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三人回到“八荒”的摊位上,全须全尾的孙少宁脱掉了他那身招摇的汉服,但杨桢的伤口还没凝固,权微本来说的是之后再给小黄还回来,但离开了倒塌区他又没那么想走了,杨桢也觉得是活浪费时间,3人于是就等了一小会儿。
    杨桢取掉发套之后,将大衣披在身上,拒绝权微作陪地去找卫生间洗伤口,洗了半天才回来。
    他“洗”回刚刚出事的地方去了。
    方思远还在那里,只是改站为蹲,旁边有个被展会架扫倒的钥匙扣小摊,他也不帮别人捡,就像只呆头鹅一样蹲在那里。
    杨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觉得他似乎有点伤心,就过去将他拉了起来,然后一拉就触到了一手板心的冷汗。
    方思远察觉有人在拽自己,仰头才发现是杨桢。
    之前他看见带着面具的杨桢来着,不过注意力都在孙少宁身上,没认出来,所以这会儿一愣,才反应迟钝地去摸手机:杨哥你怎么在这儿?
    还穿成这样。
    杨桢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个瞎子问题,不过敏锐地感觉到他精神有点恍惚,就没说自己跟权微孙少宁一起来的,只说:“有个朋友在这里摆摊,过来捧个场,马上就走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思远摇了下头,他独自蹲着本来好好的,可杨桢这么关怀备至地看着他,方思远就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非常神经,比如现在,上回住在明水村,孙少宁去找他,是方思远懒得理这人,可这次孙少宁看都没看他一眼,方思远又觉得不平衡。
    他不甘心,他在旅途上遇到过很多对情侣,有相互对眼的,也单边倒追的,别人都很幸福,为什么就他不可以?
    如果他跟孙少宁不合适,那合适的在哪里?小蒋跟他说合适的还没出现,方思远心想那就等他出现了再说吧,现在破罐子破摔,也就是这样了。
    方思远差点把手机捏变形,才忍住了想造反的泪腺,然后在屏幕上敲击道:没,我就是没来得及吃早饭,有点饿了,杨哥有事就去忙吧,我去买饭了。
    杨桢摸了下他的头:“好,有事电话联系。”
    方思远心下一暖,扯起嘴角对他笑了笑。
    杨桢示意他去买,方思远转身走了,杨桢跟在他后面,餐车在最靠外的走道上,卫生间也是。
    洗完手回到摊位上,杨桢脱掉汉服换回了自己来时的衣服,跟着权微带着孙少宁,在仍然不断有人入馆的时候离开了。
    这一路孙少宁都没什么话,一个人坐在后座上看窗外。
    直觉告诉杨桢,孙、方两人不单纯,但他看孙少宁一派深沉,便也没打听,只在副驾上跟权微丢眼神,提醒他关心一下自己的基友。
    权微看了看后视镜,觉得孙少宁一没哭二没闹,三摆的姿势还有点酷,就示意杨桢稍安勿躁。
    杨桢不知内情,接受到的信号是不太妙,权微却觉得比起上次得知方思远回来那会儿的坐立不安,这次孙少宁的表现已经算是可圈可点了,没有没话找话,走得也干净利落。
    进步这么大,不用给他加苦情戏了。
    公立医院的队向来排得人心碎,权微用导航顺路找了家小诊所,诊所的男医生年纪有些轻,指示杨桢动动手指回答问题,最后给杨桢用酒精洗了洗伤口,用创口贴暂时贴上了,然后开了些消炎药和万能软膏红霉素。
    杨桢下午还要去店里,孙少宁那样子一看炒的菜就不好吃,所以权微就近找了个家常菜馆,3人在外面解决午饭。
    进到店里坐下以后,他们来了3个人,服务员按人头上了消毒碗筷,但记完点菜后她刚要走,孙少宁又把她叫住了,说:“帮我拿副一次性碗筷,谢谢。”
    服务员以为他是抠门,想闪避封装餐具的那1块钱,就说她们这里没有一次性碗。
    孙少宁最后要了个打包盒,收费的餐具他也拆了,用来给自己当公筷,往打包碗里夹菜,再换成一次性的筷子吃饭。
    早些年权微还会觉得他是闲得慌,说来说去孙少宁不听,他也就随便了。
    孙少宁也很少夹那种需要留渣的菜,比如排骨、鱼等等,吃完将碗和筷子往垃圾桶里一扔,用权微的话来说,就是他刚坐过的位子比狗舔的还干净。
    其实共同用餐不会传染,但孙少宁觉得再注意也不过分,起码能够锻炼意识,时刻不忘这些脆弱的人类需要特别关照。
    服务员见的奇葩多了,将他“作作的”吃饭流程看在眼里,心里只有一声冷笑,想着那个一次性筷子和打包盒,不见得就比他们店里的家伙要干净。
    孙少宁有些过意不去,一抬眼就能看见杨桢指节上那4张明晃晃的创口贴,可又看杨桢夹菜端碗应付自如,连权微都没献殷勤,他也就假装忽视了。
    饭后权微将杨桢送回了门店,又将孙少宁送回了家,为了顺便蹭晚上的饭,直接就赖那儿了。
    杨桢不在孙少宁才更自在,他想起杨桢的伤口就后怕,本来准备跟权微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让权微护好自己,别管他了,但转念一想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去这种场合了,也就闭嘴了。
    权微正在看市场新闻,表情怀疑中带着嫌弃,孙少宁问他为什么这么酸爽,权微将电脑屏幕翻过去给他看:“有人说要征房地产税了。”
    孙少宁一听就懵了:“一个地动山摇的税务法雷都不打直接下雨?这有点吓人了。”
