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话我倒不明。”林央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后,敛了眉目神色,再次对珂玥淡笑,“何事需要遣了宫人呢?”
    珂玥没有立即回答她,将目光从林央身上挪到了桌上的枣糕,伸手拿了一块,面上流露出无聊之色。
    若说林央对赵容祁无情,那她的恭敬珂玥倒还自在些,可在宁王府,她亲耳听见林央与赵容祁说的话。
    珂玥惊讶于林央的忍耐力,却也对她假意的笑甚是无感。
    她本以为撤下宫人,林央会与她争些什么,自己便好与她直接阐明,省得日后她还来眼前晃。可到底是低看林央了。
    赵容祁曾对她说将心思敞露于人非好事,她也因此事被念常青责骂过许多次。可她不喜欢林央,她知道林央亦不喜欢她,两厢明白的事,何必再明里笑脸相迎?
    然林央此时不愿与她撕破脸,珂玥也不会傻得再与她明说什么。
    珂玥咬了口枣糕才缓缓抬头微微笑道:“我原是以为央儿妹妹有什么体己话要与我说,才退了宫人,现在看来妹妹是没这个想法的。”既然林央敢叫她姐姐,她亦敢回她妹妹。
    珂玥这一冷一笑的看得林央莫名其妙,珂玥等林央开口,林央又何尝不是在等珂玥发火斥骂她,然后由人传到赵容祁耳边,自己不争不蛮横的模样不是更惹人疼嘛?
    “妹妹还以为是姐姐不喜欢我呢。”林央垂了眼,露出伤神之色。既是珂玥不主动,那她便激上一激。
    珂玥看着她的模样,眼皮抽了抽,心道,可不就是不喜欢嘛!然而她还得配合着林央,故作讶异道:“央儿妹妹怎么会这样想呢?”
    二人皆不明对方意图,但却不得不假笑配合,珂玥累得想对林央翻白眼,林央心中亦是对珂玥厌恶十分。
    “是妹妹误会了,姐姐不讨厌妹妹便好。”林央欣然一笑,抬头看着珂玥,“我与殿下有幸自小相识,如今能和姐姐一同服侍殿下,是央儿的幸事。”
    珂玥正好吃最后一口枣糕,却被林央这话吓得噎住,没忍住咳得动静不小,引得芸茹等人连忙进殿。
    珂玥接过小湫递上的茶,喝了一口后悄然抬眼瞟向林央,珂玥本以为自己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的本事还算自如,但林央这一句话就唬住她了。
    论是打死她,她也不可能笑着说出这句话!
    芸茹等人入殿前本是犹豫的,但看到珂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林侧妃却一脸从容的坐着,小湫以为是林央说了何话将珂玥刺激着了,便连忙入殿递茶,芸茹与齐姑姑未拦住,也和她入了殿。
    小湫见珂玥气顺些后,看见桌旁珂玥吃了块的枣糕,颇为忧心道:“娘娘,殿下今早特意吩咐了,你胃不好,近日不可再吃甜腻辛辣的。”说完,便要将枣糕撤了,端起时还留意着林央的反应。
    小湫这话倒像是说给某人听的,这等小伎俩,林央自然明白,但听到时还是不禁神色微怔。
    珂玥听了先是凝眉,但留意到林央,便明白小湫这是说给林央听的,才由着她将枣糕端走。
    林央还欲说什么,珂玥却与她笑不下去了,起身先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妹妹该与我去给母后请安了。”
    说罢珂玥便先行出殿,林央有些甘心,但却也不好误了见皇后的时辰,便随着珂玥身后去昭宁宫。
    另方下朝路上。
    今日例会早朝一散,众官员见到赵容祁便蜂拥上要对他道喜,然他虽笑却不言语,眼神亦称不上喜色。
    众人感到气氛不对,纷纷转向林鹤方,与他恭维着。
    赵容祁站在周太傅身旁看了会儿,丝毫没有打算上前的意思,周太傅看了他一眼,甚是无奈摇摇头,二人走几步,离众人远些后,他才悄声道:“殿下,万事需权衡不可一意孤行。”
    赵容祁看向周太傅,目光虽恭敬些,却不想认同此话,“太傅大人,抑制恃宠而骄之臣也是一种权衡之术。”
    赵容祁不喜林鹤方已不是一时,珂玥未入燕时周太傅屡次想拉拢林鹤方,然二人意见相左,赵容祁觉得林鹤方已然有傲气,若是借他之力巩固位子,怕对日后来说是一大隐患。
    更何况,如今赵容祁想加快处理林家的动作。
    但赵容祁想扶植新将才架空林家势力却得下一方心力,人才难培且林家又有可能会为赵容卿所用,这便是周太傅想拉拢林家的原因。
    赵容祁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堵得周太傅不知说什么好,若是硬要与他辩上一辩怕又得和往日般争上许久,反倒耽误了时辰。
