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吴修远看着父亲被推去急救,想要跟上去,但是腿不能走,他就想爬过去。
    旁边的护士当然不能看着他一路拍到急救室门口,上去想要把他扶到床上去。
    吴修远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像苏陌一样,把自己的父亲给气死了,心里的自责与罪恶感爆发,推开那些过来扶他的护士,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啊!啊!爸,都是我错,都是我错!我对不起你!爸!”
    “吴先生,你别这样,医生一定会尽力抢救的,你也不一定会有生命危险的。”一旁护士劝道。
    吴修远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听到护士说的话,他已经陷入了害死自己父亲的极度悲伤里,精神也已经完全崩溃了。
    “苏陌!”吴修远突然哭着大喊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吴修远又哭又闹,像是疯了一样,护士压不住他,只能找来三个护工,把他抬到病床上压着,给他打了镇定剂之后,他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144章
    美术人生(17)
    璟旸这段时间画了两幅画, 挂在崔炎开的画廊里卖,挂上去之后立刻就有人要买,但是崔炎说要挂满一个月之后才能卖。这两幅画得到了很多油画爱好者的喜欢,又经过媒体的报道, 这两幅画也火了, 很多人都等着一个月之后把这幅画买下。崔炎干脆让画廊的人以拍卖的方式出售, 公开出价,谁的价格更高,一个月之后画就属于谁。
    璟旸画的那幅《人鱼》,崔炎本来是想要自己私下收藏的, 但是他又觉得璟旸画的这么好,如果只要他一个人知道的话就太可惜了。抱着一种想要炫耀的心理, 最终崔炎决定把《人鱼》挂在画廊里面,但是只供人欣赏,并不出售。
    《人鱼》一被挂出来,立刻在美术界引起了轰动, 每天都有大量美术爱好者涌入画廊欣赏这幅画,很多有钱人更是开出了天价,只为了能得到这幅画。
    不过崔炎当然是怎么都不可能把画卖掉的,先不说这幅画是璟旸专门画了送给他的,就单单画上总能引起他莫名情绪的内容, 他也绝对不会把画卖给任何人。另外两幅他同意卖掉的画,虽然他也觉得画的非常的好,但是并没有让他出现特殊的情绪。而且他也觉得, 总不能璟旸每画一幅画他都收藏起来,也要给别人一点收藏的机会,这样对提升璟旸的名气也是有好处的。
    这个世界有钱人很多,舍得花钱的人也很多,那些愿意花大价钱却买不到《人鱼》的人,就想通过跟崔炎的关系把画买下来,或者用其他什么交换也是可以的。
    崔炎最近被快要被那些人烦死了,所以决定,再把《人鱼》挂上几天就收回,然后就让画廊的人说是被神秘人士买走了,如果有人问是被谁买走的,就说买的人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苏陌带着口罩来到画廊,他是为了看《人鱼》这幅画而来的,画廊最中间的一大面墙上,只挂了这一副画,为了保护这幅画,外面还用特殊的玻璃罩罩了起来。
    苏陌这段时间难受的差点死掉了,看到网民用言语对他各种辱骂和诅咒,他心里其实已经麻木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反正也只是比之前骂的更严重一些而已,他并不在乎。让他觉得痛苦和绝望,是他失去了能够掌控吴修远的把柄,也没有了报仇的机会。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把他和吴修远丑闻的热度压下去的,是璟旸画的《人鱼》这幅画。这让他觉得十分的讽刺和悲哀,他就好像只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可任意被人玩弄的玩意儿一样。
    苏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心情,就是想来看看璟旸画的那副《人鱼》。
    他到的时候,画前面已经站了许多人了,看到那些人眼中对那幅画的痴迷,他心里的嫉妒又忍不住冒了出来。不过人多对他来说是有好处的,他带着口罩混在人群里,那些专注看画的人不会注意到他,也不会比他一个人戴着口罩站在这里让人觉得奇怪。
    当他看着那幅《人鱼》的时候,首先是觉得震撼,那个之前跟他一样还是学生的木槿,居然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然后还就是嫉妒和懊恼,嫉妒他有这样的能力,懊恼自己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比不上他。
    苏陌看着看着,在不知不觉中,突然陷入了画上的情景中,画上的内容,仿佛在他的脑中变成了真实的画面。那片海洋,那个人鱼,还有站在船上的人,都好像非常熟悉的样子。
    苏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那幅画里面,好像有着让生不如死和肝肠寸断的痛苦。果然他和木槿是天生的敌对冤家吗?别人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是觉得好美好震撼,可是他除了觉得震撼之外,就只有悲痛和悔恨。
