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闻言气得咬牙切齿,看着尤二姐说道:“都是你的主意吧?从前我竟没把你看出来,原来你竟是这般有心计能下得了狠心的人!”
    “说我狠心?”尤二姐笑了,“跟二奶奶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尤二姐的话将王熙凤气得怔愣了,竟然不管不顾,走上前去就要拉扯她开撕。还是平儿稳得住,连忙死活拉住了她,劝道:“奶奶,奶奶,我们何必与她这种人计较呢?没得失了身份——”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王熙凤一个耳光,却见她横眉怒目的指着平儿说道:“我知道你,都是跟这贱蹄子串通好了的!打量我心里没数呢?你们算计着治死了我,不拘你们哪一个,做了琏二奶奶,岂不快哉!”
    平儿无端端挨了一个耳光,顿时委屈得不行,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那边正闹得不可开交,这边尤二姐却又开始火上浇油了,闲闲的说道:“琏二奶奶却是冤枉了人,你将你那位置当个宝,岂知别人并没有放在眼里呢?你就抱着你那琏二奶奶的位置睡去吧,看看能不能抱到老。琏二爷心里究竟爱不爱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尤二姐的语气和态度成功的激怒了王熙凤,使得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疾步上前拉住尤二姐,就要劈头盖脸的打过去。此时老太太终于缓了过来,立即厉声喝道:“凤丫头给我住手,像什么话!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岂有拿着金玉,却去撞瓦砾的道理?”
    闻言,王熙凤顿时止住了动作,委委屈屈的回身跑到贾母跟前,抱住她的膝盖大哭起来:“老太太,你可要给我做主哇……”
    啪啪几声,却是尤二姐带着微笑鼓起掌来。她语气似乎很是柔和,一点儿也不带疾言厉色的说道:“说得好,老太太就是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的。我原是不值钱的瓦砾,如今除了这条贱命,再无可失去的了。我可以豁出命去,你们这些金玉之人舍得吗?贾家再是家大业大,只要我什么都不顾了,怕也是能咬下你们老大一块肉来呢!老太太,就是为了一点子名声,非要留下我这个对贾家心怀恨意的人,值得吗?你就不怕什么时候我彻底绝望了,找个机会给你们下一锅砒/霜,大家一起玩儿完?”
    听了尤二姐的话,贾母顿时犹疑不定起来,王熙凤眼中也流露出惧意。就在此时,屋子门口突然响起了贾琏的声音,有些沉痛的说道:“二姐儿,你,就这般恨我吗?”
    众人闻言齐齐转头,看到贾琏衣衫有些不整的站在门边,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模样。想来是听说了这里的事情,急急赶过来的。尤二姐正眼也不朝他看,淡淡的说道:“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我原也做错了许多事。如今,我只想改正从前的错误罢了。除了离开此地,我并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贾琏注视着尤二姐,眼里流露出不舍来。凤姐儿此时站了起来,走到贾琏身边,低声说道:“依我看,不如,便如了她的意吧?她心里恨着我们,不会安心留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她便看到贾琏斜了她一眼,眼中竟似带着恨意。凤姐儿一愣,顿时遍体生寒,呆在了原地不能动弹了。
    贾琏走到尤二姐身边,正要再开口说什么,突然贾宝玉掀起门帘跑了进来,拉住尤二姐的手,柔声说道:“你怎的突然要走,留下来不好吗?大家一起住在园子里,吟诗作画,日日相伴,比什么不强?出去又能有什么好的……”温言软语,说个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尤二姐是他的妾室呢!
    尤二姐竟也没有冷言冷语的对待贾宝玉,只是看着他笑道:“这里是你的家,你自然觉得处处都好。可我也是想回自己的家呢,你就不要再劝我了。”
    第70章 如愿离荣府
    贾宝玉和尤二姐之间的相处场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沉沉的压在了贾琏心上。盯着尤二姐, 他沉声说道:“我再问你一次, 你可是真的要走?”
