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衫衫笑,想躲,又没力气,只能小声抱怨,“好扎……”
    她面色苍白,唇瓣也失去了血色,铺陈满枕的乌黑发丝的映衬下,愈发楚楚可怜。卫修在她身边侧躺下,抱住她。
    “衫衫……”
    她的体温终于不再灼人,而是人体独有的怡人温暖,格外让人眷恋。他倦意上头,眼皮如有千斤重,含糊地喃喃,“我们要有宝宝了……”
    “嗯?”
    梅衫衫愣了愣,方才想起自己昏昏沉沉时,好像是听医生这样说过。只是她脑中像是有浓雾翻搅,迟滞的思维无法处理这个惊人的信息。
    “天哪!卫静静,”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你还挺牛的嘛!不声不响的,居然一次就中奖了?哎呀,我们家除了大卫宝宝,又要多一个宝宝了……”
    揶揄没有得到回应,胸前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低头一看,他靠在她胸口上,已然合眼睡着了。
    她抚过他眼底的黑青,怜惜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我会快点好起来的,我们一定会有个健康漂亮的宝宝,最好跟爸爸一样漂亮……”
    ***
    到了第三天,伯爵夫人终于听到了风声,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丧母之痛的打击下,她形容消瘦,好容易找到的侄女又出了事,她更是出离愤怒。
    “到底在搞什么鬼?”她当着周家人的面,激动道,“依我看,你出院后就到我的庄园来休养吧!那边空气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会有蛇,连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
    那只“苍蝇”,显然意有所指。这是在抗议,周家没有照顾好她的侄女。
    众人对伯爵夫人的印象,大抵是冲动急性子,饱受焦虑症的困扰,令她甚至略显得有些神经质。只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伶牙俐齿,言辞带刺的一面。
    卫修说:“姑姑你别急,有苍蝇,拍死就是了。重要的是衫衫的身体——哦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衫衫怀孕了。”
    “我的上帝!”
    伯爵夫人捂住嘴巴,眸中满是狂喜,“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多久了?……噢!”
    见梅衫衫面露羞涩,她反应过来,面上闪过一丝揶揄,“好吧,我问的太多了。”
    梅衫衫更是窘得满面通红。
    时间太短,知道了多久……就可以推测出她和卫修的私密生活了啊!
    伯爵夫人扫了眼梅衫衫的无名指,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那颗蓝钻,不论大小,还是色彩,都是世间难寻的。
    戒指的好坏虽然不代表一切,但能看得出,挑戒指的人是否有用心。卫修的这份用心,她再清楚不过地看到了。
    她又和梅衫衫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母亲的逝去固然令人伤心,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为此深深悲痛。然而,孕育中的新生命,是新生的希望,代表着未来无限的可能。
    她将满怀期待,等待这个小生命的降生。
    伯爵夫人走后,梅衫衫见卫修若有所思,问他,“怎么了?”
    “我在想一个问题,”卫修一脸严肃,“姑姑、老公、弟弟、宝宝,哪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老公啊。”梅衫衫不假思索。
    卫修笑逐颜开,答应道,“哎!老婆。”
    “……”
    梅衫衫这才反应过来,嗔了他一眼,“小老公。”
    卫修:“……”
    恼羞成怒地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记,“不许带个‘小’字!”
    ***
    梅衫衫惜命,一向作息规律,注重养生。她的认真自律得到了回报,托她身体状况还不错的福,这一回总算有惊无险。
    卫修专门请来的产科专家检查后,确认胎儿状况良好。
    “……只是还要多注意,一定要定期做孕期检查,感觉到任何异样的状况,一定要尽快咨询医生。”
    梅衫衫总算舒了一口气,卫修也如蒙大赦。
    情况危急时,他只想保全梅衫衫,但是,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的爱情孕育的结晶,他又何曾忍心放弃?
    万幸上天垂怜,让他所珍视的都得以平安。
    ……
    梅衫衫出院后,参加完祖母的葬礼,才和卫修一起回国。
    明明离开了a城不到一个月,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连呼吸到的空气,都透着一股陌生的新奇。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就变成了三个,”她感慨,“人生,真是神奇啊。”
    卫修笑的得意,“那得多亏了谁?”
    “当然是多亏了我啊!”梅衫衫一昂下巴,“那第三个人,可揣在我的肚子里呢!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吗?”
    卫修不敢说不是。
    可究竟想要表功:“我也出力了的!”
    梅衫衫扑哧笑了出来。
    “好好好,也多亏了我们卫小鸭,”她刮刮他的下巴,“小鸭小鸭,顶呱呱。”
    “……喂!”卫修瞪她,“当着宝宝的面,他爸爸不要面子的啊?”