    苏陌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想要放声痛哭的情绪了,快步的往门口走,想要离开这间画廊。但是他刚要走到门外,就看到了外面正在下车的璟旸,他立刻转了方向,走到旁边装作看画的样子。
    苏陌偏着头,小心翼翼的窥窃着外面的情况,他看到璟旸扶着崔炎的手下车,但是崔炎是背对着门口的,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心里大概也猜到了那个人就是也以为的包养璟旸的人。
    崔炎牵着璟旸的手走进画廊,苏陌在看到崔炎的脸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震惊。崔炎是谁他当然是知道,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和璟旸好的那个人居然会是崔炎。现在他全都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败的这么的彻底,为什么连他的家人都要跟他撇清关系,不仅仅是因为网民的不满和舆论而已,而是木槿找的靠山太过强大,强大到轻轻松松就能弄死他。
    苏陌几乎是冲出画廊的,他不断的流泪,疯狂的奔跑,绝望与恐惧的感觉让他无法控制想要发狂。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或许会比现在还要悲惨,他觉得前面的路一片黑暗,他只能疯狂的奔跑,跑出黑暗之后,或许就能看到光明了。
    吴修远开着车去找苏陌的住处找他,原本他是还不能出院的,但是心里的恨意爆发,让顾不了还没有好的腿,偷偷跑出了医院,开了他爸的车就往苏陌的住处去了。
    吴修远不断的加快行使速度,脑子想着看到苏陌之后要怎么,首先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然后……。
    吴修远还没有想好然后要怎么做,就看到前面有一个人想疯了一样朝他奔跑了过来,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就要用那条伤腿踩刹车,但是那条伤了的腿一用力就痛了起来,而且完全使不上力。
    吴修远还没有从腿部的剧痛中缓过来,就看到那个冲过来的人在被他的车子撞飞出去了,在惊吓之中,他好歹是想起来可以用另一条没有伤的腿踩了刹车。
    旁边的路人看到发生车祸了,都围了过来,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
    吴修远想到下车去看看那个被撞的人的情况,刚打开车门,就脚软的扑在了地上。他艰难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那个被撞的人。
    苏陌躺在地上,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血红,其他苏陌都看不清楚了。他知道自己被车撞了,但是他并不觉得痛,或许是因为疼痛超出了人体能够承受的范围,所以他已经感受不到了。在彻底陷入黑暗失去意识之前,他想着,若果就这样死了或许也很不错,至少他不会再觉得痛苦和恐惧,也算是彻底的解脱了。
    吴修远好不容易才终于走到了苏陌的旁边,他脸上惨白的趴在他的旁边,看着他说“喂,你没事吧?还醒着吗?”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紧闭着双眼,吴修远伸手剧烈颤抖的手,拿开他的口罩,想要拍拍他的脸,看他会不会醒过来。
    当吴修远拿开口罩,看到被撞的人居然是苏陌的时候,他瞪大双眼,完全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是专门来教训苏陌的没有错,但是看到被他撞得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苏陌,他大脑空白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
    吴修远看着苏陌的脸,心情十分的复杂,连他也分不清楚,他现在的情绪,到底是觉得解气,还是觉得悲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替苏陌觉得悲哀,而是在替他自己觉得悲哀。
    回想起过去的总总事情,那时候明明一切都非常的美好,他以为自己能够一心一意的等到木槿毕业,然后顺顺利的跟他在一起,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但是从苏陌对他示好,有意的暗示他和勾引开始,一切都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如果当时他能够做到拒绝并且和他保持距离,那么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突然的痛恨自己,也痛恨苏陌。他们两人现在的下场,都他们自己造成的,是活该,也是罪有应得。
    吴修远想到还躺在医院的父亲,就算苏陌现在被他撞的躺在了他的面前,他也无法消除对他的憎恨。他看了一眼车的方向,想着要不干脆彻底撞死他算了。
    救护车赶了过来,医护人员将苏陌台上救护车后,快速的离开了。
    吴修远瘫坐在地上,像是没有了灵魂一般,就这么看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他已经有了预感,这并不是他们两人不幸人生的结局,而是他们悲惨人生的开始。
