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在她处理外面的人时,魏悯竟将前来杀她的人反杀。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胆魄,处事冷静沉着,让十八十分钦佩。
    这个主子,她甘心认下。
    “殿下把十八许给您的时候,十八就想,如果您不是‘良人’,那十八就回京中‘娘家’,若您是‘良配’,那十八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您,此生绝不背叛离弃。”
    十八正经不过一瞬间,又捏着袖子做出男儿娇羞之态。
    一直都没打扰两人说话的阿阮,在听到十八这话后,微微抿了抿唇,挺直腰背认真打量起她来,似乎想看看她到底是个女的还是男的。
    “阿阮别看了,她的确是女人。”魏悯注意到阿阮的小动作,捏了捏他的手,将他盯着十八脸的视线哄回来。
    魏悯瞥向十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我知道你性子便是如此,我不强求你改,也对你没别的要求,但有一点,这种玩笑话以后别跟阿阮开,我夫郎好骗,最容易当真。”
    十八既然是她的人了,日后定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自然不会少,现在若是被阿阮误会十八性别不明,这以后可就解释不清了。
    十八也想到了这一点,立马站的挺直,抬手朝阿阮认真赔礼,“主君我的确是女人,也没别的什么异于常人的嗜好。只是这么些年来在市井中厮混惯了,就有些没个正行,主君您别跟我计较,我以后还指望大人把我‘许’,呸,是给我娶个好夫郎呢。”
    最后一句话说错时,十八还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以示惩罚。
    阿阮被十八逗的露出些许笑意,这才放下戒心,朝她摇了摇头,侧头看了眼魏悯,见妻主点头,才朝十八抬手比划:
    ——不伤大雅的小习惯不改也没事。你且放心,以后你找到夫郎,妻主和我定然会给你做主迎娶的。
    蒋梧阙知道阿阮的情况,特意挑来的十八定然是能看得懂手语的。
    十八顿时朝阿阮行了一个礼,喜道:“主君这话十八可记住了。”
    闲话说完,十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说道:“竹城六年前就失踪的驿丞一直被关在驿站的地窖里,我找到她时,人已经瘦的脱相,精神也有些不正常。
    这假驿丞起初恐是怕冒名顶替有个万一,才留着她问些消息。这两年假驿丞活的越发滋润,都把自己当成个真驿丞了,也就极少管地窖里的人。”
    “我得知驿丞是假的之后,就先给您递了消息,随后猜想身负查案之责的您恐怕不能活着进竹城,就先您一步过来,偷摸混进驿站后厨杂役里,果不其然,听到她们准备夜中放火,让您死于‘意外’。
    我在她们水中放了药,估摸着药效发挥的时间,正是她们给屋子浇完油之后,为了以防万一,我就一直盯着那群人,倒没想到她们会另外派人过来暗杀。”
    十八说起正事时,倒是像个正儿八经的暗卫了,她抬手请罪,“害大人受伤,这是属下的失职。”
    魏悯摆手,比起已经受过的伤,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假驿丞她人呢?”
    十八抬手一指外面,“被我迷晕绑住了,现在就在外头的堂屋里。”
    见魏悯若有所思,十八犹豫着问道:“天就快亮了,大人有何打算?”
    魏悯垂眸看了眼衣服上的血,眼底神色晦涩难明,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慢慢挑起一抹弧度,抬头看十八,语气轻快的说道:“油都泼好了,不点火怎么能引出这竹城里的幕后之人?”
    魏悯抬脚出了里屋,看到昏迷不醒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假驿丞,单膝蹲在她旁边,抬手从靴筒里摸出匕首,头都没回的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阿阮,回里屋去。”
    等阿阮看不见之后,魏悯对准驿丞的肚子上就是一刀,随后抽出匕首,又划破了驿丞的手臂和大腿。
    魏悯让十八解开驿丞身上的绳,边垂眸用巾帕细细擦拭匕首上的鲜血,边语气平静的说道:“驿丞与我把酒言欢甚是投缘,这才为救本官身负重伤。”
    十八顿觉后背发毛,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这是个好主意。
    魏悯和阿阮出了院子,十八才点的火。
    春末夏初的季节正是干燥,再加上事先泼了油,火把一扔,魏悯之前住的院子阁楼瞬间被点燃,不到片刻熊熊大火烧起,映红半边夜空。而那些中了迷.药的黑衣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葬身于火海。
    这场火烧的厉害,中途没人过来救火,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火势却丝毫没有殃及蔓延到旁边的院子,只烧了魏悯住的这一处。
    天蒙蒙亮时,火还没停,整个屋子,火舌所到之处,全被无情吞噬,本来的二楼小院,如今隐约中只剩下几处承重墙和盘旋着火龙的屋脊了。
    魏悯将阿阮揽在怀里,一脸冷漠的看着不远处,眼底映着跳动的红色火焰。
    若是她没处处小心,事事警惕,若是没有十八在外放倒众人,恐怕此时她和阿阮,已经成为躺在火海里的两具焦尸了。
    “来人呀,救火啊!着火了!”
