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角变得皱巴巴的。
    云萼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感觉到手下有些硌手,轻轻按了按。
    当真是太瘦了。
    事后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云萼忙把手移到了小丫头的头上,像从前哄小妹一样轻抚着她的发。
    “你年纪尚小,还不知这人情世故,有些事即便知道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这情况,你要做的便是照顾好你自己,他人的情绪你是掌控不了的。”
    他的声音轻,如风一吹就过一样,铃铛感觉自己哭得太厉害,破坏了这好听的声音,哭了一会儿后便改为了小声啜泣,泪眼朦胧地盯着他衣服上的莲花。
    “先生,那……那以后……我怕我爹娘他们会……会想不开……”
    尤其是她娘,前两日出事的时候一直哭,大姐真的走了后醒来反倒没有哭,只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某处瞧,却是不知道在看哪里看什么。
    云萼看小丫头总算哭声小了些,淡淡地勾了勾唇,把小姑娘从怀里扒拉出来,用那双温和好看的眸子瞧着她,更是拿出手巾替她擦眼泪。
    “既是这样,先生便放你几天假,这几日你就在家陪同家人,也省得他们觉着孤单,待家里好些后,你便再来上课,可好?”
    说出这话后,云萼愣了愣,突然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亲近温柔地和谁说过话。
    他好像并不喜欢人们靠他太近,知道自己容貌向来惹人注目,但他却没有当做一回事,自然不会真的和那些姑娘们走近。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铃铛不知面前的先生作何想,只看他眉目如画,温柔的话语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时竟是听话地没有再哭,咬着唇点头,待看到自己肩上的那只好看的手后才猛地一惊。
    “对不起先生!”她惊慌地往后一缩,差点将茶水碰倒,伸手去稳茶杯,却反而把云萼刚才喝水的杯子给弄倒了,浅褐色的茶水瞬间将那一尘不染的衣裳给染了。
    “啊!”
    铃铛捂嘴轻呼,哪里还记得哭这回事,从腰间拿出自己的手帕就去给他擦衣裳,却没注意到茶水倒下的地方正好在他的大腿边。
    云萼愣住了,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小脑袋,感受到她的手从他的大腿上滑过,一时间竟没了反应,好一会儿才惊觉这样不妥。
    忙轻咳掩饰自己的失态,伸手板着铃铛的肩膀,淡然地笑着说:“无碍,先生自己来。”
    说罢,拿了自己的手巾擦拭。
    铃铛瘪着嘴,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先生,您把衣服换下,我拿回去给您洗干净。”
    云萼的动作顿了顿,继而轻笑道:“一点茶水罢了,无碍,你心情不好,可先回去。”
    说完,自行伸手擦去茶几上的茶渍,然不过片刻功夫,便听得水滴声,侧目一看,小丫头正无声地掉泪。
    “这是怎的了?”云萼蹙眉,将手巾放下。
    铃铛听罢抬眼看向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边道:“我笨手笨脚,做什么都做不好,害得先生的衣裳脏了,先生一定也觉得我很没用对不对?”
    她紧抿着唇不敢哭出声,害怕自己这么粗俗的样子让他更加的不喜。
    云萼怔了怔,因看到那张小脸上泪痕斑斑心里莫名不是滋味,继而用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先生刚刚想起家里的皂粉没有了,还真得麻烦小铃铛帮先生洗衣裳,可以吗?”
    他怕他若再拒绝,只怕这丫头能一直给他哭。
    铃铛一听,双眼有些怔忪,随即抹着眼泪连连点头。
    云萼轻笑,安抚了两句便去内间将衣裳给换了下来,小丫头接过他手中的衣服时抬头说:“先生放心,我一定给您洗得干干净净!”
    看着那红肿的双眼,云萼伸手擦去了她眼角的一颗泪珠,收回手才惊觉,自己今日好像总是碰到她。
    ……
    时间恍然,转眼就过了七八日,这几日锦娘一直担心家里,好说歹说才求着南苍术放她出去了一次,出去后看家里除了气氛冷了点儿外也没有什么异常,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回去会刺激到她娘,所以进门的时候都让辣椒特意去看了,专门趁着她娘休息的时候进去的。
    不过没想到说着说着话她娘就从她屋里出来了,看到她的时候没怎么说话,但情绪也没激动,锦娘喊了声“娘”她也应了,锦娘这才呼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还是少出现在她娘面前的好。
    今日看天气好,外面也不热,便同辣椒拿了小凳子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给还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衣服小鞋。
    “娘娘,您看奴婢这样子弄行吗?”
    辣椒小心地根据自家娘娘画的花样子在那已经成形的小鞋上绣花,末了让锦娘看。
    锦娘抬眼看她绣得有模有样的,不吝夸赞:“没什么不行,比我绣得好看多了,就这样照着绣。”
    她的女红差强人意,之前给夫君做的鞋还是在村里的时候请教了隔壁的婶子。
    辣椒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笑着说了两句谦虚的话便继续埋首绣花。
    锦娘抬头看她一脸认真,心里不免感叹,忽然间又想起了胡椒来。
    胡椒心灵手巧,在绣活儿上向来就是她们三人中最好的,如果胡椒还在……
    “娘娘!娘娘不好了!”
    锦娘正伤感着,外面急急慌慌跑来小宫女,辣椒蹙眉起身,欲叫人小声些免得惊动皇嗣。
    然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小宫女就急着一头汗对锦娘说:“听说夫人她……她……”
    “娘?!”锦娘一听到她娘的话顿时就吓了一跳,起身便问:“夫人怎么了?!”
