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关着的人不是冯颖儿,还能是谁?
    冯颖儿头发有些凌乱,神情非常紧张,扒着栅栏,瞪着眼睛,一看竟然是武曌,登时更是激动起来,说:“你……是你!!”
    武曌笑了笑,说:“是本宫。”
    冯颖儿见到武曌,先是失态,随即眼睛一转,“咕咚”一声跪了下来,一下子换上弱不禁风的模样,哭诉说:“娘娘!皇后娘娘!您就饶了奴婢罢!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只是失手,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真的不是有意的……皇后娘娘若是为了这点子小事儿,便要责怪奴婢,那……那怎么让天下人信服呢?如何能当这一国之母呢?舆论怕是不会好听的。”
    武曌一听,立刻笑了起来,说:“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宫女呢。”
    冯颖儿听她这么说,又说:“娘娘,奴婢也是为了您着想,您想想看,娘娘还没有正式被册封皇后,若是出了什么事端,到时候……到时候也是娘娘不痛快,不是么?”
    武曌冷笑一声,说:“本宫看,你就是在找本宫的不痛快。”
    冯颖儿哭诉说:“娘娘!娘娘!奴婢不敢啊,不敢啊……”
    武曌淡淡的说:“行了,收收你的眼泪罢,本宫心肠硬,脸面就跟石头一般,不是什么慈悲心肠,更不是女儿家一哭就心软的主儿,你哭错了主子,不过……有一件事儿,你说对了,本宫就是要找你不痛快。”
    冯颖儿哪知道武曌说的这么痛快,当即脸色狰狞,有些扭曲,随即恶狠狠地说:“皇后娘娘怕是不知,颖儿与皇上,可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若是……若是皇后娘娘这么一意孤行的难为颖儿,皇上怕不会欢心。”
    武曌被她这么一说,竟然逗笑了,说:“你如何得知,皇上不会欢心?真不怕你笑话儿,如今煌上一颗心思,全都扑在本宫身上,再难分给旁人,你就算是皇上的青梅竹马,那又如何呢?若皇上真是可怜儿你,心疼你,你如今又怎么会被关在这天牢里,由得本宫来作贱你?”
    冯颖儿被武曌戳了心窝子,顿时睁大了眼睛,说:“你……你……不会的!不会的!皇上是爱见颖儿的,皇上只是……只是一时生气,毕竟你……你怀了皇上的孩子,若是我也能怀上皇上的龙种,皇上一定会更加疼爱颖儿的……”
    武曌听了更是发笑,也不知道冯颖儿哪来的自信。
    冯颖儿目光狠狠的盯着武曌,说:“颖儿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人,而你不是,颖儿知道你能装,你装的很好,但是你能装一辈子么?到头来,还是要失宠的,到时候……哈哈哈!你会比我更惨,比我更痛苦!”
    武曌很是不屑,表情也淡淡的,怜悯的垂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冯颖儿,笑着说:“天下都是我的,别说区区一个男人。”
    牢卒令太监去找皇上,水溶此时在书房里批阅奏章,正巧召见了冯清轩,冯清轩一等侍卫,品级和卫若兰一般,如今罗水国的人要进宫,到时候的安全问题就要交给冯清轩来管理。
    冯清轩正在禀报罗水国的事情,说:“宫中的事情,卑职已经安排妥当,也在和馆舍的人交涉,相信馆舍那面儿,很快也会安排好罗水国王子下榻的事宜。”
    水溶一壁里批阅奏章,一壁里听着冯清轩的禀报,听到这里,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朱笔,眯眼说:“皇后总是和朕夸奖你有才情,如今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罗水国的事儿,朕交给你三天,你就处理的妥妥当当,往后里,让朕真是不得不重用你。”
    冯清轩立刻跪下来谢恩,说:“多谢皇上厚爱,清轩定然竭尽全力,报答皇上的恩典。”
    水溶心里想着,你少去皇后面前献殷勤,就是最大的报答了,不过水溶身为皇上,自然不能显得小家子气,面上还是微笑着,说:“冯卿言重了,起罢。”
    这头里说着话,那面儿太监就火急火燎的冲进来了,说:“皇上!皇上!大事儿不好了……”
    水溶见他慌慌张张的,不悦的蹙眉说:“等一会子。”
    他说着,又对冯清轩说:“馆舍的事情,冯卿也帮衬着看一看。”
    冯清轩点头说:“是,皇上。”
    水溶就说:“你先下去罢。”
    冯清轩很快就恭敬的退出了书房,那面儿水溶才问太监,说:“什么事儿?”
    太监火急火燎的,跪下来说:“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要赐死冯颖儿了!”
    水溶一听,立刻皱起眉头,说:“皇后去天牢了?”
    太监说:“正是,正是!”