    直视着贾琏仿佛冒着火焰的双眸,尤二姐的眼神依旧是平静无波的, 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她慢慢的回答道:“还请琏二爷原宥,我是真的想要离开。”
    她的话落地的那一瞬间, 贾琏眼中的火焰仿佛燃烧到了极致。然而凡事到了极致之后,接下来的便是消退和毁灭。他的眼瞳渐渐的黑沉下去,仿佛蒙上了一层漆黑的布,再没有半点动容。他十分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写一封放妾书给你。”
    尤二姐对着贾琏福身下去,微微垂下眼皮,道:“多谢琏二爷成全。”
    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贾宝玉一时间仿佛痴了。半晌之后方才直着眼睛说道:“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看那个样子,又有些个要发痴的征兆。贾母见了, 再顾不得尤二姐这边,立即将宝玉唤到身边,儿一声肉一声的哄着,生怕他又犯了痴病。
    王熙凤看着那边的贾琏和尤二姐, 明明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冥冥中, 她突然觉得, 自己是失去了什么。她看着贾琏脚步有些踉跄的走过自己身旁,怯怯的喊道:“二爷……”
    贾琏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朝她看一眼,径直去了。尤二姐对着贾母施了一礼,也跟着走了出去。想来,是守着去拿放妾书了。王熙凤站在原地,听着贾母不断哄劝贾宝玉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是隔着玻璃的屏风在看这个房间,在听那些声音。忽然间仿佛她只剩下了她自己,从没有过的怯懦彷徨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是那么的难以承受。平儿捂着依旧滚烫的脸走了过来,低声换道:“奶奶……”
    平儿的声音惊醒了仿佛被魇住了的王熙凤,她咯吱咯吱扭动僵硬的脖子看了平儿一眼,然后又朝着门外看去。明明贾琏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视线忽然触及到碧绿凿花的地板上几点湿漉漉的痕迹,她全身震了一震,喃喃道:“谁哭了?——是尤二姐么?”她看向平儿问道。
    如果是尤二姐哭了,那么她会觉得,这一场战争,她并没有彻底输掉。可是,平儿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仿佛,是爷哭了……”
    原来竟然是这样?王熙凤裂开嘴角笑了笑,那笑容却比哭更加难看。
    “我错了么……”她仿佛在问平儿,又仿佛在问自己。却没有人回答她。
    荣国府的大门外头,尤老娘气喘吁吁的拄着拐杖,身旁围绕着几个泼皮无赖。一个粗壮汉子抱着胳膊,闲闲的说道:“尤大娘,你答应我们兄弟的好处,可别忘记了。”
    尤老娘白了他一眼,道:“自然不会。”
    那汉子嘿嘿笑道:“你们家二姑娘也真是的,好不容易进了荣国府这样的人家,竟然还要想法子往外跑,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尤老娘叹息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哟——”话还没说完,突然眼角瞥见一直紧紧关闭着的角门被打开了,尤二姐挎着一只青布包袱,款款的走了出来。装扮虽然淡雅,却仍不失绝色丽容。顿时,看呆了门外的一群闲汉。一个个直着眼睛梗着脖子,只差流口水了。
    之前开口说话的那个粗壮汉子,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一两年不见,二姐儿出落得越发美貌了……”
    尤老娘狠狠瞅了粗壮汉子一眼,疾步走上前接住尤二姐,道:“二姐儿,事情可是成了?”
    尤二姐脸上带着淡笑,点点头道:“自然是成了。”说完,视线转向跟着尤老娘身后的粗壮汉子,微微屈膝施了一礼,口中说道:“多谢孙二哥仗义相助。”
    “哎哎,不用不用,二姐儿快快起来……”那孙二哥一张脸涨红得像是喝足了老酒,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看起来有些可笑。他心里嘀咕道,早知道尤二姐如今出落得这样,他就真的仗义相助了,还贪图那几两银子作甚?也不知道她出来后是怎么打算的,自己可还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呢。若是,若是能得到这般一位绝色下嫁,哪怕是嫁过人的,也照样甘之若饴……脑子里刚浮现出这个想法,他便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口。像是尤二姐这样的女子,哪怕是嫁过好几次人了,也照样轮不到他啊!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沮丧起来。
    尤老娘将先前许诺给几个闲汉的银钱给了他们之后,众人便一哄而散。吃酒的吃酒,下窑子的下窑子去了。唯独剩下孙二哥,期期艾艾的看着尤二姐。看到他痴迷的眼神,尤老娘不由得生气。自己女儿娇花软玉一般的人,岂是他可以肖想的?当下便笃了笃拐杖,虎着一张脸道:“孙家小子,你怎么还不走?”