    小宫女瑟缩了一下,红着眼眶说:“夫人她……她上吊了!”
    “什么?!”
    锦娘身子一僵,只觉天旋地转的,眼见着就要倒地,辣椒忙扔了手里的东西扶住她,“娘娘!”
    眼前差点就黑了,锦娘强压着脑子里那嗡嗡的烦人声,二话不说就靠着辣椒站直了身子,急匆匆往外去。
    “快,让人备车!”
    怎么可能?她上次去的时候明明就好好的啊!
    ☆、第328章 孽障,母女翻脸
    “娘娘,您当心着点儿!”
    辣椒想扶着人慢些走,不想那着急的人竟是一步也等不得,无奈之下辣椒只好跑着去扶她,顺带让小宫女去通知皇上。
    一路紧张,到了姚府后锦娘顾不得辣椒去扶她下车,“腾”地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得同行的下人没把胆子给吓破了。
    锦娘心惊胆战的,生怕进去后就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一路都看着府中下人的表情,正好管家过来,她一把抓了他的袖子就问:“夫人怎么样了?!她在哪?!”
    她不敢去直接看,也不敢去猜测,情急之下就把人给抓住了。
    周管家看到是她,作势就要行礼却被她给拦住了,听她又问了一遍,知道她是着急担心,也不敢喘气儿,忙道:“娘娘请放宽心,好在老爷发现得早,现在大夫现在夫人房中诊治,娘娘您……”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却已经松开了她跌跌撞撞地往秦春华的屋子里去。
    “大夫,我夫人她没事吧?”
    屋里,姚承富心里到现在还“扑通扑通”响,生怕自己太大声会影响到大夫把脉,于是把声音放得很轻。
    大夫给闻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秦春华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里,起身。
    这才道:“姚老爷不必担心,姚夫人不过是伤心过度,积郁成疾,庆幸您发现得早,夫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待老夫开个方子,按照方子上的抓药煎服即可。”
    姚承富一听,这才把心给放进了肚子里,但随即却又不放心地跟大夫说:“大夫,我夫人她近日来很少言语,也没有怎么吃东西,她的身子没什么问题吧?”
    虽知道自家老伴是为了什么,但奈何他劝也劝不住,本以为慢慢会过去的,谁知今日却……
    “姚老爷,”大夫正色看着姚承富,说:“老夫刚才也说了,夫人是积郁成疾,此乃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夫开得药也不过是保一时安康,若姚夫人一直这样,长此以往,怕是情况不容乐观啊。”
    说罢,大夫还叹了声气。
    姚承富身子一僵,连着后退了两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自家老伴是为了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原因了,又或者说,只要知道这件事的,就没有人不清楚姚府今日的动静是为何。
    “爹!”姚承富正让人送大夫去偏厅开方子,锦娘就喘着气儿来了。
    “锦娘,”姚承富看她跑的哦气喘吁吁的,当下就想到了她现在还有身子,蹙了眉想责备,但锦娘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一看到床上躺着她娘,眼眶顿时就红了。
    跑过去趴在床前,确定人没事后才抹着眼睛起身,挪着步子看着她爹。
    “对不起爹,都怨我……”父女俩出了屋子锦娘才敢说这话,她担心她娘突然醒来。
    姚承富一听就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不是很赞同地瞪了她一眼,父女俩往偏厅去。
    “怨你做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怨谁还能让人活过来不成,再说了,你爹我都想通了,这也是你大姐自作孽,怨不得你,更怨不得苍术。”
    姚承富的话让锦娘心里更不是滋味,本想再说些什么,然后面突然就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娘娘,老爷,夫人醒了!”
    锦娘一惊,几乎和姚承富同时回头,一时也就忘记了她不敢在她娘跟前露面这事儿,拎着裙摆就往屋里跑。
    进屋后,锦娘看见她娘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完全没有生气。
    锦娘从来没有见过她娘这样,心里一痛,小心翼翼地过去,“娘。”
    她不敢大声,害怕把人给惊动了。
    然床上的人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依旧是眼睛直直地盯着床顶,眼珠子不带转一下的,锦娘心惊胆战,扭头看向她爹。
    姚承富这几日已经习惯自家老伴这样不说话的样子了,但心疼她竟然会想不开,于是也跟着很小心地走过去坐在床沿上,说:“老太婆,你做什么呢?锦娘刚喊你了。”
    他边说,边捏了捏秦春华的手。
    许是习惯了身边这个人,所以秦春华的眼珠转了转,视线在姚承富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再转向锦娘,目光停留了一小会儿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只见她双手撑着床,有些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姚承富见状伸手扶着她起来,却是在她坐起来后被她给拿开了手。
    “娘?”锦娘看她一定盯着她,不知为何,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珠子让她感觉后背发凉。
    姚承富也看着奇怪,偏着头说:“老太婆你看啥呢?这是锦娘,我们的女儿啊,你不认识了?”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答,秦春华就盯着锦娘,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双手,最后停留在锦娘的脸上。
    略微粗糙而熟悉的手,锦娘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触碰过了。
    想当初她刚重生到锦娘身上的时候,就是这双手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母爱,觉得自己终于也是有娘的人了。
    也正是这双手,教她做嫁衣,握着她的手说着一些暖心话,拉着教导她去了夫家后一定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相夫教子。
    如今再次感受这熟悉的感觉,锦娘一时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姚承富看她眼眶微红,正想说话,谁知那方才还只是轻轻摸着锦娘脸的人竟突然把手换了位置,转而一把掐住了锦娘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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