    远传传来呼喊声,有人敲锣喊着走水。
    魏悯听见声音,顿时做出虚弱模样,由阿阮扶着未受伤的那条胳膊。
    十八架着垂着头仍是昏迷不醒的驿丞,站在一旁。
    来救火的人还没跑到驿站呢,就开始大声的喊,“新县令烧死在火里了,新县令……新县令!”
    最后一句话只喊出三个字声音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惊诧的看着魏悯,又看了眼垂着头的驿丞,瞪大眼睛光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个小衙役,遇到事情下意识的去找她头上的那人。
    衙役吓得转身就朝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的主簿跑去,发抖的手指着魏悯的方向,嘴里结巴道:“县、县令,县令她……”没死!
    主簿已经看到了魏悯等人,顿时抬手朝衙役的脸就是一巴掌抽过去,狠瞪了她一眼,拦住她没说完的话,呵斥道:“大人不是平安无事吗?你刚才瞎喊个什么,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
    衙役被打了也不敢说话,捂着脸唯唯诺诺的跟在主簿后面。
    主簿姓梅,立马过来给魏悯行礼,语气担忧至极,“大人没事吧?这驿站怎么好端端的竟走了水?还有,”她看向十八扶着的人,问道:“驿丞这是怎么了?”
    魏悯摇头表示自己无碍,“这不是走水,是有人想先杀了我再放火,制造出我死于火灾的意外。至于驿丞……”
    魏悯垂眸叹息,抬手虚攥成拳,抵唇轻咳,“夜中有人袭击我,驿丞闻声赶来,不畏刀剑挡在我身前……她是为了我才身负重伤。”
    说到最后声音中都染了愧疚。
    梅主簿闻言身子一僵,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驿丞垂下来的半边脸,下意识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魏悯微微皱眉,狐疑的看向梅主簿,问道:“什么不可能?”
    梅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于激烈了,立马低头敛下脸上神色,说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故意干这种放火杀人的事。”
    这事跟之前计划的一点都不一样,梅主簿被打个措手不及,心中慌乱心虚不已,不敢再在魏悯面前站着,而是赶紧指挥衙役们抬水灭火,背着人偷偷派手下去跟什么人传话。
    等火扑灭之后,天已是大亮。
    衙役们翻查房屋灰烬,从里面找到并抬出十具焦尸。
    魏悯在火被扑灭之后,就让阿阮去马车上等她。
    抬出来的这些尸体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犹如黑炭,从表面来看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主簿只好让人去找仵作来验尸。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梅主簿心神已经稳了下来,这才又走到魏悯面前,试探性的问道:“大人,您可知道这些贼人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了什么来暗杀你?”
    魏悯皱眉,语气不善,道:“这些本官要是都知道,还要你们查什么?”
    魏悯意有所指,眼神若有若无的从主簿和她身后的衙役身上扫过,“说不定是有人不想要本官活着进竹城呢。”
    不管主簿神色如何,魏悯话锋一转,眼睛看向她身后缩着脖子的衙役,问起别的,“刚才我听见她还没跑到驿站就大喊我被烧死了,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今晚住在这里的?而且,是住在着火的这一处?”
    衙役哆嗦着,支支吾吾说不清话。
    主簿讪讪一笑,主动接过魏悯的话,“大人乃是我等上峰,属下们自然要提前得知您的落脚之处,如此才能早早过来迎接。
    刚才衙役可能看见这么大的火,以为整个驿站都被烧着了,一时吓得慌,这才口不择言,口不择言。”
    衙役顿时猛点头,抬手抽自己嘴巴子,“大、大人饶命,我,我就是吓狠了,才说那种话,求、求大人饶恕。”
    就在魏悯准备再问什么的时候,有人跑了过来,说道:“大人,知州到了。”
    她口中的这个大人,却不是对魏悯说的,而是朝着梅主簿。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呵呵,梅大人?→_→
    第38章 赚钱给你花
    梅主簿一抬头就对上魏悯沉下来的脸, 顿时大声训斥对着她喊大人的衙役, “狗东西又看错了人, 眼疾这么严重,告诉过你要去瞧眼睛你是不是又没记住?”
