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史菲儿吓得快撂了筷子,史菲儿忙站起身推辞道:“诸位玩笑了,你们是仙家,我史菲儿不过是一脉幽魂,你们瞧得起我愿意告诉我原委,我已是感谢,至于奉我为首什么的,就此打住,我瞧着你们这位秦姑娘才更合适呢。”
    “姐姐哪里话,这事不光是我们众姐妹的意思,更何况还是上仙钦点的。怎能推脱?”秦可人顿了顿道:“若是上仙来了,姐姐可莫要再说这话,若是惹恼了上仙可是不好。”
    史菲儿心想这算是什么事啊?还有赶鸭子上架必须当官的?自己不干还不行?史菲儿顿时觉得这顿饭失了味道。众人饮宴一场,史菲儿是如坐针毡。这个地方给自己的感觉依旧是一秒都不愿多呆。史菲儿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不呆在此处,又能去哪里呢?
    史菲儿思来想去和秦可人商议一番,还是打算自己去瞧瞧警幻。秦可人劝解不住,也只得点头带着其过去了。只是在距其不远的地方驻步不前,秦可人道:“姐姐见谅,这灌愁海虽然比之前小了不少,但对我等仍有影响,我实在不能陪姐姐过去了,姐姐去吧,我远远地守着。如今警幻已经没了法力,应该不能伤到姐姐,姐姐放心便是。”
    史菲儿点点头,独自近前。
    “你倒是个命长的。”
    史菲儿人尚未走到近前,便听见有人开口说话。史菲儿笑笑,这点倒是佩服仙家,如今警幻早已失去了先前的风采,面容憔悴、发髻散乱,身上的衣服不少处都有了破损。人只是立在灌愁海边上,手捧着胸口喘息困难。警幻见史菲儿走近,冷笑道:“如今你能翻了天,是特意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史菲儿转过头,将视线投向灌愁海深处,海水翻滚汹涌,史菲儿也觉得心绪不宁起来。“我并不喜欢看别人受过。”史菲儿顿顿又道:“你今日如此是因你往日积攒下来的结果。”
    “不喜欢看人受过,所以来挖苦人?”警幻冷笑中充满讽刺。
    史菲儿摇摇头,“若是我是你,我说不定比你还过分。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对所行之事心中可有半分悔意?”
    “悔意?”警幻轻笑一声,“这有何用,这仙界本就是用法力说话,若是没我庇护着,这帮花草的小仙还不是被旁人驱使奴役。她们各个倒都是不懂得感恩的家伙。我让她们历劫不假,但那个历劫之后法力没有大涨的?”
    史菲儿点点头:“原先我对你有十分厌恶,如今经历一番之后,倒是减了一分。”史菲儿顿顿道:“我来只想问你一事,如今我仍是没有任何法力,所以是不是说我在现世中依旧未死?”
    “你的确是个命长的。也不知道你为何,你一个仙家,虽说不成大气,但是居然会如此迷恋现世,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现世比此处好多了,夏有空调冬有暖气,守着wifi看大片,这是很多普通老百姓都能享受的东西,而且想吃什么水果到季节了就去买就行了。女孩子想穿什么穿什么,长裤、t恤、礼服、西装,各有各的美。想留长头发就留,想剪短便剪短。也不用每日下厨,想自己做便自己做,不想动手,下单定外卖……”史菲儿如数家珍搬说着。
    警幻听的云山雾罩一般。史菲儿瞧着她的样子道:“你以为现在姑娘在现世是历劫受难去了吗?我不否认虽然很多地方女孩子依旧处于劣势,但还是要承认,现世是这些时间中对女孩子最好的一个时代了,当然除了几个垃圾国家。”史菲儿轻哼了一声。
    “所以即便你已是那样也还不愿回来?”警幻睁大眼睛问。
    “当然,这样的仙界生活于我太过无趣。你知道吗,我在红楼中不想听戏想听个演唱会,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回了现世,我倒是觉得要将之前所有没做过的,舍不得花钱的都好好尝试一番。这样才不枉费自己两世为人。”
    “你想的倒好。明日上仙来了,不过押了你我去消旧案,岂能遂了你这些心愿?”
