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安锡出了帐子,婕珠正挺着大肚子在河边洗衣服。早晨刚刚下了场雪,河里的水寒冷刺骨,婕珠的手已冻得青紫。
    “郎君,中原来人了。”被教引嬷嬷派来侍候婕珠生产的福桑急匆匆赶来,见婕居然在洗衣服,慌忙拉开了婕珠。
    赵安锡算算日子,也该是手下来找他的日子了。
    “照顾好她,本王去去就来。”
    福桑握着婕珠的手,心疼地放在怀里,企图捂热。
    “姐姐是怀了身子的人,怎么这般不爱惜孩子?”婕珠摇摇头,“郎君自打我怀了身子,对我就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我一直呆在帐子里,怕更是厌烦了我。”
    福桑叹了口气,“我们还说姐姐跟了王子郎君算是好福气,哪儿成想竟是这般不受宠的。以往在王帐时伺候,虽轻易近不得大王的身,可大王待咱们都极好。不像王子郎君,这般心狠,忒不是人!”
    婕珠泪如雨下。
    赵安锡与手下略略交待了些事,正欲转身离开。
    “王爷,王妃此行嘱咐属下,务必要将您带回去。”手下一脸为难,唯恐惹了赵安锡不高兴。
    “王妃现在安置在何处?”赵安锡的王妃是邻国的公主,脾气十分暴躁。她若是发起火来连赵安锡都头疼不已。
    手下小心翼翼道,“属下派人将王妃安置在关内的一处村子里。那里都是王爷的人马,安全得很。”
    赵安锡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那便好,若没什么要事就先回去罢。告诉王妃,本王这里还有要事未完,叫她耐心等待。”
    “是。”手下躬身应是。
    婕珠忍着不适来到教引嬷嬷的帐子,“嬷嬷,在吗?”
    教引嬷嬷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听到了婕珠的声音掀开门帘,“你怎么来了?”
    婕珠苦笑,“奴婢也知没脸来见嬷嬷,但除了来求嬷嬷,别无他法了。”
    “后悔了?想求我许你回王帐?”教引嬷嬷在王帐中侍奉了几十年,侍候了不下三位突厥王,婕珠那点小心思她又怎会不知。
    婕珠点点头,教引嬷嬷让出半个身子,“进来说话。”
    “你已不洁,如何侍奉大王?况你还怀着孩子,王帐可容不下你。”婕珠跪在教引嬷嬷面前,“奴婢自知无法侍奉大王,奴婢只求能侍奉嬷嬷就心满意足了。”
    “中原王子将我弃如敝履,待他回了中原,奴婢定是毫无活路的。求嬷嬷能收留奴婢,给您当牛做马!”
    教引嬷嬷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虽知那时不怨你,但事已做下,无法改变。收留你可以,可你以后诞下这孩子就要立该送走,不得留下。而你,无法婚配,孤身终老。”
    婕珠松了口气,“是,奴婢多谢嬷嬷。”
    “去罢,安心养胎,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婕珠含泪端端正正地给教引嬷嬷磕了个响头。
    转身离去时,婕珠没有了来时的悲伤。她本就不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就算失去,也是满心的轻松。
    福桑四处找不到婕珠,正急的没了主意。乍一看见婕珠的身影,福桑将各路的神仙全谢了一遍。
    “姐姐,你去哪儿了?害我一通好找!”
    婕珠急忙拉着福桑往一旁走,“王子郎君回来了吗?”
    “还没呢,姐姐有事?”婕珠神秘兮兮拉着福桑,“妹妹,待我生下这个孩子,咱们就走吧!”
    福桑吓了一跳,“走?去哪儿?”
    “回教引嬷嬷那儿去,好歹有个庇护的地方。”福桑不解,“可是姐姐,你若是去了嬷嬷那儿,郎君还有孩子……”
    婕珠摇摇头,“王子郎君终是靠不住,待他回了中原,咱们便没了倚仗。若是回嬷嬷那儿,总比逐出王庭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今天有点冷,这天气真变态!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权术
    无方神色匆匆地赶回客栈,兰戈见他两手空空正感到奇怪,“小世子,您……”
    “别问了,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到别处住去。”无方一手拉着兰戈,一手拉着兰桑,低声道。
    兰桑不解,“好瑞瑞的,小世子怎么就改了主意?”
    三人正要楼收拾行李,就见门口进来三人,两男一女,赫然就是无方在茶摊上相见的英卫一行人。
    “无方小师傅干嘛急着走?刚刚在下与小师傅相谈甚欢,恰巧又同住一家客栈,咱们也该秉烛夜谈才是。”英卫一身玄衣,温和笑意不减。
    兰戈与兰桑俱是一震。
    无方笑道,“这位大人位高权重,我等岂敢在大人面前造次。”
    言罢,便要带兰戈兰桑离去。
    巫奇拦在门口,“我家主人可没许你们离开。”英乔安静候在一旁,并不言语。
    “大人,我们也不过是着急赶路,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无方看向英卫,“毕竟以后咱们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
    英卫摆摆手,巫奇便收回了拦路的长臂。
    “那咱们后会有期。”二人略一拱手,无方便带兰戈他们离开了客栈,“小世子,咱们的行李……”
    “待晚上再悄悄回来拿。”
    英卫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是岩虎族的姬鹰扬看到我与他的儿子交好,不知该是何种表情?”
