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名演陈雪的女演员为人处事的确有问题,可她演技没得说,配得上赵导千挑万选选出来的身份,和她对戏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飙戏飙得停不下来,而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他真不相信年龄那么小对方演技能好到哪去,除非,她本色演出。
    谁知道呢,得实打实地演一回才能试出个深浅。
    “吴哥,”饰演本片配角柏子鹤的曹慎思滴溜溜转动眼睛看四下无人,凑过来悄声道,“你待会儿得手下留情啊。”
    “得了吧你,做出这幅架势给谁看呢,”吴未看他把一张俊脸皱得像小贼一样不由得嫌弃地一把推开对方的脸,“站着好好说话。”
    男配柏子鹤在《墨子悲思》里是个再风流不过的角色,其中有一段他看上了陈雪向陈墨要人的情节,人没要到两人反而成了似敌似友的关系,曹慎思将这个男配演得相当到位,但在戏外他总是一副逗比哈士奇的性格,让剧组成员们都惊奇不已。
    同为演员的吴未知道,曹慎思这是为确保自己及时出戏所采取的措施,演员这一行,演得深了,可能就沉浸在戏里出不来,所谓因戏生情就是这个道理,演技越好,出不了戏的风险越大,吴未也是,他每次演过一场话剧或电影后都会找个安静的地方沉淀自己,找回现实生活中的身份。而曹慎思这样戏里戏外两种性格,想来便是他出戏的独家方式。
    可是,从方才林声晚的状态来看,她压根没有什么入戏的感觉,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像戏里的陈雪,所以她到底是不是本色演出呢?还是说她真的要用演技和剧组里这一堆影帝、影帝候选一较高下?
    “不过吴哥你别小瞧她,”曹慎思嬉皮笑脸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猜她混过哪些剧组?贞观、暗夜……都是有戏骨坐镇的,既然这些剧她能顺利演下来还被赵导看中,我们可不能太轻敌。”
    “谁跟你‘们’了,”吴未无语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我从不轻敌。”
    在他们耳边,《墨子悲丝》的古琴曲还在一遍又一遍播放,这是导演帮助演员入戏的一种方式,正式拍戏现场收音会关掉,可惜他们听过太多遍,早就听烦了。
    《墨子悲丝》不知放到第几遍的时候,做好造型的林声晚出现在侧门的走道上。
    她一身黑色的宋制汉服,唯有领口袖口点缀一两枝红梅,她梳着简单的小盘髻,头上插有一对玉梳和两根对称的珠钗,珠钗上手指头大小的珍珠随她的步伐微微颤颤地抖动,这一身服装和上一个演陈雪的女演员陈笛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当她走近,吴未发现她的妆容和前一个女演员有更大的差异,那个被封杀的女演员眼妆浓重,眉梢眼角煞气流动,而唇妆清淡,显得面无血色,而林声晚的妆容却十分通透,越发显得肤若凝脂,一触即破,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个十足的少女模样。
    对哦,少女,吴未这才反应过来,赵导选角的时候最强调的就是年龄,只是,年龄她符合,其它该怎么演呢?她这怎么演出一个灭人家满门的女人?难道来精神病发作这一招?这未免太过老土,吴未漫无边际地瞎琢磨着。
    林声晚越走越近,她的步调又稳又轻快,快得好像即将迎面撞上赵导,正当吴未手中捏一把汗时,她却蓦地停在赵导面前,仿佛一匹呼啸而过的马瞬间停住脚步,身体稳稳地定住,惯性一点都没影响到她,就像当初看奥运会体操运动员从单杠双杠飞下来稳稳停在垫子上一样,听起来不可思议,可这个小举动立刻给吴未一种深刻的印象——她该是个会武的。
    曹慎思也注意到她这个细节,脱口而出道,“牛逼啊,”
    两人收起了心里的轻视,单论这一手,她比陈笛更符合陈雪的设定。
    赵导要拍的第一场戏就是陈墨发现陈雪的不对,着意试探,陈雪对答如流,而在他放下警惕之后,陈雪出门的一个小小举动再次让他心怀疑虑,这是陈墨和陈雪的交锋,期间会用各种近景大特写,林声晚能否演好《墨子悲丝》,就要看这一场的了。
    吴未早早换上戏服,这一场戏他和陈笛演过,那时他们还在磨合期,这场戏拍了三遍才符合导演的要求,这次换了演员,不知得拍多少遍。
    当初导演讲的细节他历历在目,这场戏若是ng,那一定不是他的责任。
    “陈墨得有掩饰的痕迹,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婢女,更不想让陈雪猜到自己的意图伤了她的心,你得将那种焦灼、犹豫的感觉演出来,最后的那一惊,你得让观众觉察你有发现,但又不能让观众们想到陈雪的身上,你要给他们一种,陈雪的举动提醒了你的感觉,”赵导耐心地为他们讲戏,“至于陈雪,你一开始没意识到自己被套话,等对方问完,你才后知后觉,最后露出破绽,而你当时又惊又怕根本没有察觉。”
    讲完要点后,赵导一挥手,让副导演关掉音乐,先走一个。
    “第三十七幕,第一场,action!”