    史菲儿笑笑道:“原本我还很发愁此事,如今我倒是不那么愁了。不是还有你么?你说我若是给上仙谏言说让你下尘世历练一番如何?我去看着你以防你再祸害旁人,你说这个主意如何?”
    警幻怒目而视:“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史菲儿转身对着警幻挥挥手,“明日见喽。”
    翌日,果然有上仙来到太虚幻境,秦可人带着众姐妹一起相迎。史菲儿也混在其中。
    “听闻昨日你们那个姐妹叫做史菲儿的已经魂归此处了?现在其在哪里?”
    众姐妹分分侧身闪出史菲儿。史菲儿近前一步道:“这位上仙,我就是史菲儿。”
    “你倒是本事不小,”上仙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史菲儿一番。史菲儿被瞧着非常不爽。压着脾气低头不做声,“你这些姐妹如今希望你接管了这太虚幻境,你意下如何?”
    史菲儿笑道:“承蒙各位高抬了,只是如今我有心愿未了,也没有丝毫法力,况且也丝毫不记得仙界之事,怕是不能胜任。我倒是推举秦可人姑娘,人心善法术强,比我合适许多。还请上仙应允。”
    “哦,你倒是个不贪心的?”
    “不敢、不敢,另外一桩便是警幻如今虽被惩戒,但仍是心中有恨,又囚在灌愁海边上,时日长了反而不好。她既然视去现世为历劫,之前也是如此处置不少姐妹的,不如如法炮制让其自食恶果。”
    “如此也是不错。”上仙点点头。
    “我史菲儿自愿请命,愿和警幻一起重返现世,也好看着她,还求上仙应允。”
    “你倒是个怪的。”上仙掐指暗算,笑道:“你倒真是需要回尘世走一遭,你果然是个造化大的。此番便如你们所说吧。”说罢嘴上念动咒语,将警幻拘了来。警幻满眼怒意,想大骂却被封住了口。
    史菲儿将一直带在手腕上的绣囊摘下递给秦可人:“原先多谢秦姑娘多次相帮,待有缘再会。”只是掌心中早将最后的那颗还魂丹攥得紧紧。昨夜史菲儿去寻秦可人问其若是自己现世吃了还魂丹是否还有效用。
    秦可人点头称,应该有效。因为按理史菲儿本应该早魂归太虚幻境了,可仍依然能强撑着,说不定和其早些时候曾服用过还魂丹有关,如此才又拖延了时日。毕竟那时候也只是灵体,所以效用有限。若是此番能在自己魂魄入体的时候服用,说不定就会更有疗效。
    尽管不知道究竟会如何,史菲儿也决定还是要放手一搏。
    第三百五十回
    上仙掐诀念咒,对着二人忽然大喝一声“疾”, 史菲儿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 忙将那颗还魂丹塞入口中。借着一股风不知飘到何处, 接着再睁眼,便看见自己一个人躺在病房之内, 身上插着不少管子,看着都觉得痛。
    可此时那容史菲儿多想,有种被身体抓住的感觉, 眼前一黑便又昏了过去, 接着再转醒, 就觉得身上各处都痛的要命,但是口中倒是有一抹甘甜, 有颗药丸压在舌根之下。史菲儿三两下将药丸咬碎, 艰难地吞咽。药丸入喉, 一股暖流在身体中开始四下游走起来, 倒是将身上许多疼痛驱走了不少。史菲儿心里小小欢呼一下,看来是赌对了。
    只是灵丹妙药看起来完全发挥作用还是需要时间, 史菲儿但仍觉得开心。
    这一次, 自己要好好为自己而活, 要对得起自己。
    史菲儿正胡思乱想着, 忽然听见门响动一下, 史菲儿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这间病房并没有人在看护,也不知道自己妈妈和弟弟有没有得到信儿,着不着急, 自己也是太不注意了。
    史菲儿正想着,便见有人推门进来,听脚步声倒像是进来了几个人。史菲儿猜想着究竟是谁来看自己。本想起来睁眼瞧瞧,却发现脖子被固定住了,动不得。史菲儿索性闭着眼睛听。
    “您看我们也治疗了半个多月了,如今也不见起色,怕是伤了脑子。出这样的事谁也不愿。虽说我们司机是喝了点小酒,但您姐姐也是过马路打电话不是?对对对,我知道这错主要在我们,我们不想逃避责任。只是如今跟您也说实话,我们确实也拖不起了。”
    “这是什么话!”