    水溶更是蹙眉,隔了半响,却只是说:“朕知道了。”
    太监有些奇怪,思索了好半天,也没听到皇上有什么下文儿,便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在旁边给水溶研墨,水溶又开始打开奏章,批阅了起来,仿佛不曾听到刚才的事儿似的。
    太监心里头有些忐忑,毕竟他也有所耳闻,之前就听说了,冯颖儿可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也深得老太后喜爱,如今皇上把冯颖儿关进牢房,但是并没有立刻发落,说不定还想要藕断丝连,因此太监才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哪知道皇上只是蹙了蹙眉,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其实水溶冤枉,他这些日子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估计上什么冯颖儿,一时不慎给忘了,哪知道今儿个武曌就跑过去了。
    武曌从天牢出来,先去给太后请了安,半途里又遇到了永宁郡主,自然说了一会子话儿,回去的时候已近黄昏了。
    武曌走进寝宫,赫然就看到水溶已经在了,坐在外殿的龙椅上,正在看书,他斜靠在龙椅上,一手捏着书,一手支在扶手上,略托着腮,那模样儿,端端是美人托香腮一般,实在养眼的紧,简直赏心悦目。
    武曌慢慢走进去,水溶听到声音,就把手中的书“啪”一声丢在案子上。
    那头里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的,果然就听到水溶说:“回来了?方才去哪儿了?”
    太监还以为皇上和皇后要吵架,心里揣着兔子,感觉心惊肉跳的,武曌从外面走进来,带着款款的微笑,开头一句话竟然是,说:“怎么?皇上心疼了?”
    那太监吓得不轻,差点直接跪在地上,水溶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让武曌过去。
    武曌慢慢走过去,水溶一伸手,将武曌一把拽过来,不过他的动作很小心,托住武曌后腰,不让她受伤,将人搂在怀里,贴着武曌耳朵说:“是心疼了,不过是心疼我家武儿,你是有身子的人,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那地方肮脏又潮湿,你若是染了风寒,可有你受的,叫丫头去了也就是了,偏自个儿去?”
    武曌轻笑了一声,伸手搂住水溶的脖颈,也贴着水溶耳朵说:“皇上,您的青梅竹马,方才过世了。”
    水溶听了,表情仍然淡淡的,但是武曌看到水溶脸上陡然抽动了一下,并不是水溶心疼什么,而是突然觉得心里松了口气,上辈子水溶被囚禁而死,多半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功劳,冯颖儿不过是个细作,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而如今水溶听说她死了,心里陡然就放松了下来。
    武曌看到水溶脸上抽动了一下,便松开搂着水溶的手臂,坐起来,说:“皇上,您真的不想么?”
    水溶这才回了神,说:“想什么?”
    武曌笑着说:“皇上,妾不温柔,也不贤淑。”
    水溶无奈的笑了一声,叹口气,说:“朕都说过了,你不是妾,你是朕的夫人。”
    他说着,温柔的看向武曌,说:“你是独一无二的。”
    武曌瞧着水溶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端倪,看出水溶真正的心思,而水溶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柔和宠溺,仿佛再装不下其他东西。
    水溶又笑着说:“既然武儿不温柔,那朕就更要温柔了,是么?”
    武曌一笑,实在没憋住,说:“皇上,这甜言蜜语,也是卫若兰教你的?”
    水溶说:“他才不会这些,方才是朕即兴发挥,如何?”
    武曌低声说:“我差点子就信了。”
    水溶亲了亲武曌的眉眼,说:“那……看来朕还要在修炼修炼道行,让武儿早日相信?”
    冯颖儿的事情那是悄无声息,宫里头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冯颖儿早就没了。
    这些日子若兰总是进宫陪着武曌说话,毕竟若兰为人很温柔,平日里把身段放的很卑微,在武曌面前也不会造次,武曌倒是喜欢和她说说闲话。
    水溶好几次回寝宫,都看到武曌正在和若然聊天儿,起初水溶觉得也不错,毕竟总比冯清轩过来巴结着武曌的强,冯清轩那模样风流的厉害,又比沉稳的水溶显得年轻,水溶就怕自己失宠,因此还是让武曌和若然聊天儿的好。
    只是后来水溶发现也不对,因着不知什么时候,鹦鹉们就不喊“四儿美貌如花”了,开始喊“然然美貌如花”,水溶这一听,那还了得?
    于是好几次若然进宫,都没有碰到武曌,反而被冯清轩截住了,想着法子不让若然去找武曌聊天。
    这日武曌晚间已经睡熟了,不知怎么的,听到鹦鹉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实在吵得不行,便从梦中醒来,起身一看,水溶竟然不在,旁边的被子是掀开的,不知去哪里了。
    武曌有些狐疑,就起身来,循着声儿出去看,走到了外殿,险些吓了武曌一跳,还以为是刺客,哪知道竟然是水溶!