    陈墨熟门熟路地站在自家书房的书桌后,外面透过来的天光正好照在书桌上的案卷上,陈雪双手捧着黑色托盘,托盘上端端正正放着一碗汤,她敲了敲开着的门,引起陈墨的注意,才跨进门槛,将托盘放在书桌边上,猛地瞟到旁边的案卷,她的手微微一抖,眼睛迅速瞪大而又飞快地眨了一下,而后稳稳地把冒着热气的汤放在一边,收起托盘。这一连串微表情不仔细观察压根看不出来,但赵导旁边偷师的曹慎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巴张成个“o”。
    那案卷是合上的,也未必就是司家灭门的案卷,这道具放上去的时候除了导演谁都没注意,导演更是一句话都没提过,而林声晚居然能在看到案卷的第一眼便做出如此流畅而自然的表演,宛如一只惊弓之鸟,更绝的是她的表情如此细微如此迅捷,就连旁边的陈墨都没留意。
    这种条件反射他只在体验派的演员身上见到过,方法派和表演派都会慢个半拍。这妹纸厉害,吴未碰上对手了。
    “你身上这件衣服,我怎么从前没见过?”就在陈雪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陈墨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迟疑地开口问。
    陈雪立刻将头稍微低了一下,温顺地回答,“是离家之前,夫人给的。”
    曹慎思盯着取景器里的画面,连他们的台词都没听,陈墨面对镜头,他的侧面是透着光亮的窗户,陈雪侧对镜头面对着他,头稍弯,脖颈形成一条曲线,只能看到她的侧面,按理来说,单从画面来看,正对镜头的陈墨更能吸引观众们的注意力。
    奇怪的是,曹慎思的目光却是放在陈雪身上的,这让他怎么都想不通,直到陈雪得到离开的允许跨过门槛,顺手理了理衣摆,他的视线才转回陈墨身上。
    “cut!过!”赵导喊道。
    这就过了?吴未还有些懵比,没错,他是觉得对词对得很流畅,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他也没注意林声晚发挥如何,她的演技真有那么好,好到一次过的水平?
    曹慎思也是怎么都想不通,见陈墨两人要演下一场戏,他便凑到副导演那,央求他给自己看看刚才拍的镜头,反复看过几次,他仿佛抓到什么似的,将这小小的片段放慢,这才发现端倪。
    说起夫人的恩典,林声晚的头微微抬起,眼睛里盈盈荡着感激的水波,问起司家被灭门那段时间的去向,她的眼睛、她的脸依然纯然无辜,还有一丝丝的不解和疑惑,而手指却一下子揪起,嘴角也无意识地渐渐抿起,只是那弧度还不惹人注意,直到陈墨让她下去,她才弯成一个浅浅的日常的微笑。
    这一系列眼神、手指、唇角的微表情,肉眼是分辨不清,唯有大特写方能拍出来,而给陈雪的大特写又没那么多,这就导致他的视线被林声晚的演技吸引,他还浑然不觉原因。赵导或许没看出来,然而凭着他拍摄那么多电影的眼睛,还是把这幕戏给过了。
    “这表情做的……真厉害,”此时的曹慎思心底却转着另一个无关的念头,“一定没整过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写番外啊摔!大家还是当正文看吧[捂脸][自暴自弃]
    ※、第99章 铃声
    “hey, ”天色近黄昏, 曹慎思才有机会过去和林声晚套套近乎, 他递给对方一瓶运动饮料,不吝赞赏道,“你演的真好!”
    “谢谢, ”林声晚把饮料拿在手上, 意思意思地扭开假装喝了一一小口, 自从上次在片场中过招后,她便习惯不接陌生人的水和饮料, 不过既然是曹慎思光天化日之下递给她的,想必不敢在里面加料。
    曹慎思中戏毕业,平时跟吴未一样在话剧台上演出, 偶尔也会出演电影, 他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 喜欢结交朋友,资源和人脉方面都不错, 可他一副惫懒性子, 很少接电影电视剧,所以娱乐圈外的人对他不是很熟。
    此时,换下戏服的吴未出现在片场门口, 他今天的戏份已结束,过来跟导演打一声招呼就走人,换上一身合身西装的他看起来十分职场精英范,和宅子里的工作人员、演员们格格不入, 好像刚从隔壁现代剧来探班似的。
    “慎思,你还不走吗?”吴未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得出言问道。
    曹慎思跟林声晚道了声再见便朝吴未走去,从他两的言行动作来看,似乎已经认识很久了。
    陈墨和柏子鹤倒是可以先走,然而林声晚还有几场单独的戏份要演,直到她将今天的任务演完,已时至深夜,她朝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们道别后,坐上保姆车朝市里的酒店驶去。
    坐在车上的林声晚发现自己私人手机有一通语音留言——她有两个手机号,一个在助理那一个在自己手上,这通留言来自顾尘远,她心里一惊,瞥了一眼正用手机聊天的小余助理,翻出包里的耳机接听这通留言。
    “你好,我在尘远的通讯簿里找到了你的号码,”这个声音是一个似乎在哪听过的男声,“我们正处于危险之中,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回拨这个号码……”接下来是一段数字,林声晚立刻把这串数字记下来。
    她平时住在家里,出去拍戏也是住酒店,手上并没有一个私密的落脚处,但连顾尘远都没办法自己拨通号码,想必他那边应该出了大变故,作为朋友,她自然要帮忙。
    车上没办法说得太详细,一回到酒店,她就锁好门窗,回拨那串数字,屏住呼吸等待对方接通,直到响了四五声,才听到对面警惕的声音,“喂?”
    “我是顾尘远的朋友,”林声晚开门见山地说,“他没事吧?”
    电话那头的叶雨时将窗帘缝隙全部拉上,才轻声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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