    很快交警也赶了过来,将吴修远给带走了,但是吴修远始终处于失神状态,明明是一个活着的人,看上去却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不管问题什么,他没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回答,也没有反应。
    第145章
    美术人生(18)
    璟旸和崔炎来画廊, 除了顺路把画拿回去之外,也来看看其他画家刚送过来的画。
    其实一进大门璟旸就看到苏陌了,璟旸虽然不知道他来画廊的目的,但是只要他敢在画廊做点什么出来, 就绝对不会有好现场。
    苏陌跑出的时候, 璟旸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崔炎看到璟旸回头,也跟着他回头看,虽然那个背影他并不是很熟悉,但是立刻就知道了那是谁。
    璟旸见崔炎皱眉, 拉了拉他的手说“走吧,不用去管他。”
    或许是原主本能的原因, 璟旸现在不但喜欢画画,也喜欢欣赏其他画家的作品,偶尔从其他画家的作品领悟到东西。
    崔炎的私人休息室中,璟旸在看画, 崔炎就坐在一边看他。两人没有语言交流,气氛安静而美好,崔炎觉得,就这样毫无变化的过上一辈子,也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璟旸看完了画, 坐到崔炎旁边休息,崔炎拿起水杯递给他,璟旸接过喝了两口又把水杯还给他, 两人的东西默契而自然,氛围也十分的美好。
    “最近都没有什么灵感,是不是应该出去走走,感受一下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呢?”璟旸靠在崔炎的肩膀上说,他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画跟前几世有关的内容,那么想要得到新的灵感,自然是要多去一些地方感受一下不同的风景和生活。
    “想去哪里?”崔炎摸着他的头发问。
    “嗯……,还没有想好,我先上网查一查好了。”璟旸转头看他“你有空陪我去吗?”
    “我当然是要陪你一起去的,难道你还想一个人去吗?”崔炎反问他。
    “……我不能一个人去吗?”璟旸虽然知道他不太可能让自己独自出远门,但心里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问了。
    “当然不可以。”崔炎想也不想的说道,要是真让他一个人离开他那么远,他还不得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了什么,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可是你那么忙……。”璟旸趴在他的胸口说。
    “你不是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吗?我会尽量抽出时间陪你去旅行的。”崔炎说。
    “好吧。”璟旸想想,如果真的一个人出去旅行的话,他自己大概也不想去了。
    “放心吧,不管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一定会陪你去的。”崔炎捧着璟旸的脸,含住他的嘴唇吸吮,将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挑逗。
    璟旸仰着头,回应他的亲吻,在他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抚摸的时候,发出抗议的轻哼。
    璟旸已经能够预感到之后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一定也跟前几世一样,幸福而甜蜜。已经这么多世过去,就算之后的生活几乎与前几世一样重复着,但他并不觉得腻,也从来没有厌倦的感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回就结束了,所以非常的珍惜能与爱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并且祈祷着这样的生活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吴修远的父亲还在医院里的时候,知道了吴修远撞了人,而且被他撞的人是苏陌之后,气的差点就过去了。虽然经过抢救又再次醒了过来,但他并没有要花钱帮吴修远解决这件事情的意思,而是让警察将他该关多久就关多久。
    吴修远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并且不再说话一句话,任何人问他话他都不回答,让怎么样就怎么样。被关后,样子憔悴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整个人都像是迅速的苍老了。
    吴修远看着像是没有了灵魂一般,但是其实他的脑子还是清楚的,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彻底的完了。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已经无所谓了,他自己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还有被他撞得不知道死活的苏陌,也都无所谓了。
