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睁大眼睛。
    他打开墙上的一盏小壁灯,欣赏着她错愕惊诧的神色。
    萧珩低下头,轻捏住她下巴,抬起,用遗憾的口吻轻说:“很可惜,你错了。”
    他的语气稀松如常。
    钟贞还没有缓过来,冷不防他吻下来。
    一个戾气很重的吻,唇齿间有种野兽般撕咬的气息,垂死挣扎。
    她默默承受,被咬得痛了才皱眉吸气。
    他的唇贴在她耳边:“不说话?”
    她敛眸,回他:“不是。”
    “害怕?”
    这是情理之中。
    “也不是。”
    她目光望向他,有些迷惘:“我在想,我怎么不怕你,我还是喜欢你……”
    她喃喃:“我觉得很奇怪……”
    他注视着她。
    钟贞若有所思地看他,神情迷茫又傻气,“我大概是无药可救了……”
    萧珩眸色渐深。
    她费力地踮起脚,勾住他脖子,看着他神情冰冷的脸,说:“反正也没救了,你让我亲一下……”
    她保证:“就一下,这一下后,你让我不喜欢你我就不喜欢你。”
    柔软的唇瓣不得要领地吻,怯怯地在他唇舌间打转。
    吻罢,她松开怀抱,低头说:“亲完了,那……我以后不会喜欢——唔……”
    他没让她说完。
    这句话不能说出来。
    不吉利。
    萧珩闭眼吻她,低声说:“你只能喜欢我,以后也只能喜欢我。”
    她被他吻得目眩神迷,回答不上来。
    他吻了很久才停下,说:“你猜的是对的。”
    她怔住,“你说我错了。”
    “我骗你的。”
    “你骗我?”
    他亲吻她眉间,“太多人骗过我了,我不想再被骗。”
    她不明白,只好问:“那之前你受伤,门前的血迹,那间房间,还有前两天的事……”
    “是她做的。包括这次她所说的工作调派,其实不是调派……”
    “是秦家人把她又送到了精神病院,她又想办法出来了。平常的时候,只要不触她逆鳞,大部分时间,她看起来是比较正常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说你会相信吗?”他挑眉,“我见过很多人,都被她的表相欺骗,假如不是朝夕相处有的那些蛛丝马迹,你也根本不会觉得她有问题。”
    “她伪装自己很久了,很久很久……在我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
    说话间,窗外猛地闪现一道惊雷,映亮夏夜半边天。
    霎时,雷声滚滚而至。
    钟贞忽地想起纸条,看了眼时间说:“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萧珩替她开了门。
    她抱了抱他,说:“具体的事你下次和我说,”她又想了想,“我那个真的是将计就计……”
    .
    离对门仅仅几步之遥,穿过走廊就到。
    萧珩执意送她。
    钟贞站在自己房门前,对他摆手说:“晚安……”
    屋外雷声隆隆,狂风大作。玻璃震动的声响和窗外树影迷漫的景象尤为清晰,伴随惊雷乍现,狂乱而不宁,暴雨将至。
    两人站在走廊上分别。
    他听了她的话,不为所动。
    她还想说什么,萧珩突然又吻下来。
    钟贞抱着他,半阖着眼,又一道雷劈下来,她眼前亮了一小会,看见一个人。
    一个女人披着长发,面容模糊地站在不远处,正望着他们,不知在那望了有多久。
    钟贞抱紧萧珩,正欲开口,余光里,她在向他们走来。
    女人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尖泛起冷冷的光。
    大脑空白了几秒,就是这几秒,钟贞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
    她小心翼翼换到他身前,遮住他眼睛,说:“别睁开,就一会。”
    他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勾唇说:“好。”
    这个字甫一落下,剧痛自后背传来,沿着四肢百骸的脉络散开。
    女人意识到下手错了人,手一抖,刀应声掉落。
    血,流到他掌心。
    ☆、二十九
    漆黑浓烈的一场午夜暴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雨后,窗边树梢上滚落一颗露珠,夜里凉爽的气息悄然弥散。
    钟贞骤然醒来。
    掌心下是柔软的床铺,她身上还盖着轻薄的夏被。临窗微弱的光,朦朦胧胧,跟雾似的,她视线盯在天花板上,那里光影的界限愈发明显,像幅沉默的黑白画。
    目光慢慢往下,屋内光线幽暗,越远就越看不到什么。
    近处,半明半昧,他就在她身旁。
    萧珩微皱着眉,似乎睡得不安。她注视他没几分钟,他就醒了,她望着他睁开眼,窗外倏地一阵雨打芭蕉,随着他的眸光,降落到她身上,清清冷冷。
    她看他神色淡淡的,问:“怎么了?”
    萧珩转移话题,看着她说:“你感觉怎么样?”
    钟贞掀了被子,露出一身病号服,她敞开双手说:“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没多想,俯身抱住她,动作轻柔。
    她却用力回抱他,在他耳边说:“其实我看见她在我们身后的时候,我是害怕的。”
    “那时候时间太短了,我来不及想很多……”
    他打断她的话,“你可以走的。”
    “我觉得是天意,”她低头,温软的唇瓣掠过他脸颊,“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在你房间摔了一跤,脚就扭了,你送我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我没让你发现,其实特别疼……”
    一切都来不及。
    “萧珩,我和你之间,一定会留下一个人……”
    天意让她保护他。
    萧珩垂眸,“你背上伤口有点深,可能会留疤。”
    她低声说:“那你介意吗……”
    尾音淹没在他的唇齿间。
    她非要把他逼疯。
    萧珩想过了,她掌控他绝大多数也为数不多的感情、欲望,那么破碎地被她攥在手中——对于钟贞,他绝不做挣扎。
    就像他无法给她回答,她要离开,他也绝不做挣扎。
    他曾经毫不怀疑,她要给他一个幻象,他便沉迷不醒。
    冷静聪明的头脑,会说服他自己这些是真实的,且毫无破绽。他不是不相信复杂缜密的逻辑因果,他是臣服在她永恒的幻象中。
    他不理解人常说的情爱之爱。
    这种感情比得上他的永恒吗?
    他扣住她后颈吻,吻得又重又深,抱着她的手却不用力。
    她为此抱得更紧了,将他的那份力量一并用尽。
    在很长时间里,萧珩只吻她,她推开他一点,直到看清他的脸又轻轻吻上去。
    美色难挡,这也是她的执念。
    有关萧珩的,都是她的执念。
    脚踝的扭伤被医生处理后缠上白色的纱布。
    半夜,她靠在他怀里,问:“我睡了很久吗?”
    “一天。”
    她有点困地打哈欠,“感觉好像过了很久。”钟贞侧头看他,“你的事什么时候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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