    孙二哥赔笑说道:“你们两个妇道人家回去,我不放心。不如,我送你们一程吧。”
    尤二姐笑道:“多谢孙二哥挂心了,不过出了这条街便可以雇轿子,没事的。”
    孙二哥无法可施,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尤二姐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见她如花的笑颜,孙二哥越发痴迷了。一个不防,竟然一头撞在了墙壁上,哎哟一声叫了起来。看着他这副呆鸟样,尤二姐更是笑个不住,拉着尤老娘离开了。
    出了宁荣街,尤二姐便去雇了两顶轿子,与尤老娘一同回到了家中。这所谓的家自然不是贾琏原先购置的那处院落,自从尤三姐自刎,尤二姐跟随王熙凤进了荣国府之后,尤老娘便从那里搬了出来。那处院落被王熙凤转手给卖了出去,如今住着的已经是一户陌生人家了。
    尤老娘如今住着的这地方,是她租赁的一所小小院落。有两明两暗四间屋子,亦有厨房和茅厕。院子里还有一口井,并两座花圃。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尤二姐进了院子,看到花圃中玉兰花和芭蕉开得正艳,一棵小小栀子花树上洁白的花朵吐露着芬芳,顿时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
    尤老娘见女儿并没有沮丧伤心这些症状,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从前尤二姐有多么在乎贾琏她是看在眼里的,自然担心女儿出来后会自怨自艾,不能好好过日子。现在看来,她却是多虑了。
    看来自从尤三姐自刎,二姐儿自己又落了胎之后,她整个人却是变了许多。少了些懦弱,多了些刚强。如此正好,太过软弱了,未免被人欺辱。她们现在只剩下母女两人,不得不坚强起来。否则,那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当下母女两人都有些累了,虽然只是打了些嘴仗,却比抡起拳头跟人干了一架更累。尤老娘下厨草草做了些饭食吃下之后,两个人便自行去歇息了,一宿无话。
    次日清晨,尤二姐早早便起了身,预备做早饭。穿越好几次了,她都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一切需要自己动手,这还是第一次。走进厨房,看着那用砖石砌成的巨大灶台,黑漆漆的一个人几乎端不起来的大锅,还有灶台旁边堆积着的柴火。她挽起袖子,脸上露出仿佛要上战场的慎重神情,开始操作起来。
    尤老娘到底年纪大了,忙活了一天,提心吊胆的,未免睡得久了些。当她起床走出门来的时候,蓦然看见厨房里浓烟滚滚,还以为是失了火,吓得连忙疾步跑到厨房门口,朝里面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哭笑不得。却见尤二姐正坐在灶台前,拿着竹子做的吹火筒朝灶膛里吹着气呢!她洁白如玉的粉颊之上,染上了好几团黑灰。咋然一看,有些好笑。
    尤老娘拉开尤二姐,自己动手,很快便将火生了起来。尤二姐看着灶膛里红艳艳的火苗,难得的露出了赧然之色。尤老娘麻利的用竹刷子洗刷了大锅,烧起热水来,又放了些洗干净的粳米进去,盖上了木头做的锅盖。只等烹煮完毕,粥就好了。
    看向尤二姐,尤老娘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向来没做过这些事的。不如,我们去买两个人来吧?”
