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吓的几乎要哭出来,后背抵在身后墙上,不住的往后缩着脚, 恨不得把自己镶嵌进墙里。
    十八呢?是去保护大人和主君了吗?那他可怎么办啊?
    “小九儿,开门。”
    二九正想着十八,就听到了她的声音,顿时一怔,含着眼泪的眼睛呆愣的看着门口的黑影。
    十八抬手轻轻扣了两下门,压低声音唤他,“小九儿醒醒,别睡了。”
    二九这才相信门口的人是十八,立马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连鞋都没穿就忙跑去开门。
    看着门口一身黑衣背对着满院风雨的十八,二九心一松,眼泪就落了下来,委屈道:“你吓死我了!”
    十八低头看见二九吓的不轻,抬手抹眼泪光脚踩在地上,就打横将人一把抱起来,低声说道:“今晚怕有事,以防万一,你不能自己睡在这儿。”
    十八将二九放在床沿边,单膝跪着给他把鞋穿上,起身弯腰整理了下他的被子,拿过他的外衫将他裹上,一把又抱了出去。
    外面雨点随风潲进廊下,二九缩在十八怀里,双手攥着她的衣襟,被她保护的一滴水都没淋到。
    十八将二九藏在她的屋里,示意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吭声。
    太女憋了这么一路,眼见着就快要到京城了,她今夜怕是要来个大的。
    二九见十八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带着她极少拔出的剑,心莫名提了起来,见她转身要出去,手比脑子反应更快的攥住她的衣角。
    二九杏眼在黑夜里染了刚才的泪水,洗涤的晶亮,眼底清晰的倒映着担心,小声叮嘱,“别受伤了。”
    十八一笑,低头手指撩开二九额前的碎发,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我有分寸。”
    两人第一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眼神不由都有些闪烁,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对方对上,只能低头听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二九耳朵尖又红又热,他抬手挠了下,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在叮咛,“小、小心点,保护好主君。”
    十八垂眸,习武之人视力比常人要好些,看着黑暗中抬手揉脸的二九,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害羞的模样。
    外面风声渐起,雨声加急,隐约中似乎藏着极轻的脚步声。十八眸子一沉,忙将二九藏好,悄无声息的转身出去隐于暗处。
    一群身着蓑笠的黑衣人,手持弯刀,靴子踏着地上聚集的雨水,从墙外翻身而入。
    十八见此行人大概有十来个,手半抬至耳侧,正准备朝隐于暗处的人打手势,却突然听到屋顶有更轻的脚步声,动作一顿,立马示意大伙再等等。
    果然,在十来人翻墙而入院子里后,又从屋顶上踏着瓦片迎着雨点飞下来十个人,同样是黑衣劲装。
    两波人马相逢于不大的驿站小院中,顿时火花四溅,持刀相望。
    先来的弯刀蓑立人,以为屋顶飘下来的黑衣人是安家母女雇来的护卫,立马警惕防备的握紧刀柄。
    对方看起来好像挺难对付,但淮国公给的酬劳实在太丰厚,她们收都收了,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而屋顶的黑衣人见自己刚到,对方便拔出了刀,顿时觉得太女果真是未卜先知,八殿下不可能对魏悯的生死坐视不理,这不,暗地里派了人过来保护。
    两路人马皆以为对方是敌人,一言未发就拔刀相见。
    不大的小院里瞬间兵刃相接,双方出手皆是狠辣决绝,没一会儿,院中满是横尸,脚下流的都是带着血腥味的红色雨水。
    十八本以为来了两路人马,今晚怕是要有一场避免不了的恶战,但万万没想到,恶战是恶战,只不过她们倒是鬼使神差的成了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了。