    衙役瞧着一旁的魏悯,立马跪在地上认错, “小人又忘了, 远远过来认错了人, 还求大人原谅。”
    魏悯还未说话,远远就听见知州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呦,魏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才刚到竹城, 就要让本官看到你使下马威?”
    魏悯以身上有伤为借口没给知州行礼, 轻垂眼睑,语气淡然, “大人多想了。下官这刚到竹城,就被人半夜持刀索命火烧住处,被欺负至此, 倘若这时没了半分威严, 岂不是被百姓以为我大蒋的官员都是欺软怕硬没脊梁骨的软货?”
    知州姓崖, 年过四十体型发胖满面油光。她最瞧不惯魏悯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不惊不怕的反应,觉得她年龄轻轻就这么会装,不由得嗤笑道:“可别没有什么真本事, 只知道嘴上耍把式。”
    余光扫过不远处摆成一排的尸体,崖知州纳闷,“这驿站平时都好好的在这儿,怎么你一来就有人刺杀放火?驿站里伙计厨子加在不过十余人,现如今都被烧的面目全非躺在地上,你却安然无恙,莫要跟本官说这平日里好好的人,昨晚看见了你就突然干起杀人的勾当?”
    她红口黄牙倒打一耙,将屎盆子往魏悯头上扣,想说是魏悯本身的原因,才引来此等杀身之祸和她竹城无关。
    魏悯觉得崖知州态度狂妄至极,竟颠倒她来之前的想法。
    魏悯本就猜到竹城被称为龙潭虎穴,知州定然也不会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但今日一见,却深觉大相径庭。
    许是因为竹城边陲小镇,天高皇帝远,她一个知州在此处做惯高高在上的“土皇帝”,对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人看不上眼,又或是她做事隐蔽觉得自己找不到对她不利的证据,这才不屑跟她虚以伪蛇?
    魏悯心里想的再多,也没在脸上显出分毫,“至于昨晚是谁想取我性命,下官只要细查自会发现。”
    魏悯让主簿留在此处记录仵作验尸结果,自己朝知州略带歉意的点头告辞,“驿丞昨晚为救本官身负重伤,还需要尽快回县衙给她找个大夫。”
    崖知州和梅主簿一听魏悯要把昏迷不醒的驿丞亲自带回去,顿时脸色一变。
    崖知州说道:“魏大人你刚来竹城,对此还不熟悉,本官与驿丞也算老相识了,不如把她交于我,本官定会找大夫好好照料,若她醒来就派人请你。”
    这驿丞若是交到你的手里,怕是醒不来了。
    魏悯本就怀疑知州于驿丞一伙,如今听她这话倒是可以确认了。
    “谢大人美意,救命之恩下官想亲自道谢。”魏悯看向主簿,微微一笑,“下官对竹城是不熟悉,可主簿熟啊,下官相信,她会像辅助杨大人一样好好辅佐下官的。”
    杨大人,正是坠马摔死的前任竹城县令。
    主簿夹在知州和魏悯之间,额头已经冒出细汗,只能低头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见知州不想放人,魏悯怕她拿比自己高的官位压人,提前说道:“若不是有驿丞拼死相护,下官恐怕活不过昨晚。
    皇上命下官查清杨大人之死,下官觉得杀我之人,许是跟此案有关,驿丞即是救命之人,又是跟目击昨晚之事的证人,还是留在下官身边的好。”
    瞧着魏悯就要把人带走,主簿着急的看向知州。
    崖知州朝身边人使眼色,让她去把驿丞拦下来,跟魏悯说道:“本官是竹城知州,是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也与杨大人共事多年,她走后,仅剩的一个儿子此时正住在本官府里由我夫郎照顾,她的案子,本官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说话间,崖知州的人已经伸手去拽昏迷不醒的驿丞了。
    十八不急不慢,从怀里掏出蒋梧阙的令牌,对着崖知州的脸,好让她看得清楚。
    崖知州顿时脸色又是一变,更加难看起来,边摆手让人退下,边扯着嘴角笑的僵硬,“本官说魏大人哪来的官威,竟是京中有人啊。”
    魏悯拱手,“不敢。偶尔入了八殿下的眼,得她赏识,她听说陛下派了案子给下官,也想替皇上分忧,这才派人一路相护,祝下官查案。”
    崖知州这下没了任何理由,只能任由魏悯离开。
    她回头瞧见主簿六神无主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斥道:“你怕个什么?生怕她看不出来你有问题?”
    说着崖知州瞥向魏悯离开的方向,斜眼冷笑,“查吧,让她可劲的查,杨成在这儿六年到死都没能查出一点证据,我就看她能查出个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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