    权微说:“我就是人。”
    孙少宁觉得不太可能,2012年房产税就开始讨论了,但不到1年就没人提了,他说:“税改是大事,得立法投票决议了再试点,感觉没个十年八年的下不来。”
    权微思索道:“从9.30到现在,不到4个月,政府出了150多道楼市调控政策,平均每天1道多的效率,我觉得不好说。”
    孙少宁竟然无法反驳。
    据他悄咪咪、可能就是开玩笑的小道消息称,青山市房管局光是征收的房屋契税、个税、增值税加上印花这点零碎,一天就有七千多万,再加一条房地产税那就更可观了。
    孙少宁自己不买房,房子上面的税也是众多商品中最很低的了,但私心来说,孙少宁还是觉得人们缴税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因为大多数人买房不是做生意,他们没法谈赚或者赔,只是纯粹地居住而已。
    这边杨桢回到公司,同事正凑在一起聊八卦,说谁谁刚在富人区带看了一套房子,出了小区才反应过来,那个带墨镜的女的好像是某个明星,追出去想跟人合影的时候已经没影了,惋惜得不行。
    董如秀听完,表情有些不屑一顾,想当年他上大学的时候,没事就到会展中心去兼职保安,50块钱一天从早站到晚,工资虽然低但好处就是演唱会随便听,对于明星没有那么稀奇。
    杨桢看他神色比较轻松,敲了下桌子问道:“达观园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董如秀缩了下脖子,有点不好意思:“我跟那大姐说了实话,她说我这人怎么这样,我说我刚入职,这是我个人的第一个单子,特别飘,没跟客户落实好就跟她承诺是我的错什么的说了一大堆,大姐人好,跟我说这次就算了,主动提出要把房子撤下来了。”
    杨桢笑了笑:“那你运气还不错,碰到了一个好说话的房东。”
    董如秀高兴地“嗯”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房东的善意,对方的大度让他汗颜,为了不辜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他决定以后要脚踏实地地做事了。
    下午杨桢在坐办公室,同事跟他的境况差不多。
    自从上上周,房东纷纷撤下房子开始观望起,楼市就进入了静水深流的状态。
    从市面上看,零星挂出的房源都比上周要高好几万,但因为总体的入市房源少,所以成交量直线下跌,到了这个星期,杨桢所在的门店的同事80%以上都在坐办公室,而出去的20%里,大部分都是在处理之前成交的后续事宜。
    而成交下跌就代表着市场遇冷,会极大的影响人们入市的积极性,当买房大军开始观望,房价高歌猛进但是无人响应的时候,之前笑的人就该哭了。
    眼下正是一段沉寂而难熬的博弈期。
    之前忙碌的时候,店里的管理就松,因为总的业绩在那里,可这周成交量滑下来,没有成绩可抓的上级就只能抓管理了。
    所以杨桢今天回得晚,平时7点下班,今天开会加到了8点半,晚饭是权微从孙少宁家里给他带回来的,用微波炉打了几分钟杨桢就吃上了。
    他吃着孙少宁炒的菜,心里出于关心和好奇问道:“少宁和小方是不是早就认识,还有点误会之类的?”
    权微一天到晚可以不停嘴,他看杨桢吃了几分钟自己也有点饿,就跑去拿了双筷子,正在菜碗里挑肉吃,闻言抬起头来看杨桢,不是不想告诉杨桢,只是那两位的事儿太臭太长了,像他这种话不多的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讲。
    于是他只好吩咐已经做出了聆听状的杨桢说:“吃你的,我组织一下语言。”
    杨桢:“……”
    权微应该还算是比较公正的叙述者,孙少宁当朋友够格,舍得,但当对象不行,他就是个明目张胆的花花公子,要是没有倒大霉,其实适合找个跟他一样花的,这种倒贴给权微他都不要。
    至于方思远,从朋友的角度上权微跟他交往不多,只觉得他没什么坏心眼,但在感情上问题就大了,像个单细胞动物,都苦成苦瓜了还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
    杨桢听完这么曲折的一段往事,只觉得他的这两个朋友,确实没什么缘分。
    孙少宁今天的态度很明确,是想老死不相往来,也许小方真的可以爱他一辈子,单方面的推开方思远错误而可惜,但孙少宁这个选择,杨桢个人认为是对的。
    有句古话叫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先为你着想,才值得被厚待。
    第145章
    今早风力有点强,门窗紧闭着都能听到气流在呼呼作响。
    年底房价高而且也没什么房子,秦如许租的那套挂出去又没人约着看,权微没什么事,就在床上抽懒筋。
    杨桢收拾完回来打领带,看见他还是自己起来时候的姿势,只有一颗头在被子外面,就笑着说:“我走了啊,早饭你起来了自己下去吃热的,我就不管你了。”
    权微答应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晚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份独家协议回来。”
    这话没头没脑的,杨桢乍然没明白他的用意:“带那干什么用?”