    院子中的黑衣人拼尽全力厮杀,十八等两边皆是筋疲力尽之时,这才抬手做出进攻手势。
    小院里,不知道从哪里又窜出来二十来个黑衣劲装女人,脚尖轻点地面积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院中的剩余黑衣人生擒住。
    十八从暗处出来,让人将两波人分开关进柴房里,自己转身去朝魏悯禀报。
    今夜院中的动静多数都被掩藏在风雨声中,阿阮从始至终连个身都没翻,睡的很沉。
    魏悯听见十八的叩门声先是垂眸看了眼阿阮,见他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睡的香甜,这才披上外衫起身开门。
    十八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淮国公派来的杀手和太女的人撞在了一起,我们还没动手,两边就拼了个你死我活,最后被我们坐收渔利。”
    魏悯也是一笑,没成想她下午不过随口那么一说,晚上竟真灵验了。从此事可以看出,太女和淮国公两个人,在用人方面都有问题。
    魏悯手背在身后,想了想,侧头在十八耳边低语了两句,十八眼睛顿时一亮,手搭在腰间剑柄上,笑出了酒窝,“狗咬狗,这下回京有热闹看了。”
    魏悯微微勾唇,抬起眼皮扫了眼漆黑雨夜里几乎看不出刚才激烈战况的小院,跟十八说道:“将院子清理干净,莫让阿阮一早醒来就看见血,不吉利。”
    十八拱手应了一声,便去办事情了。
    魏悯关上门,刚转身就看见床上的阿阮迷迷糊糊中正伸手往她刚才躺着的地方摸,没摸到人后,隐约有要挣扎着坐起来的意图。
    魏悯忙大步上前快走几步,将手递到阿阮手边,躺下,低声道:“我起来如厕,没事,快睡吧。”
    阿阮听见熟悉的声音后,这才安心的躺好,将她的手拉到脸庞,把脸枕在她的掌心里,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魏悯怕把阿阮再折腾醒,身上披着的外衫也没脱,就这么躺下来抱着他睡。
    阿阮这几年跟魏悯没分开过一步,已经习惯了天冷时她在一旁捂被窝,天热时她扇蒲扇端冰块。
    每每夜间醒来看不到她时,阿阮总会爬起来坐着等她回来,非得在视线里看着人才罢休。
    十八从魏悯那里离开之后,让人去通知安氏母女今夜可以睡觉了,随后转身去了柴房。
    得知这间柴房里关着的是太女的人后,十八让人先把桌子上的蜡烛拨的更亮,随后才抬脚走进来,转身侧对着门,朝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墙,拱手弯腰,声音带笑,“我家大人说多谢淮国公此次仗义出手相护,回京后定然登门致谢。”
    解国公这三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十八面朝柴房的门,说道:“对,人就在这里,明日会交给大人处理,好好审审这些是什么人。”
    她身旁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柴房里捆着的人就看见十八的影子含胸抬手做出请的姿势,“好,你慢走。”
    柴房里的几人此次对视一眼,眼里有了计较。这么重要的事,务必要回京告知太女!
    十八利用同样的法子,又到关着淮国公人的柴房门口,朝着墙说道:“这次多谢侠士仗义出手,不然我表姐安戎肯定要被歹人所害。敢问诸位是何身份?我等好日后重金答谢。”
    门前的人似乎不愿意透露身份,十八就抬手一再保证,最后只听她惊呼一声,“太女!”
    十八立马作势要跪,却好像被什么人扶了起来,就听她又弓腰说道:“原来竟是各位大人呀,多谢您等路过施以援手,这等救命之恩草民铭记于心……好好好,草民知道,您请,您这边请。”
    淮国公请来的杀人也是眼珠乱转。这次遇上的可是太女手底下的人,她们没完成任务有情可原,给的酬金定然是不会退的。
    十八做完两出戏后,走出柴房,迎来手下人钦佩的目光,她挺直腰板,理了理束腕的袖子,抬起下巴耷拉眼皮用鼻孔出气,说道:“都学着点。”
    大人既然亲口叮嘱了不能让主君大清早看见血,十八只能亲自盯着手下将院中的尸体扛走,又让人抬水冲刷干净地上的血水,连边角都不能大意放过。
    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小九儿还提心吊胆的藏在她屋里呢!
    十八忙让人动作麻利些,等忙完后赶紧回屋,推开门轻唤,“二九?”