    “听蓝大人说,五殿下最近安分的很?”周太傅站住脚,令飞跟在身后远远留意着四下。
    赵容祁点了点头,皱眉亦是苦恼,若是往日的赵容卿,宫中住了周国晋平王,赵容卿应按耐不住有所行动。可他既不与晋平王套近乎,亦不与赵容祁有所动作,安静的甚是反常。
    “此前传闻,陛下在江贵妃宫中狠批了五殿下,会不会是因此而……”周太傅话没说完,赵容祁抿嘴,显然不同意此番话,周太傅说着说着,亦觉得不大可能。
    若是一个人野心能被骂断,那世上很多事便简单许多了。
    “父皇会在江贵妃面前批五弟,才是最大的反常。”赵容祁冷哼一声,周太傅听了没有说话,但却默认赞同此话。
    燕帝格外宠爱江贵妃,江贵妃身子不好,赵容卿再令他心寒,他也不可能在江贵妃面前责骂赵容卿。
    周太傅见赵容祁神情越发深沉,开口道:“既是有此反常,那便不可忽视,还得多派些探子,晋平王处也应当注意二人动向。”晋平王虽过几月要走,但赵容卿若是与周国相联手,那日后的事便会万分棘手。
    赵容祁收起眼底神色,对着周太傅点点头,而后送周太傅前往处事殿,自己回了前宫处理事务。
    还未到前宫蓝隽便追了上来,看着孤身一人的令飞,凝眉疑惑道:“今日怎不见令心姑娘?”他扇骨敲向手心,问着令飞。
    令飞愣了愣,看向面无异色的赵容祁,回答道:“今日吾妹身子不适,劳蓝大人记挂。”从昨日起他便找不到令心,今早好不容易寻到她,她却怎么也不肯到赵容祁跟前。
    令飞自然是知道她心中难受,便替她对赵容祁称病,赵容祁倒也未说什么。
    令飞说劳记挂时蓝隽亦是一愣,他今日只是发现缺了红衣令心,没想到自己会开口问她的行踪。但他见到令飞看了一眼赵容祁,知晓是为何不在后便没有再问下去。
    “你不在翰林院,来我这作何?”赵容祁负手问蓝隽,近日事忙,若是无事,蓝隽也不会来这。
    蓝隽看了眼候着的宫人,示意赵容祁进殿,赵容祁与他进殿后,他才道:“探子快报,宋敬玄已将病重的陈帝禁于宫中,陈国太子与皇子也已被控制住,现在怕是……”
    “这么说,过几日便会收到宋敬玄登位称帝的昭告?”赵容祁神色有些复杂,言语中察觉不到喜怒,“他的动作倒是快。”
    “是的,念桓此前去见周国人,与我表明,周国在陵中已有动作,怕周国不止想与陈联手,在我们眼皮底下也为停止过动作。”蓝隽甚是担忧道。
    “……晋平王处呢,当真无所动作?”赵容祁还不确定念常青是否真会让念桓与燕合作,但此时他更担心的是看不清周国究竟走的是哪步棋。
    蓝隽知道赵容祁疑惑什么,若是真如念桓所说周国在陵已有动作,那他也不明白为何周帝要让晋平王来燕看病。
    “会不会,是障眼法?”蓝隽突然想到什么。
    赵容祁看向他,默认了他这个说法,正声道:“立马查出周国究竟与陵中何人有行动,对你我身边之人亦得细查一番了,尤其是赵容卿那需加派力度。”
    “那晋平王处呢?”蓝隽派去的人在晋平王的住处探了许久,晋平王与药为伴,他们也跟着与药同处,甚至连倒了的药渣也不可放过。可那有倒不完的药渣,在晋平王处探查的人已经快对药没感觉了。
    “仍旧不可松懈,念桓处也是。”宋敬玄称帝之事赵容祁说不上会有多高兴,反倒更加忧虑,这样一来他对念门之人便更加不放心。
    蓝隽沉默片刻,承应下,“殿下,太子妃处不用派人吗?”他知道赵容祁不会轻信念桓,但他认为,太子妃同样需要小心。
    可赵容祁却从始至终都未在宋珂玥处安排眼线。
    赵容祁闻言,凝眉冷眼看向蓝隽,目光冷峻,神色颇为不悦,蓝隽没再说下去,心中无奈却还是起身退下。
    蓝隽走后,赵容祁目光放在公案上,却出神许久,令飞不知他在暗思什么,不敢出言打断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玥玥:为啥她不生气,好想和她彼此问候家人!
    大太子:……为什么我感觉事情变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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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疑
    当赵容祁正想着如何告知珂玥宋敬玄之事时,令飞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容祁抬头看向他,“何事?”