    尤二姐虽然出来了,但却不是净身出户的。从前,贾琏给她的银钱并不算少。粗粗一算,尚有五六百两的样子。贾琏给了她放妾书之后,又令账房给了她一千两的银票。其实他还想要更多的,但账房不给他这个面子,他也无可奈何。
    尤二姐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自然知道无钱寸步难行这个道理,自然不会推脱贾琏给的银钱。再说了,这也是她应得的。那次小产伤她的身子伤得非常厉害,经常还会感到腹中冷痛。恐怕,以后是再也不能生育了。一千两银子买走她的健康,简直算是非常廉价了。
    第71章 侍郎白大人
    尤二姐稍微想了想,便同意了尤老娘的提议。吃过早饭之后, 两人便出了大门, 朝着就住在这附近的牙婆袁婆子的家走去。大户人家自然可以享受到牙婆带着人上门供他们挑选的福利, 普通人家,就只能自行上门去了。
    青石板砌成的街道, 道路旁边一座座粉墙黑瓦的四合院门口,一般都会放置着几盆花草。鲜活的绿色和明艳的红与黄, 点缀了街景。小孩子穿着鲜艳的花衣服,举着纸风车跑过,洒下一路欢笑。阳光极其明媚,还吹着微微的暖风。高大翠绿的树木在风里沙沙的响着,富有韵律感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惬意。令人感觉到,岁月静好。
    这条街上居住的人家几乎都是京城中的中产阶级,环境虽然比不上官宦富贵人家云集的东大街,却也很是不错了。街道干净,环境清幽。货郎挑着沉甸甸的担子摇着拨浪鼓走过, 担子上的各色针线与布料吸引着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亦有缺了牙的老人在贩卖关东糖,雪花一样洁白的糖块,引得小孩子们垂涎欲滴。
    正走着,忽然前方遥遥走来一位举着蓝布幡子的算命先生, 使得尤二姐愣住了。看到身旁闺女的神情, 尤老娘也跟着停下脚步, 问道:“二姐儿, 是不是想算一算命了?”
    尤二姐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迈步走向前,看着那个身穿灰布长袍的算命先生,眼神复杂:“是你?”
    算命先生点了点头,笑道:“是我。”
    尤老娘跟着走过来,看了看那清俊的算命先生,又看向自己闺女,道:“你们……认识?”
    尤二姐看向尤老娘,撒了个谎道:“娘,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曾有一位先生为我看过相么?便是眼前这位了。”
    尤老娘闻言喜动颜色,对那算命先生说道:“原来是故人——先生,烦请你,再为我女儿卜上一卦吧?”说完顿了顿,便要将欲求之事说出来,却被那先生举手拦住了。他笑道:“不必多言,在下已知你们所求之事。”
    “先生真乃神人也——”尤老娘大喜,觉得女儿的前途有望。“那么,还请先生看一看,我女儿的出路,却在何处?”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尤姑娘的前程,便应在今日了。”
    尤二姐狐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却见他伸手指了指尤二姐身上穿着的裙子,道:“这条裙子的颜色不错,正合了姑娘的前途。”说完,朝着尤氏母女俩拱了拱手,越过她们两人,翩然而去。他看起来走得并不快,可不过两三息之间,人就不见了。
    尤老娘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道:“先生怎么走了?他还没有替你算命呢!”
    “兴许,已经算过了……”尤二姐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月白色镶边挑线裙子。裙子的面料和样式都很普通,唯独在裙摆上绣了一圈淡紫色的小花朵,清新淡雅。
    “已经算过了,什么意思?”尤老娘也看向尤二姐身上穿的裙子,想了想道:“他特意提起你的裙子,又说这裙子的颜色正合了你的前途……莫非,你将来应该嫁的人家,不是姓月的,便是姓白的?——月这个姓倒是极少见到,莫非,该是姓白的人家么?”
    “看看再说吧。”
    又行了一段路之后,两人便来到了牙婆袁氏的家。小院子的褐色木门半敞开着,里面传来小女孩嘤嘤的哭泣声。两人拾级而上,尤老娘抬手敲了敲门,扬声说道:“袁大娘在家吗?”
    “谁呀——”有人答应着,迈步走了出来。却是一个身材矮壮的婆子,黄黑色面皮,两颊深陷,眼露精光。“原来是尤大娘,有事找我么?”
    尤老娘说了自己的来意,袁婆子闻言展颜而笑,说道:“别的事我帮不了你,这件事还不简单?请进来吧。”说完又看向站在尤老娘身后的尤二姐,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眼露惊奇之色,说道:“这便是你家二姐了?真好个模样儿。不怕你生气,我做这一行见过的美人儿也不少了,却没有哪一个,比得上你们家二姐儿的。”
    尤老娘面露自得之色,嘴上却谦虚着,与袁婆子一同走进了院门。尤二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去,便看见几个小丫头正在院子里罚跪。小身子颤颤巍巍的,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其中一个生着苹果脸的小丫头还哭了起来,看起来好不可怜见儿的。
    “哟,这是怎么了?”尤老娘开口说道。
    袁婆子道:“不必理她们,惯的,就该好好拾掇一下。——你说,要买一老一小两个人,是吧?”