    “我要签,”权微打了个哈欠,“秦如许租的那套房子挂出来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来看,我感觉不太好,签了之后加点推荐看看。”
    杨桢不由好笑,半个月前房价每天几万几万地蹿,他舍不得卖,现在无人问津他又坐不住了,说到底都是钱字惹的祸,不过杨桢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前生他在中原,有批私盐被扣在了迷津渡口,他走了4天的水路过去周旋,事情解决之前没有一个夜晚是睡着了的。
    大笔得失的金钱确实有种让人迷失的魅力,卖不出去权微坐立不安也正常,他那房子的关注量其实很高,但就是没人打电话来看,这种情况在二环里的租赁市场上也出现了。
    昨天就有个同事回来说,在租房最抢手的上班族密集区,这个月的租赁单也是史无前例的惨淡,大家都在奇怪租客都上哪儿去了。
    另一个同事开玩笑说,那些租客可能都加入了半个月前的买卖成交高峰,已经成功地从漂客升级成了房奴,然后这个假设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阵嘘声。
    不过无论是权微想降价,还是房子没人租,都不具代表性地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城市的房屋有富余量,之前人人抢购,担心买不到房或者没地方住的初衷是多余的。
    但买卖和租赁的交易都冷,房价不可能仍然一路上升,其实真要是跌或稳了,那样或许才是可持续发展的。
    就拿最典型的案例来看,今年第三季度,国家声称要建设一个疏解首都压力的国家副中心,于是这个被选中的小城市,在事先根本没有大肆宣传的前提下,3天之内房价翻了7倍、 租金涨了400%,完成了别的城市十几甚至几十年都达不到的大跃进,惊得全国人民目瞪口呆,本地人见钱眼开。
    于是一时间自建、违建、乱建遍地开花,市场操作各种公然违法违规,导致政府不得不强势叫停了交易,规定房子只租不卖。
    在这个小城市的房价火山喷发之前,没有任何人和机构料到之后会是这种结果,所以楼市的冷热是一个很难预测的玄学问题。
    杨桢现在要还贷,帮不上权微什么忙,因此乐于见权微积极买房。
    杨桢答应着出门之后,权微又眯了一会儿,闲不住地拿出手机看了看中介app上的收藏数量,又用计算器算了算,以平均1年为一个楼市的低谷期的话,他大概需要备多少钱来还月供。
    然后得出来的数字告诉他,秦如许住的那套还是得卖了才扛得住,权微将手机往旁边一扔,翻了身开始考虑,他要不要降个价?
    不同于他的未雨绸缪,在同行中,郑飞和他的“一屋不扫”群正在乐此不彼地卖小换大,他们想的是这批刚上楼市这趟车的年轻人,三五年之后就会因为结婚生子而面临更换n+1户型的困境,所以二三居室的市场会继续谱写上涨的传奇。
    而更有实力和人脉的大炒家比如周艾国,则是频频出场饭局,跟他的开发商、银行高管乃至为官的朋友们喝喝茶聊聊天,掌握一手的政策风向。
    然后他聊完之后的举动就是,指使周驰满城跑那种带小户型酒店式公寓的楼盘,这一类房子不限购不限贷,使用年限从40~50年不等,如果租售比乘以年限接近1的话,那么买来投资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
    杨桢来到公司之后,接到的第一条消息竟然是汪星人发来的。
    汪星人:杨神,房子的事我问过我哥了,他说可以,但是有个条件,我真是难以启齿,心怀鬼胎的眼神.jpg
    杨桢心想不愧是物以类聚,这姑娘跟小黄一样风风火火,但这个所谓的“难以启齿的条件”还得问一嘴她才肯透露,于是杨桢捧场地输入道:很多房东都会自己的要求,没事,你说吧,再过分我们都还是朋友。
    汪星人:哈哈哈我没有笑.jpg,爱护室内设施、保持干净的这些我就不转述了,我哥说,他要是出差的话,你那个要租房子的小哥……得帮他养几天狗orz
    这要求看着似乎比上次那个让给她家老爷子开门的女士更严苛,杨桢虽然没养过,但在路上看到过不少被打扮的像小孩似的宠物狗,感觉养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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