    “爷,属下有一事要禀。”令飞神色忧虑,是在犹豫如何开口。
    赵容祁放下手中笔,甚是不喜欢令飞这般吞吐的样子,“有话直说。”
    “是。”令飞应下,接着说“监视念公子的人来报,他曾入宫找过太子妃。”
    赵容祁闻言,眉头一紧,默了半响才缓缓问道:“何时的事?”看来根本无需自己多事去告诉她。
    “侧妃入宫那日。”令飞如实告于赵容祁。
    “知道了。此事不必再多言。”赵容祁语气冷淡,令飞跟着赵容祁许久,能感到他正在压抑着什么。
    令飞并不是为令心抱不平,他与蓝隽所担心的是同一件事,太子是否对宋珂玥太过于信任。只是他听命于赵容祁,知他处事分寸,但他认为有些事赵容祁听了虽会不喜,可还是得让他知道。
    赵容祁自听到后脸色便十分难看,直至公务处理完眉头也未松开,当令飞以为赵容祁不去容合殿时,他却还是走向珂玥的寝殿。
    赵容祁面带霜色入殿,见珂玥一脸委屈地怒目看着他时,他怔在原地,疑惑珂玥竟在生他的气?难道不是他该生气吗?
    他皱了眉,散去宫人,负手站在原地静望着珂玥,神色颇为恼怒,然他还未先说话,珂玥却蹭蹭走到他面前先行骂起了他。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吃枣糕?”赵容祁高了珂玥许多,珂玥抬头拉着赵容祁的胳膊,让他低头与自己对视。
    原先珂玥以为小湫说的话只是单纯说给林央听,可当她从昭宁宫回来想吃点枣糕时,却被芸茹告知,这几日赵容祁不许她吃甜食辛辣物。
    她不好在芸茹等人面前发作,气得一直在等赵容祁回来。
    然赵容祁午饭也未回宫,当珂玥吃了寡淡的午饭后,怒气便更深了。男人要分别人一半也就罢了,怎得吃食还得去了。
    赵容祁一愣,被珂玥问的云里雾里,原先所气之事也被她这番没由头的一问给问走了,“我何时不让你吃枣糕了?”
    “不是你对芸茹说撤去甜腻辛辣物,这几日还需少食的?”赵容祁的神情使珂玥也懵了,带着不解质问他。
    赵容祁闻言,低头看了珂玥好一会儿,许久后笑出了声,他头回见没吃到东西能气成这样的人。
    便是她得知林央要入宫也未这般质问过他,赵容祁笑了会儿停下来,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笑。
    赵容祁笑得珂玥困惑了,赵容祁无奈地扬扬唇,直接伸手搂住珂玥,将她抱在怀中,低头道:“昨日是谁说胃不适的?”
    赵容祁提起昨夜,珂玥脸绯红起,不去看他,“昨夜是没吃东西才不舒服,你今日倒好,命他们东西都撤下。我且告诉你,肚子这东西,越是不吃,它越是难受。”珂玥越说越气,说着说着又抬头怒视他。
    “好,不撤。”赵容祁没忍住,低头在珂玥唇上轻啄而过,“但食用需适度,不可没节制的乱吃。”他说完,珂玥还有异议,赵容祁直接封住她的唇,不让她说话。
    唇舌交织着,唇间柔软相缠绵,珂玥心里亦软得不想再开口打断,枣糕虽美味,但却抵不上眼前之人,更能令人心动。
    赵容祁未再与珂玥提念桓之事,几日下来他都不见珂玥有何欣喜之态,猜想着念桓也未将宋敬玄称帝之事告诉她。
    他思索一番,还是没有对珂玥说,他想昭告应当不会太迟,还是等告书传来,她到时再知晓反应应当会自然些,不容易引他人猜疑。
    数日后,告书果真便传来了,宋敬玄登位的昭告书发往各国,使者来燕时,除了告书还有诸多珍品,名曰两国一衣带水,望关系更为亲近。
    宋敬玄登位,珂玥在燕的地位也悄然变化,陈虽为弱国,在位的却是与她关系亲密的胞弟,除了她背后的变化,燕帝看到的,是更多可牵制的利益。
    燕帝对珂玥的态度更为喜爱,林家便更为紧张,林央入宫后一直未得赵容祁宠幸,赵容祁虽有令不许霄合宫宫人造次,但仍有闲言碎语传出。
    风头一时调转,林家又成了世族权贵中的笑话,林央对珂玥便更为憎恨厌恶。
    五国间对宋敬玄登位之事颇为讶然,大多人没想到是一名不受宠且长期没有实权的皇子上位,虽有关于逼宫之事传出,但他为陈帝已是事实,便是有议声,也无法改变。
    宋敬玄逼宫之事未通过秋芜传递给珂玥,他担心珂玥知道了添担扰。念常青却有意要珂玥知晓,可念桓也未告知珂玥此事,赵容祁纳侧妃那日后念桓更是不与珂玥来往。
    所以等一切尘埃落定,珂玥才收到敬玄的书信,信比告书来得早两日,珂玥见信后虽有气,但也为敬玄高兴。
    然而明明敬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她心中却更加惴惴不安。
    她得知陈帝死时,心中并无波澜,回想起的更多的是母亲流目的模样,所以她的不安感并不是来自于敬玄登位的手段,而是她感到敬玄与师父在瞒她更多的东西,那些未知的事便成了她最大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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