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走?”
    “走去哪?”
    “靠,喝了酒还真能忘事儿啊,你昨晚回来捂在被子里哭的时候说的话,你忘啦?”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要把田镜抢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盛兆良愣了愣,然后低头看着自己面前没有规律的床单皱褶:“你管我干什么……我早就试过了,他现在不想要我,我没资格去破坏他的生活。”
    “喂,你这退堂鼓打得太利索了吧,我可是为了你还给帆帆签订不平等条约,才让帆帆肯出主意帮你的。”
    “帮我?”盛兆良蓦地抬起头,看到了希望,“怎么,怎么帮?”
    “我哪儿知道啊,这不是要带你去请教她吗?”
    盛兆良眨了眨眼睛,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牵动伤处痛得他差点直不起腰。高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我说盛兆良,你就是犯了看脸的错误,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小胖子啊,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他现在不是小胖子了。”盛兆良一边穿裤子一边说。
    高冰想起原因,望着盛兆良,一时语塞。
    盛兆良察觉他的担忧,一时间又有些泄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混蛋。”
    “那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这种没有底气的安慰当然没有作用,盛兆良又有些消沉。
    “不过,盛兆良,你可千万不要……”
    “不要什么?”
    “老实说上次见了,现在瘦下来的田镜,实在是……”
    盛兆良立刻明白过来:“我不是因为他现在长得好看才想吃回头草的。”
    高冰一脸放下心来的表情,看得盛兆良有些不舒服,随即想到什么:“你觉得他实在怎么?”
    高冰:“实在是帅啊,真的胖子都是潜力股啊,说起来,要不我也去健个身。”
    盛兆良看着高冰比划自己的肱二头肌,脸色更不好了,高冰察觉到杀气,惴惴抬起头。
    “……干嘛啊,你不会连我的醋都吃吧,我是直男好吧!”
    #
    容语带着伤,可怜巴巴地来找自己告状,田镜就让他在家里留了一晚。
    盛兆良竟然失去理智到了动手的地步,田镜是意外的,在他的印象中,盛兆良虽然高傲,但很难被激怒,如若状况时空,大部分时候他都把注意力放在如何解决问题上而不是泄愤,青春期的学生都躁动无比的高中时代,也从没见盛兆良打过架。
    田镜想到这里,刷牙的动作顿了顿。
    盛兆良上一次跟人动手,是跟那个贪污器材费用,害得田镜摔伤的制片,盛兆良他把人揍到跟田镜一起住院,然后自己撂挑子不干,直接请辞导演。
    但是那次盛兆良为了他动怒,却还是在他伤好后跟他分手了。
    所以他对盛兆良从来没有把握,也从来不敢有不必要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田镜就要出门,容语有些忧心忡忡地凑过来。
    “你要去哪里?”
    “有事。”
    “你不会要去找他吧。”
    “谁?”
    容语很不是滋味地撇撇嘴,田镜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我真的跟他没关系了。”
    容语犹疑地望过来,显然还是不信,虽然田镜觉得并没有必要和容语解释得太细,但看他那样,出于同情,还是解释了一下:“是真的有事,一些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
    “嗯,不用担心,今天就是去做收尾工作的。”田镜说得轻松,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容语便没有追问了,他看着田镜穿戴好,还扣上了一顶鸭舌帽,总觉得这装扮莫名眼熟。
    自己出门的时候不就这样吗?
    #
    田镜打车到达目的地,一间生意冷清的咖啡馆,他走进去后,看到了缩在角落的郁溯,他看起来被折磨得不轻,黑眼圈和胡茬都很明显,并且他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狼狈显露出来。
    田镜在他对面坐下,他就扬扬下巴,示意田镜点单。田镜冲坐在窗边玩手机的服务员说:“两杯牛奶。”
    郁溯窝在看起来不太干净的沙发里,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田镜,幽幽开口:“你是跟董亚楠联手了吗?”
    田镜点点头:“他手上的料比我多。”
    郁溯吸吸鼻子:“也比你有能耐。”
    “的确。”
    “你知道在美国我又遇到他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郁溯坐起来一点,“我那时候才刚刚有点起色,拿到了一个很红的美剧里的客串角色,结果要去拍戏的那天,董亚楠把我堵在公寓门口,把我带到他们的派对上,灌我酒,然后拍了视频,从此以后,我就摆脱不了他了。”
    这个时候服务生把两杯牛奶端过来,放下的时候溅了一点在桌上。
    “我知道。”田镜在服务生离开后说,“董亚楠跟我说,你也不完全是不乐意,那个时候你靠着他那几个朋友的关系,起码是在美国站稳脚跟了,你遇到董亚楠之前,住的是地下室吧。”
    郁溯死死瞪着田镜,半晌后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资格来评判我?”
