时辰。
    “燕一一,”他不觉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是不是很无能,你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我却以为是皇上对我的重视,还沾沾自喜,我是不是很蠢?”
    燕云歌怔了一下,却是没有捡好听的安慰,直言道:“你涉事未深,自然考虑简单。”
    “你不过虚长我三岁。”秋玉恒语气有些冲,很快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错的是他,他凭什么对她发脾气。
    他很快向她认错。
    “我也不是生来就会。”燕云歌轻柔地看着他,吐出的话轻易让秋玉恒红了眼眶,“没人是天生的七窍玲珑心,你的天真恰巧说明了你家人对你的保护,而我不同,我若不多长个心眼,不多为自己考虑,早就在吃人的官场里送了性命——”
    秋玉恒想到她一直以来的处境,尤其是知道前几日那名真正的嫡子出生,又会让她的处境更难堪,心中为她酸得要命。
    他抱住她,眼泪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以后有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燕云歌随意笑笑,并不对少年的承诺抱有什么期待。
    转眼三月中,殿试。
    承明帝亲自复试举人,出的考题就是此次南缅一战,没有提问,即兴作答。
    所有人的关注都在燕云歌与沈沉璧这一场,一方主战,一方主和,经过三轮激烈对策,最后由承明帝亲自定了名次。
    由燕云歌胜出。
    众人从中瞧出陛下的真实心意,皆叹燕云歌押对了宝。
    未料,她在与符严的三场对策中,连续几次被府严问得说不出话。
    输了个彻底。
    承明帝阴沉着脸,甩袖离去。
    五日后,殿试结果出来。
    符严得头名状元,沈沉璧中了探花,众人之前看好的燕云歌虽是榜眼,却排了个末九的官职。
    刑部书令史,连官阶都没有。
    燕云歌对这个结果坦然接受,也明白陛下特意打发她去顾行风手下是有意磋磨她,更是敲打她。
    反是符严一直以为她是为了自己能留京,有心相让,特别过意不去。
    燕云歌笑谈,“你能进户部是你的造化,哪有我什么功劳?真过意不去,以后发达了别忘记兄弟我就成。”
    符严拍着胸脯保证,说了句一定。
    燕云歌笑着,等符严一走,挂在脸上的微笑在一瞬间冷如寒冰。
    她的手边是两份文书,一份是新收到的吏部文书,四月初八,吏部验身,走马上任。
    而另一份,是她那个父亲几日前送来的婚书。
    四月初八,也同时是燕秋两府成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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