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余光瞥了眼还在吃着鸳鸯卷、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动的凤鸾之,弯唇笑了笑,道:“若本王得了皇位,应允楚王的,必不会食言。”
    南浔呵呵一笑,素手捻了颗葡萄仰头扔进了口中,眼神似有若无的一直瞄着凤鸾之,缓缓道:“之前秦王不是一直想要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才肯登基么?这会儿怎么又想通打算起兵反了。”
    慕言垂眸一笑,眼内一闪而过淡淡的忧伤。
    “本王怕来不及。”怕皇上的大军来把安儿接走,他没时间了,所以必须先发制人。
    南浔是个人精儿,自然知道他所怕为何。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以为秦王这辈子要做个苦行僧,送了那么多的美女皆是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感情并未是意中人啊。”
    慕言只温柔的看了眼凤鸾之,并未再多言。
    几人又挑了些不重要的话题聊了会,临近晌午,慕言这才带着凤鸾之回府。
    马车上。
    “安儿,还有五天便是婚期,前几日我忙了些,也不知晓你还有哪些东西没备齐,今儿正巧有时间,不如一起去逛逛?”
    凤鸾之慵懒的窝在马车内的软垫上,双手食指把玩着手中的娟帕,缠了一圈又放开,如此反复。
    她嘟嘴认真的想了想后,问:“宅子都烧了,还怎么成亲啊?”明显的不太高兴。
    慕言轻声一笑,抬起微微弯曲的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道:“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下话没再说,凤鸾之亦是没再多问。
    日子一晃,便到了六月十七这一天,明儿就是成婚的日子。
    凤鸾之心生忐忑。
    照理说,从京城到平乐镇,快马加鞭,五日怎么也够了,为何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沈辞没往宫中送信儿?
    这傻子不会真的打算单枪匹马的救走她吧?
    正胡思乱想着,敲门声突然响起。
    “安儿,我进来了。”慕言未等凤鸾之回应,率先推门迈了进来。
    凤鸾之连忙背过身去,急的跺脚,道:“公子快出去,碧春说,成婚前一日,我们是不能相见的,不吉利。”
    “不怕。”慕言从后抱住了凤鸾之的腰,紧紧扣在怀内。他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伤,轻轻的摩挲着,似笑非笑的道:“安儿,他们来了,我们得换个地方再成亲。”
    凤鸾之心下一紧,顿觉不妙,当即想要转过身去,不想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
    下一刻,失去了知觉。
    慕言弯腰抱起了瘫软下去的凤鸾之,嘴角挂着抹英邪的笑,他垂眸静静的看着她,忽而垂首,薄唇轻轻的盖上了她的樱唇。
    “安儿,本王下了赌注,怎么舍得输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王者农药果然有毒啊。
    差一点忘记更新。sorry啦宝宝们。
    ☆、清晰
    凤鸾之意识浅薄,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软若无骨的背脊靠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身体像是一叶孤舟, 漂泊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上,颠簸起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个时辰, 许是一夜,她始终半睡半醒着,好像能感知到什么,又无法清醒过来, 身体瘫软如一滩烂泥, 由着人抱着,再放到柔软的榻上。
    她身上一阵凉意乍起, 薄衫尽褪,如木偶一样被人摆弄着脱衣、穿衣,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 便是女子的说话声。
    这声音听着极其耳熟, 大抵是神经太过紧绷, 她竟然累的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已是翌日黄昏。
    “呀,小姐, 您可醒了。”女子欢天喜地的惊呼声传来。
    凤鸾之的意识尚还模糊,双眸也是空洞洞的,并不聚焦。
    她试着抬了抬手臂,毫无知觉。还算清醒的大脑传递的第一反应是:八成是中了软骨散。
    “小姐, 小姐?奴婢扶您起来吃点东西可好?已经一天一夜了,您还滴水未进呢。”
    意识恢复的空档,凤鸾之终于辨别出了慢慢在她眼前放大的脸颊。
    “紫鸢?”