    水溶蹲在墙角的地方,手里托着鹦鹉的笼子,大半夜的,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中衣,竟然在叫鹦鹉儿说话。
    就听鹦鹉说:“然然!然然美貌如花!美貌如花!”
    水溶则是压低声音,很凶的说:“是四儿,听到没有?”
    鹦鹉立刻说:“然然!”
    水溶瞪眼,十分威胁的说:“你这畜生,再不好好学,朕拔了你的毛!”
    鹦鹉威武不能屈,又说:“然然!”
    因着是半夜,值夜的太监宫女也被水溶遣走了,所以这会子水溶终于放下了皇上包袱,又说:“你这畜生,胆敢再说一遍?”
    鹦鹉“从善如流”的说:“然然!美貌如花!”
    水溶当真给气死了,鹦鹉终于说了别的,叽叽喳喳的跳着说:“四叔四叔!”
    水溶当真要给气死了,结果就听到一声轻笑,回头一看,竟然是武曌,武曌站在内殿里,没走出来,靠在门口,似乎是看到了水溶调教鹦鹉的场面,笑的粉面如花的。
    水溶一看,当即尴尬不已,赶紧把鹦鹉儿扔下,大步走过去,打起千百叠的温柔,说:“夜里头凉,还光着脚踩地?”
    他说着,赶紧把武曌一把抱起来,武曌伸手搂住水溶的脖颈,靠在她怀里,笑着说:“四叔你放心,你是最美貌如花的。”
    水溶一口气差点给噎死,只能干笑了一声。
    第130章 舞儿
    罗水国的使臣就要进京,水溶最近都在忙这档子事儿,武曌见他忙碌,也就随便看了看水溶放在寝宫桌子上的奏章。
    武曌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女子,看了一遍奏章,大体也就明白了一些个。
    罗水国在南面,因为临着罗水,因此水力充沛,经济强盛,国力也不错,因着有罗水作为天险,而且国中水师强盛,因此在南面一直占有一席之地。
    罗水国和之前的茜香国一样,都是年年进贡的国家,依附在周边,只不过罗水国也不是很安分,之前造反作乱的,就有罗水国参与。
    罗水国这次过来,还是王子亲自带领使团,一来是为了进贡,二来则是来恭贺册封皇后的事情,三来……
    这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来商量罗水国以北的采薇岛的事情。
    武曌看了奏章,笑了笑,把奏章放回原处,若是一般人看了,只觉得采薇岛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岛,也没什么,一来没有经济,二来没有人力,不生产珍珠宝玉,也没有美女如云,更没有什么水产特产。
    采薇岛周边有很多芦苇群,景致也不是很好,这样看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商讨的,归属于哪方,并不重要。
    只是武曌一看便知端倪,这采薇岛,可是兵家必争之地,对于水溶来说,采薇岛就像是一个悬空的火药,悬在罗水国的头顶,一旦有战事发生,就可以屯兵采薇岛,然后一鼓作气,蓄力转折的发兵罗水国。
    而对于罗水国来说,采薇岛就是心头大患,如果他们能争夺下采薇岛,那么就可以吞并采薇岛,扩大自己的防线,再加上天险的罗水,一南一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若有军队想要攻击他们,就会受到南北夹击,只能自讨无趣儿。
    武曌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类的政事儿,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武曌想了想,所幸这会子闲得慌,便让丫头伺候着,弄了笔墨纸砚,提起笔来,伏案写了几个字……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再过两日,罗水国的使团就要来了,水溶今儿个要把所有的事儿都忙完,也没能赶上回来陪武曌用晚膳。
    水溶半夜才回来,武曌这会子已经睡熟了,他悄悄走进来,低声询问紫鹃和雪雁,紫鹃雪雁回禀武曌一天的行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水溶听了,心里觉得有些愧疚,尝听说有喜的女子心情不稳定,也容易不欢心,只是水溶真的没有太多时候过来陪他,武曌一天不是去花园,就是在殿中闲坐,听起来甚是无趣儿。
    水溶挥手让紫鹃和雪雁出去,然后轻声往里走,路过桌案的时候,就看到案子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写了字儿。
    水溶蹲下来,转头去看,伸手托起桌上的宣旨,上面是一行小字儿——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这是诗经采薇中的开头四句,意思很简单,采薇这首诗,其实就是描写古代士兵打仗,难以返乡的事儿。
    薇是一种草,也称作野豆苗,史记中也记载了“采薇而食之”的说法。
    菜野豆苗,野豆苗刚刚从土中冒出。说要回家了,只是到了年底仍然不能实现。
    水溶看到这首采薇,气息忽然一止,采薇岛是水溶的父皇命名的,取得就是采薇这首诗,采薇岛是兵家必争之地,岛上的戍边士兵很难回家,正像是这首采薇一样。
    水溶看着这首诗,叹了口气,他又何曾不知,只是采薇岛绝不能放弃,这次罗水国的使团就是为了采薇岛而来,其他的不过是幌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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