    巫奇上前道,“大王何不以小世子为质,迫使那岩虎族大王与您联手破金狐族的局?”
    “合作嘛,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是迫于无奈,存着旁的心思,又有何趣!”英卫看了一眼英乔,含笑不语。
    ——
    公主府建造竣工,姚侍郎与宁谦检查过各处后,站在园子里说话。
    “这一年来真是有劳姚大人,待圣上龙体安康,我定会上疏一封为姚大人请功。”姚侍郎听闻此言,喜不自胜。
    “能为相爷大人做事,是下官的荣耀。”
    宁谦摆摆手,“圣上也说姚侍郎忠君,做事细致,怕是封官进爵近在眼前了。”
    “还都全仰仗相爷大人提携。”
    姚郊面带谄笑。
    “藏经阁一事,圣上也是颇为赞赏姚侍郎。近来朝中空缺闲差较多,圣上又是罢朝多日,国事全靠平固王爷监理。其实圣上在遇刺前就有再开恩科的意向,平固王爷也将任命下放给我。我记得姚侍郎外放已有三年,今年就该考校功绩,决定去留罢?”
    宁谦问道。
    姚郊忙点头,“学生还要靠房师多多提点。”
    “提点算不上,就是不知你对翰林院侍读学士可有打算?左学士回乡丁忧,恰有这么一个肥缺。若是你有意,待本相与公主完婚,圣上论功行赏之时,姚侍郎可就要改称姚学士了。”
    姚郊立即一揖到底,“学生在此先谢过房师,提携之恩没齿难忘。”
    乾元殿门紧闭,几日一直如此,就连凤庆非召见都不得轻易入殿。柳牧原身为太医院院正,时刻在圣上身边侍疾,连家都未曾回。
    赵安伦站在殿外,凤庆笑着迎过去,“王爷万安。”
    “今日圣上可大好了?”凤庆摇摇头,“前两日每日还能召奴才一次,今儿一次都没召过,奴才的心也悬着呢!”
    赵安伦闻言面色凝重,隔着殿门对着圣上遥遥一拜。这几日,赵安伦日日来请安,从未间断。
    殿内,圣上坐在龙床上,柳牧原与宁谦立在下首。
    “十三是个孝顺的。”圣上听得外面脚步声渐远,叹道。
    宁谦恭声道,“恭喜圣上后继有望。”
    圣上苦笑,“经此一事朝上原本对立储颇多争议,希望在十三监国的这段时日,他能多多收服人心。那些个老东西估摸着还想把老十请回来。”
    “平固王爷有勇有谋,圣上的一番苦心,王爷定不会辜负的。”
    圣上笑着点头,“柳爱卿这几日陪着朕也是辛苦了。”
    柳牧原躬身作揖,“下官职责所在。”
    “对了,朕听闻柳夫人即将临盆?”柳牧原恭声应是。
    圣上面露向往之色,“开枝散叶是好事,宫里很久都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平固王爷适才新婚,相信不久,平固王府便会传出喜讯了。”
    原来,刺客行刺不过是圣上杜撰出来的,柳牧原一早便看出圣上假装,便被留在乾元殿中,以防走漏消息。圣上如此做的目的,也不过是想助赵安伦收服朝中党羽。
    因着前些日子立储之事又被有些朝臣提起。众人分作两派,一派提出荣王赵安谟在大理寺牢中反省,时日已久,想必已有悔意。求圣上将赵安谟放出来,重新启用。这一派以老臣居多。
    另一派则是以宁谦为首,主张不表态,不出声,谁为储君都会坚决拥护。
    说穿了,立储就是个幌子,原荣王党想重出闹腾才是真。
    圣上晓得赵安谟已逃出大理寺,哪里能放出个赵安谟来,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让赵安趁机培植党羽,收买人心。
    原本最痛恨皇子结党营私的圣上,竟可以为了赵安伦日后铺路至此。宁谦心中暗叹,圣上还是老了,已没了往日的叱咤风云,雷厉风行了。
    “朕让你着人去查荣王,如何了?”圣上佝偻着背,眼神也有些浑浊。
    宁谦上前禀奏,“除了京兆尹府在查,臣还寻了江湖中的高手也在打听,想必很快就有有荣王的踪迹。”
    圣上点点头,“老十三若想入主东宫,不论是荣王还是已经叛逃至突厥的齐王,都是威胁。朕打他自小就没为老十三做什么,现在这些就算是补偿了。”
    “圣上待王爷呵护备至,想是一个父亲对孩子都会如此用心。”
    圣上听到“父亲”二字,眼神暗了暗,“曾经朕也是如此,悉心培养安谟、安锡他们。想不到,他们竟会如此。”
    宁谦心道,的确是“悉心培养”。一手平衡权术让他们三人斗得不亦乐乎,你在一旁暗自权衡利弊,让朝中乱成一团。现今,身边唯有赵安伦这一个儿子,倒是知道着急上火,为其日后铺路。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更(?o ? o?)
    眼睛疼,睡觉去~
    ☆、第一百三十章 家长里短
    圣上与宁谦柳牧原三人口中的赵安伦才刚出了乾元殿门,正遇上前来请安的赵安诺。
    “十三哥真是孝顺。日日都听得下头人说十三哥早早来圣上这里请安,不像我,可没十三哥这样的定力!”赵安诺冷冷笑道,话虽是“兄妹”间常说的玩笑话,可语气却让赵安伦有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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