    “您别着急,你看啊,您姐姐躺在床上,一天好几千花费也都是不能走医保的,而且你们没时间看护,还要请专门看护,这也是不小的开支。而且如今就算是抢救过来了,这人怕是也要废了,日后你们不是还要接回家中去养着,如此哪有个尽头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也是来帮人传话,实话说跟您来谈之前,我们也去问过医生,医生也说了,除非奇迹发生,否则人都很难醒来。如今这样不如家属在放弃治疗书上签字吧,如此病人也能少遭点罪。我们一次性补偿50万,之后两清。您看行不行?”
    “才50万?”
    “兄弟钱不少了,你算你要是自己赚钱要多久才能赚到这五十万对不?况且你如今上有老下有小的,再有一个药罐子拖累着自己,何苦来着。”那人顿了顿又道:“你想若是真判了也不过是进去几年,人又死不了,况且我们前期又是主动投案,又交了医疗费用,这也能帮着少判几年,而且那时候法院判赔也不过是二十来万,不会再多了。您想想这岂不是更不划算。”
    屋子里陷入沉默。良久之后史菲儿才听到自己弟弟开口说:“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要问问我妈的意思。”
    史菲儿听见这句话,心里犹如被万针扎过一般,这就是自己的弟弟,为了五十万就可以去看着自己姐姐去死的弟弟。
    “好好好,那老太太呢?”
    “我妈一会儿就来,刚才我儿子闹,带出去买糖去了。”
    “好好好,我们等等老人家。”
    果然过了一会儿,房门又有响动,有人进来,接着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姑姑、姑姑,我给你吃糖,吃了糖你就好了,不用一直躺在床上了。”说着便要往病床上扑。好像被人一把拽住了,“别过去,多脏啊,这是医院不能乱摸。”这是弟弟的声音。
    “可是那里躺着的是我姑姑啊,我姑姑最疼我了,我不想我姑姑这么一直躺着,我要我姑姑醒过来……”屋里传出小男孩的哭声。
    “你带孩子先回去,我们说点正事。”
    “好。”一个女声应了一下,“走吧,我们明天再来姑姑好不好,你姑姑睡着,我们太吵了,姑姑就睡不好了,睡不好就不醒了,我们不哭了行吗?”
    史菲儿躺在床上百感交集,这世上最牵挂自己的人是自己的侄子。
    “这两个是什么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老太太,我们就是来跟您商量的。”
    接着又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史菲儿便听见老太太开口:“不行,50万太少了,至少80万。你看你们开的那车,还在乎这点小钱,要不然就耗着。我们反正也不在乎。而且我这个闺女自己能开公司,能做生意,可是我家里的支柱。”
    这番话更是让史菲儿心凉了,这就是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您说的数额太大,这事我们做不了主。”
    “就是老太太,您自个看看,如今人躺着一动不动,真要是拖死了,反而简单了,那时候您连个讲价的资本都没有。”
    说着那人便凑到了史菲儿近前。史菲儿忽然睁大了双眼,来瞧的那人正好瞅个正着,“嗷”的一声喊了出来,接着众人都围了过来,只见史菲儿怒睁双目,眼角都快撕裂了一般。
    此时恰好有护士查房,正走到这间,听见里面有人叫唤忙走了进去:“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不知道吗?”