    许是经久未曾说话,嗓音竟然沙哑的好像干涸了半个世纪的农田。
    她凝眉轻咳了一声,眼神示意她扶自己起来,又问:“哀家这是回宫了?”
    随着身体慢慢坐起,入目满室的红绸罗缎瞬间打消了她的念头,质问的话尚在口中还未来得及问,一道清冽的男音伴随着推门的‘吱呀’声幽幽响起。
    “睡了一觉,安儿竟然忆起了自己是谁,还真是神奇。”
    慕言着一身大红的喜袍瞬间闯入了凤鸾之的视线,他姿态悠然、神色柔和,眉眼温润的浅浅勾唇,笑的如沐春风。
    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朦朦胧胧的好似蒙了层薄纱,让人徒然生出几丝悲悯的心境。
    凤鸾之身体全靠紫鸢的搀扶支撑,头靠着她的腰身,淡淡的轻哼了一声,开口时,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的温柔在?
    “秦王好生厉害,连哀家自小便留在身边的丫头都能收买了,可是有什么秘诀?不若传给哀家几招可好?”
    紫鸢张了张嘴,刚要辩解些什么,便被慕言的一记冷眼打断,她余光看了眼凤鸾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眼内徒然升起了一阵大雾弥漫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下去吧。”
    紫鸢低声应下,“是。”随即扶着凤鸾之靠在床榻的一侧的框子上,冲着她委身福礼后,又对着慕言矮身,这才快步的出了屋子,并随手带上了门。
    “秦王还没回答哀家的问题,说说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言撩起袍子前摆坐在了正对着床榻的一处圆桌前,他轻笑一声,兀自给自己斟了杯凉茶,拇指轻轻摩挲着杯子边缘,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一样,半响后,才幽幽开口。
    “那时本王还是太子,先祖爷把安儿赐予我为太子妃,既是本王的人,自然由本王护着。你以为紫鸢是你的人?她从不是。”
    凤鸾之有片刻错愕,神情又立刻恢复常态。
    她垂眸,嘴角挂着一抹疑似讽刺的笑。
    讽刺自己在世间走了一遭,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到头来,竟然是敌是友竟不分。
    紫鸢啊,你可知哀家一直把你当姐妹,连你出嫁的嫁妆都早早的命人为你准备好,甚至要打算封你一个郡主的封号,若你哪日有了心上人,是贫穷是富贵,有哀家给你做靠山,定不会让你受人欺辱,哪怕与哀家隔着天涯海角你都莫害怕。
    你辜负了哀家十年的信任啊!
    “安儿!”慕言浅笑看着她,轻声一唤,眼神在空荡荡的、唯有大红的绸缎装饰的房间内巡视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莫要嫌弃了,日后,本王再补给你个更好的。”
    凤鸾之静静的与他对视,并不接话茬。
    此刻唯一的能做的,貌似只有拖延时间了,正巧,她心中有疑问。
    “慕言,你匆匆带我离开,难不成真的怕了沈辞?”
    激将法。
    慕言虽然明白,可想到自己连份聘礼都未备便要娶了她,多说几句倒也觉得无所谓,毕竟,事已至此,她早晚会知晓。
    “凤翎大军已打来。”他轻叹了一口气,甚是无奈,“要怪只能怪本王失了心智,明明对你满心怀疑,还是赌了一把。”说罢,他抬手将把玩了许久的茶盅递到了嘴边轻呷了一口。
    又道:“本王料到凤翎会带军前来,以为南晋与西唐的大军汇合后会与他周旋一番,至少可以拖个十日八日,那时,正是京中守卫松懈之时,本王留在京城的三万大军与顾祥贺里应外合,对付一个慕凉傾,还不是搓搓有余?大局已定,安儿又成了本王的王妃,想那凤氏一族也不会不识时务。”
    说话间,他起身慢慢靠近凤鸾之,停在了距她一步远的地方,垂眼静静看着她,眼内的情绪意味不明。
    “没想到九天阁竟会听从白茯姑姑的调遣,打了本王个措手不及。安儿也好生聪明,潜伏在本王身边,不惜以自己做诱饵换得本王的信任,探得消息后又从中作梗,将本王一手的好牌打成了必败的死局。”
    九天阁?母亲竟然真的动用了九天阁。
    了无音讯那么久,想必母亲早就求着苏阁主帮忙探寻她的消息了,只怪慕言把她藏的太深,谁又会想到他会带她来到南海的小镇?