    “我没有,我今天来也不是跟你聊这些我并不感兴趣的陈年旧事,若是要博同情,你找错对象了,我被你害得差点失明,作品被你偷走,谈恋爱被你从中作梗,我那么恨你,怎么可能同情你。”田镜说完,把一支u盘放到桌上,“还是别绕圈子了,开门见山吧,这里有董亚楠那帮人逼你拍的东西,还有你在美国那边参与投资诈骗的文件,都是原件,我今天答应赴约,也只是想了结最后一件事。”
    郁溯慢慢把u盘拿过来,他沉默了很久。
    “你知道吗,这间店外面,有很多我的人,他们今天不会让你走出去的。”
    田镜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牛奶。
    “有多少?二十个还是三十个?我带的比较少,我只带了三个人来。”
    田镜偏头看向窗外:“三个记者,我出门的时候打电话跟他们说,我要来这里见郁溯,他们就急匆匆地从家里,从公司出发了,不用带武器,带着相机就行,而且都藏得特别好。所以我从这里出去,不管遇上什么,他们都会跟拍,因为我是来跟你见面的。”
    郁溯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唯一的底牌也烂了。
    “那你要什么?”
    “你觉得我会管你要什么?”
    “盛兆良回到你身边了,电影你也拍了,我对你做的所有事你都报复回来了,你还想要什么?”郁溯压低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快疯了,他甚至觉得他没有什么可以保住的了,但如果田镜继续公开那些东西的话,他面临的不仅是名誉破产,可能还会坐牢。
    “我没有那么容易满足。”田镜说完这话,郁溯才想起来去观察他,他知道田镜瘦了,变得意气风发,这些探子都跟他说过,但是真的面对面坐下来,仔细观察的话,他才知道这个田镜与过去的田镜有多么判若两人。
    他再也不会用躲闪的眼神看我,那个胖子真的死了。郁溯这么想。
    郁溯坐直了一些:“你还要什么?”
    田镜舒了口气。
    “我们打一架吧。”
    #
    盛兆良跟着高冰去找两人家里找樊帆,才进门,就见樊帆急匆匆地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抬头见到盛兆良,便伸手一把抓住。
    “来得正好,赶紧跟我走,田田出事了。”
    盛兆良脑子嗡地一声。
    第六十三章
    田镜没打过架,甚至小时候跟玩伴互相推搡都没有,因为他向来没什么玩伴。
    但他知道受伤是什么感觉,被拳头击中鼻骨,短暂的晕眩和猛烈的,一把推到后脑勺的剧痛,而后酸楚从眼眶漫开。
    还有被飞溅的锐器划开皮肤,能看到血珠在眼前飞溅,巨响震得耳膜和太阳穴一起疼,以及昏厥。
    他受过伤,所以不再害怕受伤了。
    “行了,够了!!”
    郁溯坐在一堆倒塌的啤酒空罐上,这是咖啡馆后门外的一条死胡同,堆满了垃圾。郁溯鼻子底下两条鲜红的鼻血,他脸上的其他地方还白白净净的,鼻血并没有影响他的美貌,影响美貌的是他的表情,仓惶怯懦,因为无法掩饰投降意图的懊恼。
    田镜停下来,站在原地喘气,他的脸要比郁溯的看起来更像一个该举白旗的人。田镜的一只眼睛肿了,嘴角是破的,他歪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这个动作是无意识的,但做完之后田镜猛然觉得,自己可能看起来很帅。
    他并不知道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当然谈不上帅气。
    郁溯看田镜没有再上前,他警惕地爬起来,因为疼痛嘶了口气。
    “你满意了?难道你还想让我毁容?”郁溯一边说一边抹了一把鼻血。
    田镜把破了皮的拳头举到眼前,一边享受地看着,一边说:“我可一拳都没往你脸上招呼,你自己脸着地有什么办法。”
    郁溯无法反驳,但他看着田镜满足的神情,更加不寒而栗,他知道田镜特意避开了他的脸,但不见得他手下留情了,田镜不会打架,但他更不会防卫,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受伤,只是一味攻击。有一瞬间郁溯甚至担心田镜想要杀了自己,那是一种纯粹的,报复性的发泄。田镜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郁溯并不为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后悔,因为任何人都不会预料得到田镜有能力复仇,而把田镜从盛兆良身边踢开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他没有失误,只能说超出预判的田镜是个意外,人生总有意外。
    “我们一笔勾销了,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以后各走各路,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田镜开始察觉到疼痛,龇牙咧嘴地从口袋里掏手机,但掏出来却发现手机已经坏了,他转身想回咖啡馆。
    郁溯看着田镜毫无防备的后脑勺,他知道,外面有田镜叫来的记者,但那些记者只是来盯消息的,并不代表知道田镜在这里做什么,也不代表他们在意田镜的安危。
    人生总有意外,是该让意外终止了。
    郁溯看向一旁的空酒瓶,他不动声色地拿了一个。
    田镜伸手按住咖啡馆后门的门把,那是一扇脏污的玻璃门,但也够了。
    他在里头看见了郁溯接近的影子。
    太狗血了。
    田镜最后的想法是这个。
    #
    盛兆良赶到医院,一路上他心脏跳得都快从喉咙里出来了,樊帆说不清楚,只说田镜在医院,是田镜的朋友给她打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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