    十八没听见回音,心一提,忙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打开柜子的门,等看清里面的情况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二九怕是等的时候困极了,就把柜子里的棉被全都堆在身前,自己埋在后面睡的正熟。
    十八无奈摇头,弯腰将人抱了出来,低头咬了下他的鼻尖,暗骂他:小没良心的,她在外面忙碌,他却还能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二九觉得鼻子痒,抬手一把推开十八的脸,嘴里不满的嘟囔两声,脸埋在她怀里接着睡。
    当夜临近凌晨,两个柴房里被关着的黑衣人,全都挣脱身上绳索,趁守卫不注意的时候,抹黑偷偷溜出驿站,火速赶往京城。
    十八躺在床上刚听完消息,二九正好翻身,腿一翘就压在她的大腿上,脚后跟抵着她腿弯,身子和她贴在一起。
    二九头枕着她胳膊,脸朝她而睡,一下又一下呼在她胸口处的温热鼻息,撩的她心火旺盛,怎么都睡不着。
    她十八可不是那种会趁人不备偷摸生米煮成熟饭的人,怀里搂着的可是她将来要明媒正娶抬回家暖被窝的夫郎,再难忍,她现在都不能动,否则莫说二九,恐怕连主君都不会轻易绕过她。
    十八欲哭无泪,单手捂住眼睛,不敢低头再看二九蹭乱衣襟,露出的那半截小巧锁骨。
    想她十八,也是很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羡慕不?我搂着夫郎就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你只能看不能吃
    十八:(憋说了,心累)_(:3ゝ∠)_
    第54章 二进的院子
    清晨时分, 寂静无声的东宫内, 太女将一杯提神茶猛的掼在地上, 精致脆弱的青花瓷茶杯与地板相磕,撞得粉碎,茶水碎片四溅, 呵斥道:“没用的东西!”
    东宫内殿里顿时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的人, 皆垂头屏息不敢言语。
    太女扯了扯身上从殿内出来时随意披的外衫, 转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子把手上, 另只手不耐烦的朝宫人摆手,“下去下去。”
    等外人退下后,蒋梧雍才看向跪在殿中央的黑衣人, 压抑着胸膛里即将喷涌的火气, 咬牙问道:“给孤说说,怎么回事?魏悯加上她身边的侍卫, 也不过才两个人,你们一共十五个高手,竟然没把人处理掉?孤养你们是用来吃白饭的吗?”
    黑衣人头磕在地板上, 说道:“求太女赎罪。并非属下没用, 而是杀魏悯时, 被淮国公的人阻拦了。”
    太女闻言眼睛顿时一眯,手指握紧掌下的椅子把手,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是说,淮国公?”
    黑衣人跪着用膝盖向前挪动, 在蒋梧雍脚边将那晚的事情如实禀报一遍。
    “老东西,”蒋梧雍一拍桌子站起来,外衫顺着肩头滑落,掉在地上,她却仿若没看见,冷哼道:“看来是她过得太舒坦了,竟闲到来管孤的事!”
    黑衣人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双手捧着递到蒋梧雍面前,讨好的说道:“殿下?”
    蒋梧雍垂眸斜睨了一眼外衫,语气意味不明,“不过一个四品大理寺卿,没死在竹城还能顺利回京算她命好。”
    蒋梧雍就想不通,母皇怎么就那么舍不得魏悯,人都离京三年了,竟还能给她调回来!
    蒋梧雍伸手从属下手里拿起衣服,语气阴森,“回来听话还好,如果不听话……”
    蒋梧雍狞笑,一把将手中的外衫狠狠掷在地上,“听说她有个结发夫郎,感情一直挺好,如果咱们的魏大人还记着三年前的事处处不配合,那就别怪孤从这件‘衣服’入手!”
    黑衣人低头不敢言语。
    蒋梧雍控制朝臣的一个办法,就是从大臣的内闱后院入手。
    虽然这件事说出去会让人觉得堂堂大蒋太女,竟用这种男子家的不入流手段,有失体统有损颜面,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招百试百灵。户部尚书家里那个,让刘瘟恨不得死在他肚皮上的侧侍,也是出自太女手笔。
    蒋梧雍转身看着墙上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水墨画,背对着黑衣人,说道:“让碧云做好准备。”
    黑衣人领令退下。
    几乎与此同时,淮国公也在自家书房里见到了自己派出去的杀手。
    她这次请的是江湖上的人,觉得定然万无一失,没成想还是失败了。
    淮国公听说出手阻拦的是太女的人后,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跌坐在椅子上,难以置信的低喃,“太女?怎么会?”
    她对面的人神色有些不耐烦,却压抑着情绪,“国公这是不信我们?我们姐几个虽爱钱,但在江湖上好歹以好信誉出名,收了钱定然会完成事儿,但您这事出手的可是太女,对上的是东宫的高手,姐妹们也拼尽全力了,人手损失不少,钱可是不会退的。”
    淮国公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闻言心烦的皱眉摆手,让管家将人送出去,一个人在书房里沉思。
    太女此举是无意还是有意?若是无意还好,但若有意为之……是她什么地方得罪过太女吗?还是她嫌自己给的钱太少?
    如若是后者,那这小崽子,竟比她娘蒋锟钧年轻时心还狠胃口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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