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叙对柯西宁事业的态度, 是很矛盾的。他一方面很清楚柯西宁在演技上的天赋,也很明白柯西宁对演戏这一项职业是喜爱并且有所期待的。但一方面他又不想柯西宁太红。
    娱乐圈是个繁华又虚无的场所,纸醉金迷, 幻影泡沫。
    也许等到柯西宁站在最巅峰就会发现,原来严叙也不过如此。严叙没有柯西宁想象得那么优秀, 他的身上也有许许多多的缺点。在这场婚姻里, 所有人……徐桥、阿杰、冯毅甚至包括柯西宁自己,他们都以为严叙是站在强势的一方。他们认为严叙自信, 过于自信导致于自大, 所以才在婚姻出现危机时, 仍然坚信着柯西宁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只有严叙知道, 他哪里是自信?那些只不过是不知所措后强装的冷静和镇定。与其形容这种情绪是自信,更不如称呼它为自欺欺人。
    柯西宁曾说他在这场爱情里患得患失,迷失了自己。
    可患得患失的人何止是柯西宁一人。
    严叙一直存着私心,他希望柯西宁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希望柯西宁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可惜但他又不想让柯西宁太过伤心,所以在柯西宁面临解约风波时他愿意伸出一只手来帮助他, 但每次剧组炒作帮助柯西宁制作话题时,他又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
    这样卑鄙、自私的他, 不再强大, 漏洞百出……严叙怎么可能会想让柯西宁发现?
    他偶尔想让柯西宁成为一只鸟,被束缚在笼子里,只为他展颜和歌唱。严叙也宁愿化作囚住他的那个笼子,温柔地陪伴着他, 只要柯西宁的世界里只有他。
    现实却打碎了这个幻境。
    柯西宁可能是鸟,但却是一只不愿意拘泥在笼子里的飞鸟。它想要飞,渴望自由,偶尔又留恋着笼子。等它终于鼓足勇气,扑闪着翅膀的时候,才发现它留恋如家人般的笼子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
    它的脚上绑着细细的绳索,绳索的尽头便是笼子。
    鸟拼命地飞,最终挣脱了绳索,可脚上却永远留着一道难以遗忘的伤痕。
    天挺冷,柯西宁裹紧外套,身体稍微往里缩了缩。他见严叙没有任何回应,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严叙,你真的不想让我红吗?”
    比起签字那天难以置信的质问语气,这次柯西宁的心态平稳了许多,更多的是好奇。他定定地注视着严叙,期待他的回答。
    严叙闪躲开柯西宁灼灼的目光。
    柯西宁感觉挺失望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柯西宁扯了下嘴角,“面很好吃,今晚我过得很愉快。”
    严叙在宁家苑吃饭的时候喝过酒,不能酒后驾驶违背交通规则。最后,还是阿杰过来接他们回的酒店。
    柯西宁一见到阿杰,就想到那个宿醉不醒的付琰,他问道:“阿杰,付琰怎么样了?”
    严叙掀起眼角,不动声色地看了柯西宁一眼。
    柯西宁假装没看到。
    “挺好的。”阿杰笑着说,“付总酒品不错,喝醉酒也不闹,很快就睡着了。”
    不久后,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柯西宁和严叙相继下车,阿杰把车开到负一楼的地下车库。
    天色已晚,酒店大厅冷冷清清的,除了前台别无一人。前台小姐怕是困极,坐着也能打盹儿。柯西宁和严叙就在她的眼皮子走过去等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下来了。
    柯西宁等严叙进电梯,才准备进电梯。就在这瞬间,严叙忽然伸出左手强硬地把他拉进了这个狭窄又闭塞的空间,他把柯西宁带到电梯的角落里。他长腿一抵,抬手压住柯西宁的后脑勺,将怀中人牢牢地困住。
    柯西宁惊讶有余,反应过来后,反射性一般疯狂地挣扎。
    “严叙,你疯了。”
    他皱起眉头,用力推着严叙的胸膛。
    没用。
    他拳打脚踢,严叙西装裤的裤腿上蹭满柯西宁灰色的鞋印。
    依然没用。
    严叙仍然占有优势。
    这人的力量向来比他强大得多,无论柯西宁怎么反抗和挣扎,他和严叙的距离也没有被拉开分毫。
    柯西宁渐渐脱力,感到弱势的可悲。
    “严叙,你放过我好不好?”他的嗓音沙哑,像是带着哭腔,又像是没有。
    下一瞬,严叙的眼底浮现一丝复杂。
    他的眸光凝视着柯西宁,许久未动,宛如一尊雕塑。
    半晌,严叙的眸光微闪,高大的身影颤动了一下。
    柯西宁以为严叙会放开他。可严叙的做法却出人意料。
    严叙忽然低下头,双手捧着柯西宁的脸庞,不由分说地亲了下去。不同于严叙制住柯西宁的强硬态度,此时的他温柔又耐心,一寸寸地描绘着柯西宁单薄的唇形。
    比起吻一个爱人,严叙更像是在吻一个信仰。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太深入,只怕把怀里的青年给惊吓到。
    柯西宁完全没料到严叙会突然有这样大胆的举动。比起再次尝试反抗,这时候他的情绪更多是懵。
    严叙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明白对柯西宁来说死缠烂打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他才压抑着心中的感情,一点点地试图接近柯西宁。
    今晚,他真的是疯了。