    “她、她、她睁眼了。”
    护士两步近前,忙查看几下,接着奔出屋子找医生去了。
    接下来的十天,史菲儿身体机能的恢复让全院的医生和护士都感到了震惊,用医生的话来讲,就是她已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康复着。究竟是什么原因,怎样检查都无法得出结论,最后医生只能宣告其求生的意识太强了,所以生命开始重新启动,加速康复。
    史菲儿的康复倒是让肇事者非常开心。第十天来看时,见史菲儿已经能下地走路时,高兴得没蹦起来。当然史菲儿也将人留下好好谈了一番,让其将所有的医药费都结清。这个肇事者最后不但支付了全部医药费,还另给了史菲儿五万块钱算是营养费的赔偿。史菲儿想想还是将钱收下了。
    又一个月后,终于回到了自己和母亲租住的房间。史菲儿回家便开始收拾东西,将自己的东西都整理打包,叫快递直接发走。自然史菲儿是选择了自己老妈不在家的时候,所以当自己老妈进了屋,便看到屋子里的东西被收拾干净,而史菲儿单坐在沙发上等着其回来。
    “妈我跟您交待一下,从今日之后,这房子您一个人住,我不会继续跟你同住了。这房子的房租还有六个月到期,之后您愿意住就继续缴费,不付费就搬走。当然您可以选择跟您的宝贝儿子住,论理也该他进进孝心了。”
    史菲儿顿了顿又道:“之前我给你们花过的钱,我认定是孝敬你们的,就算了,但是我开公司的攒的那二十万请给我还回来。一分都不能少。当然如果您不还的话,我可以去找您儿子要,至于怎么要,他日后会不会丢了工作?还能不能在这间城市中混下去?这都不是我操心的事了。”
    “混账!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跟我算帐,你这次病了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万幸遇到个良心的肇事者,你们除了来医院的路费,余下一分没掏。”
    “我的姑娘啊,你是不是撞傻了,你走了,你要去哪?”
    “我倒是觉得这一撞让我清醒多了。我在你们眼中是摇钱树,可以为了50万就去死的女儿。我都听见了,谢谢你告诉我,哦,不对,在您心中我值80万,数目还不错哦。”
    史菲儿站起身,“我该走了,这20万请三天之内退还到这张卡中,当然如果不支付,我真的会说到做到。”史菲儿拍了拍屁股,“哦,对了,我继续赡养您,这是法律义务,在我收到这20万之后,我每月会给你汇一千块,这个是我询问过律师后给的建议,余下的妈您自己多保重。”
    史菲儿也不管其母的表情,起了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我知道你们重男轻女,我一直都知道。小时候我班上同学还羡慕我,说我的名字好听,听着很有仙气。我很高兴,所以每次遇到你们偏心弟弟的时候,我都想着,你们其实也是爱我的,所以花心思给我起名字,是欢迎我来到这个世上的。”史菲儿仰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直到后来我表妹告诉我,其实我爸听说我是个女儿连名字都懒得起,就随意叫了个非儿,您说女孩子这名字太不好,所以才改成了菲儿。这便是我这么些年仍愿意顾着您,顾着家的理由。如今一切都没了。”
    “您多保重,现在我要跟我弟弟好好聊聊去。”
    “菲儿,你的钱妈还给你,别去找你弟弟。”
    史菲儿笑笑,将门关上。
    走了出了院子,史菲儿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冬季的空气似乎有点酸。
    “热乎乎的烤白薯呢,便宜卖了,好吃又便宜。”
    “大叔来个烤白薯。”
    “好的,姑娘给你挑个又大又甜的。”
    “姑娘你拎着这么大箱子,要出差吗?一路平安啊。”烤白薯的大叔笑着问。
    “不,我搬家。”
    “搬家?你也不找个人帮忙?这么大的箱子你也拎得动?”
    “我习惯了,没事。”
    “那自己要当心,可要找个好地方,女孩子家要注意安全。来给你挑个大的,算你便宜点,看称下来要6.8块,算了,你给五块吧,我好找钱。”
    “谢谢大叔。”
    ……
    一口热乎乎的红薯下肚,身上也暖了不少。
    现世微小的美好,总会无声无息地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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