    尤老娘点点头,道:“我打算要一位厨娘帮着做做饭,再要一个小丫鬟伺候二姐儿,便足够了。”
    “厨娘我这里正有个人选,若是要挑一挑的话,怕就要再等一段时间了。小丫鬟的话,你们看看,我这里便只剩下院子里跪着的这几个了。”袁婆子指着那几个小丫头说道。
    尤老娘往屋子里张望了一下,道:“屋子里不是还有几个么?”那几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也聪明一些,比院子里这几个强。
    袁婆子道:“不是我留着好的不卖给你,那几个啊,已经被户部侍郎白大人家给定下了。”
    白大人?听到这个姓,又听说对方乃是户部侍郎,尤老娘顿时来了兴趣。“这位白大人家,怎么需要在外面买丫头了?”一般的大户人家,用的奴婢多是家生子,很少会在外面买人用的。
    “你不知道,这位白大人,以前在东南沿海那边做官,是最近才调进京城来的。”袁婆子说道:“他老家在山东那边,听说是耕读传家,因此并没有什么家生子的。所以,才要在外面买人用的。”
    尤老娘又问道:“这位白大人的夫人如何,你可见过了?”
    说起这个,袁婆子顿时来了兴致,开口道:“怎的没见?昨日才刚刚去了一趟白府,见过了白侍郎的夫人。哦哟,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斯斯文文,和颜悦色的,很是不凡呢!”
    “大户人家的女儿?老家亦是山东那边的么?耕读人家的女儿?”
    “非也,韩夫人家是东南沿海那边的,白侍郎在任上跟她成的亲。”
    “家世如何,可配得上白大人?”
    眼神怪异的瞅了兴致高昂的尤老娘一眼,袁婆子道:“你问得如此详细作甚?”
    尤老娘这才察觉自己问得太多了些,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道:“随意问问罢了,你若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嗨,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袁婆子不疑有他,回答道:“听说,这位韩夫人家中原也是做大官的。可惜到了她这一代,便败落下来了。只因祖上与白大人家有旧,这才觅得了这门金龟婿。时也运也,我等羡慕不得。”
    尤老娘听了,不由得点点头,兴致败落了下来。只听袁婆子又说道:“不过呢,福气这种事,太满了也不好。就说这位韩夫人吧,嫁给白大人已是十年有余。可是,膝下并无儿女。白大人的三个女儿,皆是妾室所出。”
    听闻此话,尤老娘顿时又提起了兴趣来,问道:“三个女儿?就没有儿子么?”
    “只有一子,亦是通房丫鬟所出,那丫鬟福薄,生下孩子之后不久便去了。”
    尤老娘闻言笑了,道:“其中就没有阴私么?就那么巧,生下女儿的好好活着,偏偏生下儿子的就去了?”
    闻言,袁婆子脸上也露出会意的笑容:“谁知道呢?留子去母,本是她们那些人惯用的手段。”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挑人了。厨娘没得选,只有一个。尤老娘不耐烦等下去,看着人还算干净利落,便将那姓冯的婆子买了下来。小丫头就让尤二姐自己选。她略略看了一回,指了指其中一个苹果脸的,脸上犹带泪痕的小丫头说道:“就是她吧,看着哭得怪可怜的。”
    当下尤二姐便付给袁婆子十两银子,买下了厨娘和丫头,带着二人朝着家中走去。小丫头怯生生的,低着脑袋跟在尤二姐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回到家中,冯婆子立即便到厨下操劳去了。尤二姐将那小丫头叫到跟前,问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声如蚊呐的回答道:“我、我叫二丫,今年九岁了。”
    尤二姐笑了,道:“二丫?莫非你还有个姐姐,叫做大丫?”
    二丫抬起头来,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姑娘怎么知道?我的姐姐正是名叫大丫呢!”
    尤二姐笑而不答,问得二丫是因为家中哥哥要娶亲,父母才将她卖掉的,不由得叹息了一回。而后又道:“二丫这个名字却是不好,太过随意了。你既跟了我,我便给你重新取个名字,你可愿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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