    凤鸾之假装不知慕言在说什么。
    “秦王莫要冤枉了哀家,哀家虽然没有失忆,但哪一日不是被你囚禁在府内?莫说从中作梗,就连你与南晋勾结,给皇上下·毒,哀家也是几天前才知晓。要知道,从京城快马加鞭到平乐镇,少说也要五日的功夫,更何况带着大军?”
    说着,她冷冷一笑,又道:“莫不是秦王身边也出了细作?难道是灼光?秦王可要好生查查自己身边的人,灯下黑嘛!”
    “南晋说好的三万大军走到半路又改道往回拔去,与西唐大战,安儿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慕言并没狡辩她所说为皇上下·毒的事,甚至没有惊讶,想必是他所为了。
    凤鸾之暗自确定后,又抬眸,故作惊讶。
    “西唐的长公主不就是楚王南浔的王妃?怎还来了窝里斗,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呢?”她话一顿,似恍然大悟一般,又道:“哀家忘了,那西唐王最是恩怨分明,唐柳儿又是他的掌上明珠,南浔在外有个外室,以西唐王护短的性子,说好借你那一万的兵力,莫不是借着堂而皇之进入南晋界内的幌子,打到了南浔的老巢了?”
    慕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安儿,本王到底是低估了你的能力,没成想把你关在府内,不过是一日不见的功夫,你竟然做了这些安排,输给自己的女人,倒也没什么丢脸的。只是如今只能委屈了你,怕是要与我颠沛流离些时日。”
    凤鸾之收起嘲讽他的神色,正色冷凝道:“秦王莫要忘了哀家的身份,乱了纲常伦理。”她仰头,见着慕言只静静的看着她,眼内似有一丝眷恋的神情,不禁凝眉。
    “秦王不过是想以哀家做要挟求一线生机,犯不着在自己谋反的帽子上再加一条强抢先皇的女人。若是凤翎真的打过来,你不杀哀家,哀家自然也会保下你,一命还一命,没什么吃亏的。”
    慕言眼梢轻轻一挑,似不悦。
    他少有的神情。
    “先皇的女人?”他哼笑,眼内尽是不屑,“他的皇位也是本王让与的,若说是抢,倒不如说是他抢了本王的女人才更贴切。明知自己活不了几日,还非要你入宫,那般自私自利,哪里值得你为他守护江山?”
    见凤鸾之抿唇不语,又道:
    “本王之前并没想过要与你怎样。最是无情帝王家,母后爱了先祖爷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爱不能全,最终落得个······”慕言话一顿,眸子微动,省去了下面的话。
    凤鸾之眉宇微敛,迅速从他的断音处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最终落得个···先祖爷仙逝的时候正是验证了高僧预言慕氏一族注定人丁稀少、且都是薄命之人之际,当时朝堂内外人心惶惶,纷纷预言先帝也活不过三年。
    而后,恰恰应验。
    凤鸾之眸色微沉,脑中一个念头忽闪而过。
    先祖爷到先帝,再到慕凉傾,哪里有什么预言?不过是个阴谋罢了。
    那时候慕言尚小,不可能都是他所为,那会是谁?刚刚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
    能让他不惜抗下弑帝的罪名也要保护的人,能会是谁?
    慕言再一次开口,把凤鸾之从神思中拉了回来。
    “安儿也是天潢贵胄,又处在那样的位置上,能有什么真情呢?可当本王见到你死死的抱着沈辞欲与他同归于尽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哦,原来这个看似清冷金贵的小丫头,原来也会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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