    有时候看着天空,吴修远还是会忍不住的留下泪来,想着一切如果都是一场梦的该多好,如果能够回到以前该多好。可是,不可能了,时间不可能倒流,一切都回不去了。就算一切都是一场梦,他这辈子也不可能从现在的噩梦中醒来了。
    苏陌并没有死,但是也算是半死了,他现在是全身瘫痪,一辈子都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苏父苏母在知道苏陌出车祸之后,苏父本来是不想管他的,因为苏陌的原因,苏家已经彻底的垮了,苏陌的哥哥也只能再次出国,但并不是去继续学业,而是退学后找份工作,然后寄钱回来给父母当生活费。
    苏家现在生活拮据,那里还养的起全身瘫痪的苏陌,但是苏父虽然不想管,可是苏陌的母亲却恨不下心不管,将他从医院接回到家里照顾着。
    苏父看到苏陌心里就忍不住的发怒,每天不是吵就是骂,每当苏父开始骂苏陌,说要将他扔出去的时候,苏母就只能默默流泪。
    苏陌现在不能说完整的话,只能用声音发出简单的词语,但是他的脑子还是可以思考的。他觉得这样活着真的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但是让他觉得可悲的是,他现在连去死的能力都没有了。他有时候也会想,那个撞他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把他撞死算了,何必要留着在这世界继续忍受苦难。
    苏陌每天躺在床上,听着他的父亲的骂声,精神越来越恍惚,他觉得是不是就快要解脱了,但是并没有,他一直活着,活了很久,所以也痛苦了很久。
    在他只能躺在床上余生中,他经常会做一些古怪的梦,有时候会梦到自己是一个人鱼,有时候会梦到自己在很努力的在练习弹钢琴,有时候会梦到科技电影中的机甲。但是在那些梦当中,他非常非常的痛苦,那么多的梦,痛苦不断的叠加,不停的折磨着他的内心,所以他是身心同时在受苦。
    他偶尔清醒的时候,也会想着,如果他没有抄袭木槿的画,事情没有发展成现在这样,那些梦虽然让他觉得痛苦,但却也给他提供了许多的灵感。凭借那些灵感,就算他的成就超越不了木槿,也一定可以成为知名画家的。
    就算他抄袭的事情被曝光,但是如果他没有被撞,没有全身瘫痪也是好的,至少他还能画画,把他梦到的那些东西都画下来,等到很多年之后,大家都忘记了他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他的画肯定还是能够出名的。
    时间慢慢过去,苏陌的做梦的时间越来越长,梦里的内容越来越清晰,痛苦的情绪也越来越浓烈。很多次他都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求情他的母亲让他死去,苏母虽然也不想看到儿子这么的痛苦,但是也做不到让儿子非自然的死去。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苏陌躺在床上,居然凭着自己的毅力,用嘴完成了一副画,而且这幅画还很不错。他母亲把画拿去卖,没有说是谁画的,还卖了一个很不错的价钱。但这是苏陌的后半生中唯一的一幅画了,随着身体越来越虚弱,他再也没有能用嘴画画了。
    璟旸从浴室出来便扑倒在床上,他和崔炎刚外出旅行回来,虽然旅行很有意思,但是没有任何地方比在家里更舒服了。
    在璟旸迷迷糊糊的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这个时候会进来的除了崔炎不会有其他人,所以他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
    “累了吗?”崔炎压在他的背上,掀起他的睡袍,在他腿上抚摸着。
    “嗯。”璟旸没有睁开眼睛,用鼻音回答他。
    “刚刚有人送来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你要不要去看一眼”崔炎的脸贴在璟旸的脸上问。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璟旸终于半睁开了眼睛。
    “我让人拿去画室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崔炎把璟旸抱了起来。
    璟旸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后,跟一起去到画室中。
    璟旸看到画架上的那幅画便愣住了,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他愣了一会儿后问“这是,谁画的?”
    “是苏陌画的。”崔炎说。
    “苏陌?”璟旸有些意外的说“他不是全身瘫痪了吗?居然还能够画画吗?”
    “他确实是全身瘫痪了,不过这幅画是他用嘴画的。”崔炎刚才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也有些意外,他一直派人注意着苏家人的一举一动,所以就算苏陌的母亲在卖画的时候没有说是谁画的,他已经有人告诉他,并且把画送到了他的面前。
    璟旸还是无法从震惊和意外中回过神来,不过让他意外不是苏陌用嘴画了这幅画,而是他回想起了画上的场景,震惊他怎么会画出这样一幅画。
    “怎么了?”崔炎见璟旸的脸色有些不好,楼着他担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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