    柯西宁的胸膛深深浅浅地起伏着,他的心跳如擂,不过他真切地知道,对方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楼层到了,电梯门缓缓地开启,闭合的狭窄空间里被破开一道细微的裂缝,露出些光明的影子。严叙依然吻着柯西宁,他的手稍微一抬,电梯门就被合上。
    天地间,又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严叙吻得投入。
    他尝到了一丝咸涩的苦味,而怀里的人害怕得在发抖。
    严叙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单纯到只剩心疼的念头——他哭了。
    他的西宁被他弄哭了。
    严叙手足无措地放开他,电梯顶部的光线打在柯西宁略显惨白的脸上。他看起来无助又可怜。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
    贪欢永远是短暂的,现实给了严叙狠狠地一击。严叙狼狈地后退几步,先是下意识低头,而后才缓缓掀开眼帘,无声地张了张嘴。
    被严叙强行关上的电梯门再次开启。
    柯西宁一个字都没说,沉默地离开,与严叙擦肩而过。
    任由严叙一人停留在这个空间里。他觉得心头闷闷的,喘不过气来,背上又像压着千斤重的累赘。严叙的目光落在一处角落中,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最后,这个高大的男人,仿佛被压垮一般,缓缓地蹲下身来。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落寞,就像是江河上漂着的一叶孤舟,形影单只,独自飘零着。
    ※
    冷静,冷静……念过三遍后果然有效果。柯西宁的心绪逐渐沉寂下来,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至少在严叙的眼里,不那么慌乱。
    一步步地走出电梯,迈步在一条走廊上,又拐了一个弯。
    他确定严叙的目光不会涉及后,这条绷着的心弦才像弹簧一般松弛开来。柯西宁扶着墙壁喘息,把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全都抛之脑后。
    过了良久,柯西宁闭了闭眼睛,没事人一般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重新回房。
    他开灯,拿着睡衣进浴室,洗漱……一切如往常一样,好像没有任何变动。这又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一天。他、严叙还有付琰吃了一顿鸿门宴,就这样而已。
    明天还要拍戏。柯西宁洗漱完毕后,就准备入睡,可惜这一次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柯西宁把被子从头顶拉下来,脸暴露在空气中。他闲得发闷,死活睡不着,手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
    他把手机捞了过来,亮屏,看时间。
    ——凌晨一点半。
    严叙十二点多就发来过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没有对今晚发生的事进行任何解释。它只有四个字。
    “西宁,晚安。”
    ※
    翌日,片场。罕见的,严叙并没有来。
    来的是付琰。
    付琰作为他的临时经纪人,来剧组探班再正常不过。他趁柯西宁一场戏拍完的休息时间,和他商量着明天生日会的准备事宜。
    付琰的工作状态很好,全然没有平常的吊儿郎当,柯西宁很信任他。
    “既然是回馈粉丝。”付琰来来回回地摸着下颌,沉思道,“那粉丝和你就应该是主角,但是只有粉丝有点太单调。她们想必也想知道一些你私下的生活,你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说到“稍微透露一些”,付琰食指和拇指微闭,做了个小动作。
    柯西宁不太明白付琰的意思:“你指的是什么?”
    付琰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他解释说:“粉丝肯定比较关心你平时有什么朋友。既然是你的生日会,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请几个好友过来?”
    “我没什么朋友。”柯西宁有些恍惚,“蓝宇可以吗?”
    “行啊。”付琰嗯了一声,“可惜他是圈外的吧?粉丝怕是更想知道你圈内的朋友。”
    柯西宁想到了《呓语》期间结识的圈内好友,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要是真算起来,那段时间他最交好的应该是沈新南,可出了那么多事后,让他再见沈新南就有些尴尬。
    何况他们现在也没怎么在联系。
    柯西宁说道:“我去问问吧。”
    付琰皱眉:“你人缘那么差?连圈内好友都没有?”
    “有几个。”柯西宁犹豫地说道,“但没有提前通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付琰沉吟道:“其实如果你请他的话……现场应该会很轰动。”
    柯西宁抬眸,“谁?”
    “严叙。”付琰不太情愿地说道。
    “不行。”柯西宁想都没想就拒绝。
    第79章 戒指
    付琰不太理解柯西宁这话是什么意思。昨晚这两人还说说笑笑、你来我往的, 今天正主却连个生日会也不肯请对方。
    这也太离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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