    梅衫衫抚着小腹,低头煞有介事,“宝宝,你要记好,爸爸最爱面子了,以后要多多地给他面子哦……”
    卫修的抗议声中,周伯指挥着随从,将从英国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分门别类,归置好。
    梅小姐一句也没有过问过向宓。
    这是一种信心,她相信,不需她过问,卫修一定不会放过伤害过她的人。
    事实上,卫修也的确没有放过她。
    周伯接到的消息,那位向小姐已经申请了休学,正在接受心理辅导。
    这也可以理解。任何人,哪怕再喜欢那种冷血动物,与那么多条——当然,都跟她的亚当一样,没有毒,也没有攻击性——一起生活了十天,都免不了要心理崩溃。
    周宅进行过地毯式搜查,在向宓的房间里,找到了碎肉屑的痕迹。这说明,那条蛇在那天之前,就已经醒来,还进食过。
    他调来几只警犬,四处嗅过后,发现通风管道中,也有碎肉屑。
    有人以此为引诱,引导着蛇,顺着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爬到了卫修和梅衫衫的房间里。
    向宓当是以为,顾忌着亲戚颜面,更是因着对周瑾的敬重,怎么也不会有人敢大肆搜查周宅。她想不到的是,卫修第一时间,就不由分说,让人把她裹挟走了,根本没有给她清理证据的时间。
    明晃晃的证据面前,向澜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然而,面对精神崩溃的女儿,向宓的父母,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们逼着周瑾和卫修,一定要讨个说法。
    周瑾直接拿起电话,报了警。
    向宓的父母傻眼了。
    周瑾能提供给警察,向宓处心积虑,谋杀未遂——至少是伤害的证据,然而向宓毫发无伤,她的骇人遭遇,除了她自己的话外,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两家的关系,基本算是宣告决裂。
    但周瑾不甚在意。这种人,就像潜伏在身边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咬一口,还是早日远离的好。能养出这样的孩子,这父母也是糊涂的。
    卫修就更不在意了。
    “咽不下这口气,欢迎来报复,”他直接对向宓的父母放话,“我就在这里,随时奉陪。”
    想到这里,周伯摇了摇头。
    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然还是年轻人啊。
    ***
    三月三日,还不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可是在a城,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仿佛提前让盎然春意笼罩了全城。
    a城植物园,被布置成了奇幻想象中才能见到的仙境。葱葱绿植掩映着座椅、秋千,各色花朵争奇斗艳,最中间的花朵拱门后,搭起了一座玻璃暖房,仿佛冰雪宫殿一般。
    清灵动人的新娘,披着头纱,缓步走在洒满花瓣的地毯铺就的小径上,仿佛从林中走出的精灵,踏着缥缈仙气而来,不似人间凡物。
    等在拱门前的新郎,漂亮的桃花眼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新娘,一瞬也不离。
    当他终于牵到她的手,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无论是谁,都只能赞叹一句,这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这场唯美的婚礼,被世人津津乐道了许久。从英国远道而来的格拉夫顿伯爵夫妇,竟然是新娘的姑姑姑父,更是让许多人跌破了眼镜。
    偶尔会有人提起新娘的前一段婚姻,翻出上一次婚礼那少得可怜的照片,无需对比,这显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梅小姐出书吧,教教我们,怎么越嫁越好?我也想要卫少这样的老公嗷”
    “首先,你要长得美……”
    “我不同意!我不相信卫少只看脸,你们别忘了,梅小姐的画廊上回在双年展的展览有多震撼?在国际上也给咱们a城挣脸了啊!”
    “对啊对啊!我听说,她旗下的几个艺术家要在大英博物馆举办展览了?”
    “是的,这还是第一次呢!a4art报道了的~”
    “咦?a4art不是郑影后的走狗吗?好像在诉讼文件里看到过?”
    “你孤陋寡闻啦!这个账号独立了,现在是那个叫曹灿的主笔在运营了,内容倒是越做越好了。”
    “说起来……郑影后那官司怎么样了?”
    “好像还在审理,要等她儿子杀人案的判决先下来吧?”
    “啧啧,真是蛇鼠一窝!最好把牢底蹲穿!”
    ……
    卫永德坐着轮椅,也来参加了婚礼。
    仪式后,他找到卫修。
    “你父亲……他想见见你,你有空的话,能去看看他吗?”
    他如同卫修所料想的一样,将坠马事件掩盖了过去,甚至不打算向卫永言提起。看到中风偏瘫在床的弟弟颓唐的样子,他更不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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